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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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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慕回到住处时已是入夜之色,她走在小道,天空细雪纷飞,尽头有一模糊人影,似乎在屋檐下等待已久。
待走近了,才认出是李行争。
他好似百无聊赖,偏生端庄得很,好似一抹挺拔的青竹,于风雪中惹眼。
见苏慕走近了,不等苏慕开口,他便道,“我是出来赏雪的,不是来等你的。”
这原是一早就准备好的话,等道出口时,李行争又恼了起来。只撇过头去不看苏慕,捉着仅有的正经话和苏慕搭讪。
“东西要到了?”
苏慕抚去袖间的细雪,将要来的手记递出去,一问一答,“师姐送的,说是佛修的不方便学,给了书院的神清气正阵……对了,你这会在此,不担心江关山回来吗?”
提到没回来的江关山,李行争眉眼都得意起来,他接过手记边翻边道,“她今个一早就出去了,估计要将白重景的人上报给真人,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讨厌的和更讨厌的都不在,所以他才会出来接苏慕。
苏慕听后若有所思,她对上李行争投来的目光,有条不紊道起在常沁那的经历,“我见到裴宸了。”
一听有裴宸,李行争立刻拉下脸来,冷哼道,“他还真是什么热闹都要掺和。”
苏慕没听出李行争的捻醋,娓娓道来旧事,“前几日白重景和我言,先前之事已有眉目,不日就会离开书院。我不曾多想,只当好聚好散。不想今日裴宸送来白重景的信物,江关山又被白重景的人缠住。想来只有一个可能,白重景被抓,他亲朋好友赶来求救。”
这事的确要命,李行争皱起眉头,“自入院起他就对你居心叵测,频频要拉你下水。先前长明殿一事叫他吃亏,如今拿白重景威胁你,想来要图谋更多。”
檐外忽然刮起风来,苏慕鬓边碎发被吹乱,她看着李行争,在追寻那个答案,“所以要置之不理吗?”
这是一个救与不救的博弈话题,李行争本因振振有词,去阻拦苏慕犯傻。此时此刻,他却反而笑起来,“你这般与我理论,是因为心软而犹豫吗?”
少年眼中是还未被世俗污染的纯粹,他的热血一往无前,“救人从不是一件可耻的事,何况那人还是你的朋友,苏慕。”
“他不是我的朋友。”
或者是不习惯这炽热之血,苏慕挪开了视线,用和以往一样的语气说,“是因为裴宸针对我,才要应战。”
非是白重景的缘故。
……
江关山已连续两日没去自己最爱的千岩峰了,她照例和熟悉的师姐师兄打过招呼后,飞速溜向一处僻静处,对着空无一物的身后横眉竖眼。
“说过多少次了,再跟着我就别管我不客气了。”
言罢江关山拔出剑来,威风凛凛的寒星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光,衬上江关山嗔怒的神色,可谓是美人如玉剑如虹。
此地前后都不见他人,像是某种无奈,虚空中一道道水纹漾开,于草木茂盛处,一道身影显现,他身材高大,很是健壮,因心中有事,被划破口子的衣袍都不曾来得及换,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显得越发潦倒。
这一身破落户的打扮让江关山骂又骂不出来,她自认是个尊老爱幼的剑客,欺负要饭这等事是做不出来的。于是放软了语气,好声好气说道。
“大叔,你找别人吧,这件事我真做不了主,我就一个普通书院学子,哪有本事去搜白凤城城主的家啊。”
白元也知道自己是病急乱投医,一个丫头片子能帮多少忙,可眼下没有更好办法,再拖下去,白重景恐怕生死难料。
他求爷爷告奶奶的,让江关山帮帮忙,“你行行好,把我带进相府就行。”
江关山只把头摇成拨浪鼓,义正词严,“我是好剑客,不干偷鸡摸狗的事。”
一听江关山言论,白元急了,“救人怎么算偷鸡摸狗,再说我徒儿可是救死扶伤的好人,打小就听话懂事……”
前半句江关山勉强还听得进去,后面的救死扶伤直接叫江关山木了脸,连拖拉的心思都没了。
“那你找真人呗。”
见白元停下来盯着自己,江关山生怕对方没听清,又补充了一句,“你找真人啊,他们肯定会帮你,还能让相清宫开了大门把你迎进去。”
白元停下话来,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江关山口中说出的。
“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好青年,朋友有难不出手相助,反而找长辈,简直可耻。”
闻言江关山鼻子皱起,“白重景又不是我朋友,干嘛要帮她。再说了,有困难找大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有什么好羞耻的。”
她说的是面有荣光,丝毫不觉得哪里丢脸了。
被堵了个半死的白元气得想撩袖子,“谁教你说这种话。”
江关山抬头挺胸,越发得意,“我娘教我的。”
白元,“……”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白元干脆消失在江关山眼前,看上去是死了拉拢江关山的心思。
成功打发走白元的江关山是格外高兴,提着剑再度杀回千岩峰,和众师兄师姐打了个痛快。
日落时她心满意足回到小院,就见树影婆娑,花厅里一盏明灯,有人执书夜读。
这场景勾的江关山心痒痒,她小跑过去,一声又一声的慕慕,喊得不知有多甜。
她扒在太师椅上,宝贝寒星被她随手搁一边,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苏慕,没个正经样子。
江关山傻笑着,“嘿嘿,慕慕是特地在等我吗?其实不用啦,我不一定这个时候回来的。”
李行争,“……”
烦不烦啊!
苏慕将手里的书卷放下,目光看向江关山,和她闲聊起来,“今日过得如何?”
“还不错。”江关山数着手指头,“和刘师姐打了几场,师姐夸我有进步,然后又看了几场师兄师姐们的比试。”
她嘀嘀咕咕的,将这一天的行程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反复念着在千岩峰的比试。
等江关山念完放下手来,苏慕问她,“没了?”
江关山下意识挪开视线,莫名没底气,说话小声,“没了……唔,那些麻烦我自己解决了。”
苏慕笑了起来,缠在尾指的傀丝被扯动,那是李行争的回应,代表江关山所说的麻烦并未解决。
她站起身来,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遥遥拱手,“客人远道而来,何不坐下喝杯茶,再慢慢商议救人大事。”
这一席话叫江关山登时紧绷了小脸,她召回寒星,杀气腾腾看向庭院,见那水纹二次浮现,白元又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江关山直接气恼了。
“你,你……不是说不跟着我了吗?”
后方苏慕不紧不慢道,“他一外人,人生地不熟的,自是不敢胡乱走动。何况与白重景相熟的也只有我们两人。”
江关山,“那他可以找真人啊。”
苏慕合上桌上的书卷,稍微一想就知对方的顾忌在哪,“望月山庄高低也算个名门正派,太玄书院更是正道魁首,都是自己人,哪会为一个盗丹药的贼主持公道。”
江关山瞪大眼睛,“白重景那厮居然真的干了偷鸡摸狗的事。”
苏慕,“……勉强算吧。”
她安抚完江关山,对上一身落拓的白元,神情淡然,“前辈应该不介意我将此事告知自己人吧。毕竟到这一步,想瞒也瞒不住了。”
不过寥寥几句,已将白重景现状勾勒的一清二楚,可见手段心智不同一般,白元原应心生警惕,对苏慕加以防备,亦或者全盘托出。但他此刻心思不在这里。
他望着苏慕,宛如昔日故人音容重现眼前,像却又不像。那容貌极其神似,唯独一双眼眸无她的动人。举手投足是大家闺秀般的文静,丝毫不见活泼跳跃。
死寂多年的情绪喷涌而出,情感压倒了理智,他不顾场合追问,“孩子,你的娘亲是谁?”
……
夜色凉如水,天河只有几点繁星,唯人间灯火辉煌。数盏灯笼被高高挂出,照亮小路。
侍女捧着托盘依次退下,站在一旁的管家愁眉苦脸,他劝说轮椅上的相清宫,“您多少再吃点吧。”
相清宫避而不谈,只问道,“都查到了?”
谈及正事管家收了神色,从袖中取出几张薄纸,交由相清宫过目,“听书院里的人讲,这位云师妹虽然用功,但资质不佳,上课很是吃力。”
那纸上写的正是苏慕入三垢阵一事,当日风光不少学子都历历在目,故而打听的极为轻松。
相清宫看着上面的一字一语,忽然笑道,“不曾施展过身手?”
管家,“是的,众人对她的印象都是聪慧机敏,才智过人,并且当日另外两人身手不凡,乍一想确实没有出手的必要。”
即便收罗的证据皆指向苏慕,但管家还是道,“公子,虽然此人身上疑云重重,属下认为还是小心为上。书院非相府,人多口杂,易生变故。公子千金之躯,乃是白凤城的顶梁柱,怎可离高堂而入险地。”
说到这管家单膝下跪,抱拳道,“明日之行,属下愿为公子代劳。”
太玄书院算得上三清天的福天洞地,自然清气充沛,这对修行者来说的好东西,对相清宫来说就是剧毒之物。
尤其是他体内的怪物,恐怕难以安分。
可即便如此,相清宫也无熄事的打算,他对管家言,“宗叔,此事我自有打算,你切莫担心。更何况……”
一点明灯照亮相清宫的面庞,于阴影处,一点翅尖悄悄展开。
那血翼还未施展更多,便被相清宫无情收紧锁链。于两人之外的吃痛声响起,过后灯火继续照着相清宫,一切如常。
相清宫捻着手中薄纸,冰冷道,“有人比宗叔更担心这畜生的安危。”
管家知道相清宫在说谁,眼下左右无他人,他也不再顾忌,“公子,裴宸为三清天道子,又在书院长大,即便幼年遭遇天魔,也不应该对天魔之事了如指掌,次次都能为尚付寻来血食。”
说到此处,管家顿了顿,“属下怕他所谋不小。”
明灯照亮的身影单薄消瘦,窗外烟火忽起,点缀夜空,因他的存在,这座城池越发繁荣。案桌后的人研墨提笔,低头没去了神色,只听得一句。
“既然他以为别人都是蠢人,那就如他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