1、下山前 ...
-
挣脱掉身上的红绳，顶开箩筐的盖子，罗饽饽跳了出去，紧接着“啪叽”摔倒在地板上一动不动，伪装成不小心掉出来的样子。
环绕于整个房间的刺耳鼾声还在继续，并没被这微小的动静打断。
罗饽饽悄悄睁开眼，先映入眼帘的是陈旧且有些翘起的地板，视线再往上，便是一张窄小的床，有两只布满沟壑的脚伸出床尾，略微泛黄的白色被子半挂在上面，要掉不掉的。
罗饽饽躺在原地停顿片刻，无事发生。
很好，没被发现。
此时的罗饽饽还是一根形似人参的分叉萝卜，他缓慢地爬起来，迈着“小短腿”蹑手蹑脚地走在门边，接着“嗖”的一下跳起，把茎叶挂在门把手上，把手顺势往下转动。
“吧嗒”一声，门开了。
罗饽饽松开茎叶从把手上跳下来，用柔软的茎叶把门缝一点点抠开来，直至和自己最粗的地方等宽，然后迫不及待地挥舞着茎叶跑了出去。
陶爷爷说过，精怪不能在人类面前化形，作为植物精怪更是连动都不能动，否则会被妖管局的人抓去关小黑屋，所以他只能趁着人类熟睡的时候逃走。
但过了没一会儿，罗饽饽又悄悄溜了回来，抓起茶几上比自己大几倍的浪味仙再次跑出去。
之前在箩筐里的时候他就一直听着人类“咔吱咔吱”吃着这种零食，罗饽饽偷偷流了好多口水，他想着人类在挖他的时候弄断了他好几根根须，他拿人类一包零食作为赔偿也算是“礼尚往来”。
虽然萝卜的根须在人类社会中并不值钱。
零食包装袋太大了，三番五次从罗饽饽的叶子上掉下来，极大地影响了他逃跑的速度。
逃到无人处时，罗饽饽索性变成了人形，解开人类绑在他头上的红绳，拆开包装一边吃一边往云什山方向跑去。
“好脆好香啊！”罗饽饽赞叹着，一只手在包装袋和嘴之间作往复直线运动，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只能看到指间的残影以及飘洒在半空中的海苔粉。
倏地，罗饽饽顿住了，停下逃跑的步伐，他拿起浪味仙瞅了一眼，接着仰起头把包装袋里的碎渣渣都倒进嘴里后，才恋恋不舍地把它叠成小方块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然后继续赶路。
他可是只不乱扔垃圾的好精怪。
跑了好长一段时间，罗饽饽终于回到了他的住所——位于云什山山沟附近的一个小山洞。
他满怀欣喜地跑进山洞扑到石床上，小心翼翼地掀开石枕上的盖子，结果里面空空如洗。
罗饽饽攒了好久的何首乌、灵芝、苁蓉……统统不见了！
而那些数量多到数不清的红绳还好端端地挂在石壁上，记录着他二百多年来一次又一次被人类错当成人参挖走。
其实从箩筐中醒来的时候，罗饽饽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
因为之前他每次被挖走带到山下，家底总会被翻没。
罗饽饽又给石壁添了根红绳，然后躺在空荡荡的石床上睁着眼到天亮，心情持续低落中。
失魂落魄的他想寻求一点安慰，于是去找住在山腰上的陶爷爷。
陶爷爷是一棵蟠桃树精，这座山上最年长的精怪，平日里最喜欢拉着小辈聊天忆往昔。
从小就失去双亲的罗饽饽更是陶爷爷的重点唠叨对象。
因为和陶爷爷很熟，罗饽饽跑到蟠桃树前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开始往上爬。
陶爷爷看到罗饽饽一脸怜爱，用最嫩的叶子摸着他的头念叨：“听说你昨晚又被人类挖走了，真是太可怜了，下次记得找个偏僻的地方吸收日月精华。如果你的父母还在就好了，想当年你妈妈怀你的时候山间的灵气突然枯竭，土质也被污染，所以你一生下来就营养不良，茎细但叶子特宽大，根还分了叉，他们夫妻俩想尽办法给你补身体，结果呢……”
听到陶爷爷第一千零一次叨叨逼逼，罗饽饽选择性耳聋，自顾自爬树摘果子。
“哎呀呀，现在才七月呢！果子都还没熟透，又酸又涩的不好吃，一个月之后再来摘。”陶爷爷控制着枝丫把没成熟的蟠桃挪走逃脱罗饽饽的“魔爪”。
“但是我想吃好吃的。”罗饽饽盯着远去的蟠桃委屈巴巴。
“呐，这是我托精怪帮忙买来的，给你吃吧。”陶爷爷从树洞里掏出一块饼递给罗饽饽。
“这是什么？”
“老婆饼。”
“可是这饼里面又没有老婆。”罗饽饽把饼抖抖，试图抖落出一个老婆来，却只抖下满地碎渣渣。
“那个……可能这老婆饼是店铺老板的老婆做的吧。”陶爷爷也拿出一块老婆饼啃起来。
罗饽饽吃完老婆饼，不知为嘛觉得更委屈了，他在陶爷爷身上抠啊抠，抠下来好几块桃胶，塞嘴里当牛皮糖吃。
“你这孩子！我好不容易攒下一点桃胶想拿去卖钱的，都被你抠干净了！”
“卖钱？”罗饽饽睁大眼睛懵懂地问，“钱不就是纸吗？结香姐姐能变出好多来，一点都不好吃。”
“钱可以买各种各样的东西，不是用来吃的。不过你结香姐姐变出来的是假|币，不能用，可以用的钱只能拿你自己拥有的东西去换。”
罗饽饽问：“换来钱再去买老婆饼？”
陶爷爷答：“没错！钱还可以买千层酥桂花糕菠萝包……”
听到这句话，罗饽饽更加伤心了，他又想起了那些攒了好久又消失不见的何首乌、灵芝、苁蓉们，应该也能卖钱的。
一想到草药罗饽饽又想起父母当年采草药的情景，他觉得很孤独，应该讨个老婆了，然后生一堆小萝卜玩。
“那钱可以买老婆吗？”
话一问出口，罗饽饽的脑袋就被蟠桃枝丫敲了好几下，他捂着头顶泪眼汪汪：“干嘛打我？”
“怎么可以买老婆呢？你这想法有问题！”陶爷爷语气严肃，“叫你去学堂听课学习你不去，好多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罗饽饽心里憋屈：学堂里那帮花草树木总是欺负嘲笑我，我才不要去！
“我没去学堂但是我看了好多书！”他撅起嘴不服，“比他们懂的东西多多了！”
“你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有用吗？我还记得你上个月看了什么《艺术补胎手册》、《和果子制作技艺》……”
罗饽饽低着头不说话，毕竟那些书是陶爷爷托其他精怪帮他捎回来的。
“说起来你都二百五十岁了，也到了讨老婆的年纪了。”陶爷爷感慨，“可惜山上没有适龄的女精怪啊。”
“那我下山去找老婆。”
“之前你总是说山下全是坏人，从来不去学堂听课了解关于人类的知识，而且你运气又差，爷爷怕你下山被人骗得连裤子都不剩啊！”
“只要我不变成本体，坏人就不会把我错当成人参卖掉，就算被人骗走了裤子，一条裤子也就只是一片叶子，埋土里长长就有了。”罗饽饽满不在乎。
“裤子只是比喻……”陶爷爷看上去很不放心，继续劝道，“讨老婆还得给彩礼，你什么都没有怎么找老婆？还是别下山了。”
“彩礼？”
“彩礼呢，就是各种值钱的东西。”
“我之前挖的草药算吗？”
“算是算，但是你将来的老婆不一定会喜欢，所以还是直接给钱最简单。”陶爷爷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你可以继续在山上挖草药，然后爷爷帮你卖钱攒老婆本。”
“可是草药越长越少了……”罗饽饽嘟囔了一句，随即突然抬起头问，“陶爷爷，我被挖下山的时候听人类说打工就能挣钱，是真的吗？”
“这……当然是真的。”
“那我现在就下山打工去！”
攒老婆本刻不容缓！罗饽饽直接从树上跳下来。
“你真的要下山？”
罗饽饽连连点头，在临走前还偷偷摸摸继续抠陶爷爷身上的桃胶。
他还记得陶爷爷说过这些桃胶可以卖钱。
“罢了罢了，”陶爷爷不再劝说，对罗饽饽的那些小动作也当看不见，又从树洞里掏出一只盒子，“这是手机，就当爷爷送你的下山礼物，没玩会前不准下山！”
“没问题！”罗饽饽捧着手机开始东戳戳西戳戳。
“你现在点开的这个呢可以拍照片，只要按那个圆圆的地方——”
陶爷爷话没说完，罗饽饽就熟练地切换了前置摄像头给自己和陶爷爷拍了一张合照，转而去点别的APP。
“这个可以用来聊天，现在列表里只有我一个好友，你刚上手可能还不会打字，可以按这里说话——”
陶爷爷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罗饽饽点开对话框后直接打了“谢谢陶爷爷”五个字后点发送并附上刚刚拍的照片。
陶爷爷尴尬地摸摸树皮：“你怎么那么熟练？”
“我看过一本书，叫《如何指导老年人玩智能手机》，图文并茂，过程详尽。”罗饽饽低着头继续戳其他APP玩，没注意到陶爷爷神色的不自然。
“那个……”
“嗯？”
“那本书还在吗？”
“在我床底下。”罗饽饽终于反应过来，往山洞飞奔过去，不一会儿拿着那本书放到陶爷爷的树洞里，“送您啦！”
看到罗饽饽如此贴心，陶爷爷继续往树洞掏东西出来塞到罗饽饽手上。
“年轻精怪去山下长长见识也好，这是身份证，去哪儿都得带着。”
“这是学|历证书，找工作要用到的。”
“这是我山下一栋房子的钥匙，虽然破了点偏了点小了点，但房子前面有个菜园子土质肥沃适合你把自己埋进去睡美容觉。”
“这是……”
罗饽饽怀疑陶爷爷把自家树洞给搬空了。
他把这些东西装起来收好，朝陶爷爷挥挥手就往云什山下走去。
罗饽饽在心底暗暗发誓，等攒够老婆本娶到老婆后，他要和老婆悄悄生下一堆小萝卜，然后带回山上惊艳所有精怪！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下山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