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十八、箭已离弦终难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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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随风将身上的外袍随手往地上一扔，然后慢慢的拔出龙吟剑，却不敢妄动——这把剑，有着非同一般的渊停岳峙的气度！
就在此时楚紫依急匆匆地推开了练功房的大门，在夕阳的印衬下，她的脸色有着一丝别样的红润。
可是她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然后便重重的一叹气：“你不该拔出这把剑的……”
“为什么？”穆随风回身问，他的身上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玄色劲装，见到楚紫依的身上没有披上白狐披风，他微微一蹩眉，然后剑尖一挑，将地上的外袍抄到手里，抖手披到了楚紫依的肩膀，“你要是真的不想穿那件披风，至少在另一件没有送来之前，你要多穿一点才行！”
说罢，他退开一步，看着楚紫依，沉默不语。
楚紫依又是叹口气，那天穆随风出去后，自己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崇浩和阿娇的消息了，她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无奈之举，故而只是聪明的保持沉默，不再过问。
可是那件白狐披风，她是真的没法再穿在身上……
穆随风由着她心绪万千，自顾自立在一边不说话——他见过太多的女人，或高傲、或世俗、或聪慧、或单纯、或愚笨、或精明，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却和这些女人都不同，她很聪明，真正的聪明，聪明的让他觉得有些可怕。
她可以全心全意地相信一个人，甚至为了对方的一个不可实现的愿望而放弃自己的坚持；可是面对同一个人，她又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其作为自己的敌人百般折磨，从心里摧毁他的一切直至生命。
帝王将相的御人之术，她心里是清楚的，利弊得失的考量，她脑中是有杆秤的。这会让人有一种错觉，一种不解，一个生于江湖长于江湖的女子，为何却能有如此的泱泱大气和果断手腕？
楚紫依知道穆随风在看着她，知道他有一些疑问没法解开，可是她却不愿多说什么，以她的身份她的现状，身在这一个高原皇城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你不该让这把剑出鞘的……”她的口气中有着一丝凝重。
穆随风皱皱眉，这不是她第一次说这个话了，为什么这把剑对她而言，如此特别？
楚紫依看着他的眼睛，那一双眼眸中有着一片沉寂如海的黑色，似乎可以将周围所有的光芒都吸进去。
她吸口气，才淡淡的开口：“此剑名龙吟，乃是江湖九大名剑之首！”说罢她伸手将左手握着的凌霜剑递到穆随风的眼皮底下，“凌霜剑也是九大名剑之一，乃是天下第一寒剑，除了龙吟，还有的七把中有夺命和绝命这一双快剑，夺命剑在紫星龙的手里，绝命剑在紫俊侠的手里。除此之外，尚有天下第一灵剑紫电剑，第一软剑金虹软剑，有着君子剑之称的白玉剑和最适合杀手使用的镜剑。”
然后她看着穆随风手中的龙吟剑，一字一顿的说：“最后那一把，叫做凤翱剑！”
“一对？”穆随风淡然地问。
“不错！”楚紫依点点头，“九大名剑之中，只有这两把剑是一对，阴阳相补、刚柔相济！”
然后她拿下穆随风手上的龙吟剑，轻轻地将剑鞘套上，才说：“凤翱剑通体银白，剑鞘剑柄皆由黄金混合玄铁打造，乍看起来富贵华丽不可亵玩，可是一旦出鞘则显得极为阴森，此剑最大的特点是不沾一物，即使杀人过百，仍是通体银白不沾染一丝的血污。”然后她看着手中的龙吟剑，“龙吟剑由玄铁铸造，通体墨黑，剑鞘剑柄选的都是上好的青铜混着寒铁锻造而成，此剑外镶珠玉无数，看上去怏然大气温和圆润，可是一旦出鞘则暴戾之气立现，此剑和凤翱剑相反，一旦沾血绝不会流下半滴！一般的人是制不住这一对剑的，一招未出，反先自伤……”
“这把龙吟剑，暗合为君御人之道，在朝则四面玲珑但求文华流芳，在军则需六亲不认铁面无情，才可成就一代霸业。”楚紫依说罢，看了一眼穆随风，“至于那把凤翱剑，我想你也该猜到了，暗喻的乃是为后镇内之术……”
穆随风听完这一切，然后从楚紫依的手中夺过剑，淡淡地问：“那为什么我就不能用？我就是高原王啊！”
“我答应过这把剑原来的主人，此剑永世不得出鞘，”楚紫依咬了咬嘴唇，才接着说，“何况，这剑乃是极有灵性之物，会择主而侍，你若是能在百招之内不受伤，便可御得了这柄剑，这也意味着……”
“我生该为王！”穆随风昂着头，极为自负的说。
楚紫依有些诧异的抬头，暗吸一口气，看着穆随风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略带苦涩的笑意。
这个男人，一身玄色的劲装，手握着龙吟剑，自负的昂着头，一双深邃的目光飘得很远很远，不知他的焦点汇聚在那里……
这样的男人，会不会就是外公一直希望成为的那种人呢？
楚紫依自顾自在练功房的一角坐下，见穆随风的目光回到自己的身上，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突然笑得比满天星光更璀璨夺目：“你舞剑给我看好不好？”
穆随风的剑眉蹩了蹩，他从小练武，从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独自练习，连靺玳和泷桦都很少见他舞剑，何况是现下被人要求舞剑呢？这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是街上卖艺的小丑。
可是楚紫依依旧不依不饶，她就像一个讨糖吃的孩子一样睁着一双明亮亮的眸子看着穆随风，那种神情，让人很难拒绝。
穆随风看着烛光下显现出难得孩子气一面的她，本来黑色的眼瞳中有着顷刻的波涛汹涌，然后他举起龙吟剑，摆了个后仰的起手式，冲着楚紫依淡淡的一笑，转身舞起了剑。
楚紫依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看穆随风舞剑，她只是想要片刻的安静时间而已……
江湖盛传，龙吟剑出鞘，必见血光，可是这个血光，不是一般的血光啊……
楚紫依嘴角的笑意渐渐变得僵硬，他们这个姓氏，端的是命苦！
外公楚天君，身为先帝幺子，却因为这把龙吟剑惹来一身的猜忌和麻烦，虽然他本就无意为君，可是为了兄长的王位稳固还是毅然决然地弃庙堂入江湖，却不料又碰上发妻早逝、独女遇人不淑。
她的母亲紫雪香就不用讲了，这一世的苦，哪是能用嘴讲清楚的？
至于她——曾有相士说过她的命——孤星蔽日！
眼前穆随风的剑已经越舞越快了，楚紫依不禁被他的剑所吸引，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外公曾经说过，若是自己能多一点点的霸气，多一点点的狠心，多一点点的自私，现今的天下不会是如今这个皇帝的。可是她知道，这些都只能说说而已，若是他真能做到，当初怎会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做，带着这九把剑入江湖呢？
一个人的命，或者说一个人的心性，从小就是注定的，楚天君为天下人所苦，为天下人所忧，怕一时的兄弟之争演变成混战终是害了百姓，可是在他临死前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后悔——长痛不如短痛，一朝混战若是能巩固一个明君一世的帝位，这个代价是值得的。
眼前的这个男人，应该是这样的男人吧？
楚紫依看着穆随风，若是真像他自己说的为了这个王位杀光了手足，可是至少这样帝位稳固、令出必行，而且穆随风胸有大志自负而不逞强，这样一个君王，比起那个在中原坐在龙椅上什么事都不干，任凭藩王称霸的糊涂皇帝，不是强上许多？
穆随风早就看出了楚紫依的心思不在他这里，可是他还是默不作声的将一套剑舞完，才收回身形，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慢慢地说：“一百零一招。”
“什么？”楚紫依愕然，然后幡然醒悟，“崇浩私自出鞘，结果他和阿娇的命都保不住，现在你已然可以驾驭这把剑，我只希望将这把剑交给你不会是一个错误……”
“这……是你的剑？”穆随风反剑入鞘，有些吃惊的问。
楚紫依点点头：“九大名剑都在我手中，我要送给谁就送给谁。只是还是要劝你一句，此剑不要轻易出鞘！”
“那凤翱剑……？”
“尚在中原。”
穆随风剑眉一挑，凤翱剑在她的手中！
这可是天意？
他看着手中华贵异常的龙吟剑，慢慢走到楚紫依的身边坐下，淡淡地说：“有了你这把剑，我想这一仗我一定会赢！”
“打仗？”楚紫依闻言一愣，“怎么没听你提过？”
穆随风将剑放在手边，看着前方，有些不以为然地说：“这些日子不是被蛊毒折腾得人仰马翻吗？再说过几天先要带你去祭天，然后才是出兵的事……”
穆随风尚未说完，就听得屋外方涛略显苍老的声音：“陛下！老臣有事要奏！”
穆随风有些无奈的看了眼楚紫依，然后一把拿起龙吟剑，便向外走去边说：“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既然蛊毒已经解了，我晚上住到蝶园去好了。”
楚紫依没有作声，她看着穆随风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星空下，两眼遥望着满天星斗，略显孤寂地说：“但愿我没有做错……”
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方涛一直站在庭院中看着满天星斗渐渐隐去，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昨天晚上就如他所预料的，楚紫依将他外公楚天君的佩剑龙吟剑给了穆随风，他也相信穆随风一定可以让这把在楚天君手中埋没了许久的奇剑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只是……
他没有忘记楚紫依的身份，若是让她知道了这一仗是和中原皇家对抗，不知她会有什么反应？虽然方涛看得出来楚紫依并不是一个关心百姓疾苦的人，可是八贤王那一支的传人，都不是可以用常理判断的！
他亲眼见过八贤王，知道那个看似安详的男人胸中隐藏着很深很深的心思，也了解了为什么先帝可以将“贤王”二字赐给他！
至于紫雪香，能忍得一时的羞辱甘做妾室，能忍得一世的骂名让这个女儿出落得如此聪颖能干，这一种舍天下于不顾的气魄也非一般女子可及。
那么这个看似心性冷漠的楚紫依呢？她能真的不在乎那个皇帝吗？她能真的以高原皇后的身份站在穆随风的身边吗？
方涛回头看看桌上摆着的两个一模一样的卦象，皆是孤星蔽日，合在一起却又能卜出一卦千古难遇的奇卦——帝星日盛入驻紫薇，异星凌空相伴无隙。
这两个人，恐怕冥冥中早已注定会相遇，此刻想回头，已是不可能了。
其实不能回头的又何尝只是他们？他方涛还有这个日渐昌盛的高原国，不一样是离弦箭，难回头……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十八、箭已离弦终难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