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随风（上）》咸柠七不想冒泡

26、二十六、一分天下两边立

　　十天后•高原王帐
　　穆随风正在和靺玳、泷桦讨论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可是心里却突然出现了楚紫依的身影。他自嘲的笑笑，这就是情吗？甚至于一向冷漠的自己也开始患得患失，那个倔强的、骄傲的、古灵精怪的、柔弱的、气息奄奄的……丫头的身影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盘踞他的心头，寻找每一丝可能的空隙去填补。
　　“皇兄！”泷桦已经是第四遍叫他了，怎么还是没有反应？
　　穆随风好不容易幡然醒悟，带着一脸满足的微笑：“没事，我们继续。”
　　靺玳看着穆随风，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了，这两天还是要好好休整，毕竟刚刚一场大战结束，还是谈点别的吧。”
　　“那谈什么？”泷桦不解的问。
　　“楚姑娘！”靺玳沉声说。
　　穆随风看了靺玳一眼，耸耸肩：“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你，你问吧。”
　　“认真的吗？还是只是玩玩？”
　　“你觉得呢？”穆随风聪明的反问。
　　“要看你的心了。”
　　穆随风从脖子中掏出一根紫色的丝带，慢慢把玩着：“这是她昏迷在雪山上的时候用来绑头发的丝带，现在我自己用它来给自己下一道枷锁，这样的回答，可以吗？”
　　靺玳赞许的点点头，沉默良久：“还会坚持不立后、不要子嗣吗？”
　　穆随风一愣，抬头看着靺玳，许久才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想看到我的孩子还要像我一样为了生存不择手段，不过如果她坚持，我无所谓。至于名分，我自然会给她。”
　　“还有一个问题，”，靺玳直视穆随风的眼睛，“如果她不愿意，你怎么办？用强吗？”
　　“不必！”穆随风笑着摆摆手，“她不会不愿意……”想着她软软的躺在他怀里的时候那付乖巧听话的模样，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泷桦，我想很快你就该有个皇嫂了！”说着，穆随风负手走回书案边伸出修长的手指抚过那张被他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标注的地图，“我想用中原皇后的凤冠给她做聘礼，让她风风光光的嫁给我！”
　　“那有什么问题！”泷桦兴奋得一拍桌子，“只要那个傻皇帝再继续妒忌祺王的才能不让他领兵，不出两个月，我们就能一路打到海边去！”
　　不想穆随风却皱紧了眉头，喃喃地说：“两个月……太长了！我怕我等不到……”
　　“什么意思？”靺玳站在一边，冷冷的问。
　　穆随风剑眉一挑，他深吸了口气转换了表情，压下了心中最深的恐惧：“没事，我就是随口说说……”

　　楚紫依软软的瘫坐在马车上，窗外，高原的军营越来越近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又无力的靠在一边。也许自己废去功力的决定根本就是错的，至少此刻她非常的不舒服！身体是从未有过的软弱与无力，整天都感到晕晕沉沉的，还有一种无法言语也无法摆脱的失落感……
　　可是自己可以后悔吗？世上有后悔药吗？楚紫依知道没有，所以她只能选择默默承受，虽然对于李唐皇朝她没有太多的感情，对那个整天沉迷酒色的皇兄也没有一丝的好感，可是为了外公，她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
　　“什么人？”车外突然传来冬梅和夏莲极为警惕的叱声，本来疾驰的马车嘎然而止。
　　一黑一红两道身影以一种极为诡异而又迅捷的方式欺近楚紫依所在的马车，却又在十丈开外的地方身形顿止，极为恭敬的俯身作揖道：“属下见过宫主！”
　　冬梅和夏莲对视一眼，迟缓而又警惕的伸手拉开布帘：“小姐……？”
　　伴着一股暖香从车厢中传出，楚紫依慵懒中带着虚软的声音淡淡的传来：“来者可是‘男魂女魄’？”
　　冬梅和夏莲闻言一挑眉毛——这两个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车外的两人却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沉声回答道：“正是属下！”
　　然后那个黑衣人微微抬头，又说道：“属下接到宫主的飞鸽传书即刻启程赶来，只是相比宫主要求的时间属下还是晚了三个时辰，请宫主责罚！”
　　一只如玉素手从车内伸出扶住了车框，楚紫依慢慢地探出身子斜倚在冬梅的身上，看着“男魂女魄”微微一笑：“这么远的路才差了这几个时辰，本宫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说罢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低声咳了几声，才接着说，“你们两人先去庞城，在东门外寻个地方安顿几天，我随后会来找你们的……记得把我吩咐的东西准备好，不可有差池！”
　　“属下领命！”说罢，“男魂女魄”又是一作揖，才自顾自奔驰而去。
　　“这是……”冬梅扶着楚紫依重新坐回车内，关切地问，“这两个人怎么会和小姐扯上关系？”
　　“不必担心……”楚紫依拍拍冬梅的肩膀，“他们虽然不是什么有好名声的人，可是对于我们而言，却没有任何的威胁。”
　　说罢她抬头看一眼夏莲：“快些赶路吧，我们耽搁不起！”

　　“你比我预想的晚了三天……”穆随风冷冷的站在沙盘边，一边看似漫不经心的摆弄着一些碎石，一边淡淡地说。
　　楚紫依闻言一惊，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也被远山掩盖了，此刻的王帐中没有点灯，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森和萧瑟，加上穆随风突然变得生疏的语气，让她心中从踏入帐门那一刻起就生起的不安越发的浓烈。
　　“冬梅和夏莲呢？”穆随风的口吻有着淡淡的嘲弄。
　　楚紫依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近穆随风，缓缓地开口，试图扳回劣势：“三哥……”
　　“冬梅和夏莲呢？”穆随风冷冷的打断她的话，毫无表情却摄人心魄的重复。
　　“我派她们去办些事。”楚紫依尽量装做没事的说。
　　“办些事……”穆随风拨弄着沙石，突然将手中那根鎏金的推杖重重的往沙盘中一掷，“我记得我离开前叮嘱过，让你呆在皇城里等我回来。”
　　“我知道……”
　　穆随风坐回帐中的高座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楚紫依，耸耸肩：“说吧，你来做什么？”
　　“我……”楚紫依看着穆随风静如深潭的黑眸，倔强的咬着唇。只要那几个字说出口，我们就完了吧？说出来，我将失去站在你身边的资格，失去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一切，从此以后也许我就将靠着那些回忆度过我的余生了——像娘亲一样！
　　楚紫依被这个想法吓得重重一颤，看着穆随风冷漠的眼中闪着的一丝不解和疼惜，泪水在不经意间占满了眼眶，有一种痛慢慢的从心里蔓延开来，痛得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就要停止了，痛得她好想立刻就放声大哭！
　　她好想像一直所期望的那样飞奔到他的怀里，将他的臂膀当作自己的靠枕，然后懒洋洋的搂住他的脖子，娇滴滴的唤一声：“三哥！”
　　可是她不能！她是李唐王朝的公主，她是八贤王的后人！她也是祺王最宠爱的、最器重的王妹！
　　深深地吸口气，略略抬头不让泪水流下来，她轻轻地说：“有件事，想让你答应……”
　　穆随风仿佛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然后拿起一边的翠色玉杯淡淡的酌了口：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么你就开条件吧，要怎么样才可以让你答应我的请求？”楚紫依向后缩了缩肩膀，又淡淡的补上一句，“我可以先申明，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可以把条件开高点。”
　　“条件……”穆随风淡淡的重复了一遍——这一天，终是来了……
　　许久，穆随风的声音才缓缓地响起：“你外公叫什么？”
　　楚紫依一愣，她有些不明就里：“楚天君。”
　　穆随风看她一眼，极为无力的叹口气：“这个我知道，我想知道的是另一个名字。”
　　“什么意思？”楚紫依凤眸一抬，带着三分的杀气，“什么叫另一个名字？”
　　“李、哲！”穆随风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楚紫依，一字一顿的说，眼神中有着一种深沉的痛楚，肆意蔓延。
　　不自然的后退半步，楚紫依冷冷的看着穆随风，那眼神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如此的陌生，又如此的警惕，带着浓重的恐惧和——杀气！
　　可是楚紫依没有动，她的凌霜剑安安稳稳的留在剑鞘里，骇人的寒气一丝一丝的从剑鞘中渗出来，许久，深吸口气，她淡淡地说出了自己的结论：“崇浩没死！”
　　“不错！”穆随风毫不掩饰，“也许这就是命吧！我饶了他，作为回报，他告诉了我这个天大的秘密！”伸手一指楚紫依，他的语气变得同楚紫依的语气一样的陌生而满含酸涩，“你——‘紫玫罗刹’楚紫依，竟然是当朝的凤祥公主！”
　　浅浅一笑，楚紫依垂目坦承：“不错！我是八贤王的后人，封号凤祥！”
　　说完她重又抬起头直视着穆随风，这场角力中他们已然彼此知根知底，现在唯一的悬念就是——谁比谁更无情！
　　而她，不能输！
　　即使赔上了的是她的一辈子，她也不能输！
　　这一片外公拼死维护的，即使有着千般的不愿、万般的不甘却依然放手的江山，她一定要守住！
　　这就是宿命，逃不掉的宿命，除了面对，毫无办法！
　　“我只问一句，你们这一支，可有留名玉牒？”
　　其实答案早就在他的心中，这是他手中唯一的一张牌，掌握着主动的唯一一个筹码。
　　他想要提醒她，提醒她那个王族是怎么对待她的外公的、怎么对待她的母亲的、怎么对待她的。
　　他想要告诉她，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再不会有一个人心甘情愿的为她准备一个家，不计回报的为她守着这个家！
　　只要她回头，只要她在此刻冲进他的怀抱，只要此刻她忘记那个该死的祺王、只记得他是她的三哥，那么一切他都愿意忘记，为了她，只为了她……
　　可是楚紫依却扬起了头，尚未来得及擦去眼角的一星泪光，淡淡的却无比坚定、不容置疑的说：“请你退兵！”
　　“你知不知道，得到中原是我长久以来的梦想？”
　　楚紫依看着穆随风，她迟缓的点了点头，语气中多了一丝的恳求：“那也请你放手。”

　　高原皇城中，方涛看着桌上的卦象，深深叹了口气。
　　帝星大盛，可是异星却渐行渐远……
　　楚紫依走的那天他就站在城楼之上，可是他知道自己拦不住，她终究是八贤王的后人，终究要做她该做的事。
　　该走的还是要走，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
　　只是，东方的星象隐隐蕴含变数，难道中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