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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 ...

  •   分花拂柳,曲径通幽。
      满岸的太湖石,堆砌成了绝妙的景观。
      穿行与其间,不由得不赞叹人为的巧夺天工。
      只是,虽然美景如斯,米罗却不喜欢。
      自平昌城下一别,他已经半年没见到卡妙。昨日收到信报,说卡妙奉左相之命,领礼部待郎一职。
      米罗心里便不太舒服起来。
      米伊美执政已经三年,国泰而民安,阿布罗迪安心做他的太平王爷,只有昔日十分交好的左相一部处处与新君为敌,也不知道是为了些什么。米罗做为撒加的三弟,心里不愿,嘴上却更不能说什么。他是一条肠子的直脑子,也不去想那么多,只是借口边关需要镇守,于是便领军而出,眼不见为净。自己的两位兄长有绝佳的身手才智,他是并不担心的,只有卡妙,他放心不下。
      若是一直只做个言官,米罗去也知道有些屈了卡妙的才。可是,受命大哥做了礼部待郎,而不是皇命,那又意味着什么?
      想起离京前阿布罗迪若有若无的提示,他就心里别的慌。
      自己是站在米伊美这边的,因为他代表的是王朝一统天下大定。哪个将军不希望天下大定,江山永固,而这其中就有身为将军的一份荣耀,但是大哥和二哥呢?
      从三年前冥宫横空出世的时候,自己就已经猜不透两位兄长,只能尽量将卡妙带得离他们远些再远些,却仍然不能避免卡妙被卷入其中。
      之后加隆出手灭了冥宫,救回卡妙的时候,突然就觉得天上地下只有卡妙最最要紧,但是卡妙却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自己冷淡起来。
      现在,他升任礼部侍郎,是撒加的左右手。朝局很快就会有变动了。
      妙妙身陷其中,我却在这里抽不出身去。
      他这样想着,心里更烦。
      手上的动作大了一些,立刻拍倒了一块太湖石。
      山石倒下,轰隆一声,吓得陪饮的歌女作鸟兽散。
      他驻守之地,名唤永川,是翔龙朝极西之处。本来不应该有前文所述的假山堆石,却因为一镇节度使的私利而盖起了这样一座江南园林,本以为可以讨大将军的欢心,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大将军,竟然毁了一块千里之外运来的奇石。

      节度使陪着笑脸道:“米罗将军不喜欢歌舞么?不如下官再命人却取些好酒来。陪将军畅饮三百杯?如何?”
      米罗自知失态,强笑道:“是我的不是,大人不要在意。”
      他左右张望道:“这园子很美。”
      “正是正是,这是仿江南风光而制。此处太过偏僻,又风沙极大,盖这座园子着实费力。若是将军喜欢,权当下官为将军接风。”言下之意,竟然是想将这园子送于米罗。
      安平大将军,年纪最轻,却手握重兵,更重要的是他还是左相的亲弟弟,别人打着灯笼都巴结不上的人,现在在自己的属地领军,怎么可以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他早就打听得清楚,米罗自小生活在江南,对江南风光十分喜爱,因此一得到这位大人率军镇守的消息后,立刻就着手将这园林按照打探来的喜好布置,以求投其所好。并且宴请这位大人,谁知一通歌舞反而起了反效果。现在见他夸园子好,急忙顺坡就驴。他却不知道,米罗虽然长于江南,却是因为卡妙才爱极了江南风光。

      “妙妙:
      一别半年,妙妙可有想念?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如隔三年,半年不见,相思入骨。
      妙妙不要笑我夸张,这就是我实际的心情。
      惊闻妙妙受任礼部侍郎一职,非受皇封,是长兄所为,心中更是不安。
      撒加哥哥已经权倾朝野,加隆哥哥掌控江湖,咱们家已经位极人臣,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妙妙何必再身陷其中。
      西北风光虽不及江南好,但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别有一番壮丽景象。妙妙可以来此游玩散心,远离庙堂。
      我不会说什么文绉绉的话,我就希望妙妙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就好。朝中局势瞬息万变,妙妙千万珍重。不管妙妙选择的是什么,小米都一定会顶力支持!
      米罗上
      ”
      卡妙坐在灯下将这一封书信连读了两遍,唇角轻轻上扬,细条优美的脸庞上绽开一朵浅浅的梨涡。
      坐在他对面的人十分好奇:“米罗的信?写了什么让你这么开心?”
      卡妙顺手将信递给对方。
      穆瞪大了眼睛道:“你们的私信啊……”
      卡妙脸色不改:“又没什么见不得人。”
      穆笑吟吟接了过去,看到末尾也忍不住笑道:“这个白字先生,又写了错字了。”
      伸指点点那个“顶”字,又看向卡妙:“虽然是白字,可是顶与鼎在他心目中怕是不同。”
      卡妙抿了一口茶,不置可否。
      穆看着他,长长叹了口气:“可是有一句话,米罗并没有说错。朝中局势不明,你突然出仕礼部侍郎,又非皇命,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并不一般,也就难怪他急忙忙修书一封,邀约你塞上游了。他待你,是真心。”
      卡妙眼神一黯,却并不说话。
      穆和他相交多年,知道他的为人,亦知他与撒加兄弟间的关系非常人可比,知道多说无异,当下也住了口。
      卡妙手执黑子,倚着熏笼,眼前是黑白两条大龙正在棋盘上奋力拼杀,心里却不知不觉柔软起来。好像那两条龙都化做了江南湖光山色。
      米罗家世代皆出仕名臣,到了米罗父亲那一辈时却几乎没落,只因为那位刚正不阿的御史大人得罪了当朝首辅和内监总管。
      这两人个当时在翔龙朝皆是一手遮天的大人物,米罗的父亲竟然两方都得罪了,自然没什么好果子。
      一纸诏书,发派到了江南小镇,只做个七品的县令,以观后效。
      米罗的父亲到也豁达,他本身出身御史言官,生就的正直脾性,不然也就不会得罪了权臣下放乡里。做了县令便一心为民生而利,倒也得了个好名声。
      当时米罗年幼,撒加加隆突逢家变时还在异地求学,不及随父母远行,在江南小镇,米罗一个人甚是无聊。他天性好动又顽皮,把住家附近的孩子们都打了个遍,做了孩子头。便是那时,他遇到了卡妙。
      卡妙的家就在米罗新家的后墙之外,只隔了半条街坊。
      那日,卡妙背了一筐的菱角去卖,在前街给一群孩子戏弄,是米罗出手帮了他。
      也不知道为何,两个孩子十分的投缘,虽然是一动一静,却放在一起十分惹人心爱。
      米罗父亲见卡妙小小年纪就十分懂事乖巧,偏米罗对他又言听计从,欣然许诺卡妙的父亲要供卡妙念书。
      如此一来,米罗虽然并不上进,只爱演武,却也跟着卡妙学习识文断字,两个人从七岁上相遇相识,至今已经十二年。
      其间撒加加隆学成归家,一文一武,撒加高中,入朝为官,加隆喜武,却不愿意为官,在江湖上亦风生水起。
      那一年,卡妙入仕,米罗便也考了武举,一文一武两位少年状元郎,整个小镇都为之沸腾。
      一晃眼,已经三年。
      穆见他执着棋子不落,催道:“怎的还不下子?”
      卡妙一惊,连忙落了一子。
      穆抚掌笑道:“卡妙,你输了。”
      闪目去看,却是自己堵死了自己。
      卡妙不服气:“再来。”
      穆推开棋坪道:“不必下了。你心不在此。怎么能胜我。在想米罗?”
      卡妙点头。
      穆盯着他的眼睛:“其实你本不必卷进来的。”他是真心在说这话。
      卡妙淡淡一笑:“你这样说才是见外。”末了,推窗望月:“塞上的月可也有这般的圆么。”
      “卡妙……”穆欲言又止。
      卡妙回首:“我不后悔。”
      如果说我后悔了,你又不会为我多叹一口气,何苦来得。
      何况,这局以天下苍生为子的棋局,我又怎么可以独善其身。
      天下苍生为重,君为轻。
      米罗,你从来最懂我。
      我相信你,便如你相信我一般无二。

      米罗等了半个多月,总算是等到了卡妙的一封信,他迫不及待的拆开来,里面却只轻飘飘落下一张白纸,什么也没有写。
      盯着手里的白纸很是愣了许久的米罗,一把揪住了送信人的衣领,气急败坏的道:“你,你是不是偷偷换掉了我的信!”
      送信人差人本来以为得了个巧宗,正盘算着可以多要几文银两,却不想竟是一纸空文,他慌了神道:“小人一路快马加鞭的送来西北大营,一刻也不敢耽误,怎么敢偷换了大人的信件……将军明察!将军明察啊!”
      米罗只恨的牙关紧咬,一味的道:“如果不是你偷换了信件,卡妙怎么可能一个字也不写给我瞧!”他气乎乎把手一摔:“一定是你路上失了信件,弄这张纸来哄我!”
      那送信的差人几时见过这样的阵仗,一张老脸吓得惨白如纸,他深知这行军打仗的将军们一个个都性情急得紧,这许多年从没遇到过一个和当年的老帅一样的稳重人,但是平白被人冤枉却也不甘心,只吼回去道:“小人就是有千万胆子也不敢私换信件!除非这本来就不是什么信,就不过一张白纸!将军要怪就怪寄信于你的人,怪我做甚!”
      他的慌乱又气,口不择言的乱骂一气,米罗却听者有心,唯一能接触火漆封印的人只有卡妙自己,这老差人气急败坏也不像是做假,难道信上真有隐情不成?妙妙视我为知己,我却是个蠢蛋,岂不叫他笑话。
      这样一想,他捡起那张素净的白纸,道:“罢了,带他下去,好生安置,回头我有话要再问!”
      一干亲兵得令,拥着惊魂稍定的信差出去。
      米罗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张白纸,左看右看,横看竖看,怎么也看不明白。
      他灵机一动,唤道:“叫沙加来!”

      沙加到时,米罗正捧着那张白纸在蜡烛上小心的烘烤,希望能烤出些字句来,那认真专心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研究兵法。
      这么认真的米罗,沙加还是很久不曾见到了。
      他笑着进来,道:“那就是一张普通的纸,你再看也看不出来花儿。”
      米罗听到他的声音,跃身而起:“沙加,沙加!你快看看妙妙这封信到底有什么璇玑?可急死我了,他从来不和我打这种哑谜的。”
      沙加笑:“因为他知道你笨。”
      伸手拾起被他弃在地上的信封:“可惜了这几个字了。”
      卡妙的字如他的人,清雅透逸,四个小篆的【米罗亲启】安静的躺在淡青色的信封上。
      米罗一把抢过来,好不心疼:“怎么掉地上了。呜……”
      沙加道:“纸上没字的,你要看信封里面。卡妙瞒的不是你,他是要瞒过经手信的人。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个笨蛋做知己。”
      米罗晒笑道:“妙妙写给我的信在哪里?”只管伸手向沙加要。
      沙加瞄了他一眼,道:“你真是快要把纸烤糊了,要是卡妙当真在这纸上写了什么隐秘的文件,你这种烤法早就糊的看不到了。幸好……卡妙没你那么笨。”他把笨字咬得极重,得得米罗狂咽口水,诚恳的笑道:“沙加,妙妙的信在哪儿?”
      沙加笑了笑,将手一扬,那淡青色的信封在他手里化成了一只淡青色的蝴蝶,轻飘飘落在米罗面前的机案上,同时向米罗探出一只手,那手里静静的躺着一片不知道被叠了多少次才折得那么小的丝绢。
      丝绢展开,盈盈一掌,上面密密麻麻却不是卡妙的字迹。
      沙加一愣:“米罗?!”
      米罗一把抢了过来:“是我大哥的信!怎么竟然借妙妙的名义传递?”
      沙加皱眉:“莫非是京中出了什么大事?最近,”他低头细想,道:“穆最近也没有给来信。”
      两人心中同时一惊,急忙把信绢细细展开来看。
      撒加是极少给米罗写信的,倒不是他对自己家这个小弟弟完全放得下心来,而是因为他实在是公务太过忙?,分身无暇。但这一封信竟然是借了卡妙之手传来,还是自火漆印口封泥下藏着,怎么想都觉得怪异。
      米罗和沙加两人急忙忙看完了撒加的信,脸色都并不好看。
      米罗向后仰进椅中,嘟哝道:“妙妙连一句话也没写。”
      沙加却道:“同亲王竟然被软禁!今上与他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当初如果不是阿布罗迪主动放弃,现在坐在皇位上的还不一定是哪一位,不是说他们一直兄友弟恭的,怎么会突然出这样的事情?阿布他虽然喜欢交友,但不至于谋反,他一个闲散王爷,虽然位极人臣却毫无野心,怎么能只听一面之词就将他软禁!”
      “什么兄友弟恭,不过是时机未到不敢轻易下手除去罢了。“米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沙加,道:“我哥他一定是想到了这一层,当初才会让穆和妙妙去做这两个该死的侍郎,可是这样一来,你家的穆和我的妙妙,就被老哥他给绑在了一艘名为同亲王的船上,翻不了身了。”
      沙加闻言瞪大了眼,愣了半天方道:“你不傻嘛。”
      米罗冷笑:“我只关心妙妙,其它的事情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他想,大约撒加哥哥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一直将卡妙带在他身边,因为除了卡妙,他没有能拴住我的东西,偏偏,我就被拴的死死的。妙妙,我待你是真心的,你的心里呢?装得有没有我?他第一次怀疑自己这十多年来错付了感情。只是因为一个人成了另一个人的棋子,虽然是心甘情愿,但却仍然心有不甘,总有一天得当面问清楚他。这个想法只是一闪即过,他正色向沙加:“你的穆也有危险,你要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自然是见招拆招。“沙加道。
      米罗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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