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者》梦净浓

37、37

　　第三十七章

　　欧阳翌辰走过来一把抓住杰森手臂，安慰道：“你别这样，他还有气息。”

　　牧野抓一把藤叶塞到杰森的手里，吼道：“发疯有什么用！赶紧想办法救他！想办法让他吃下这些藤叶，他现在是高度麻痹，濒临死亡，再耽误下去，就真的会死！”

　　杰森嘴唇翕动，“这.......”

　　“别他妈废话！” 牧野厉声呵斥，“现在只能试试，若能保住他的性命，早一点出去，回太空城治疗！”

　　欧阳翌辰凝视牧野一阵，没说什么，硬是将波动的情绪压在心底。他明白，牧野刚刚数数的时候，是在悄悄穿衣服。

　　牧野是不想让欧阳翌辰看到身体上创伤。

　　他给欧阳翌辰缠衣服的时候，也被“白色”生物蛰咬的集中叮咬一番，只是后来及时瞬移到了洞外，情况只比凌然好一些。

　　牧野瞬移到洞外后，立即爬上悬浮树桩，向洞内发射了几枚藤蔓种子。因树桩太大，他们入洞前只能把树桩放置在洞外，而藤蔓种子一旦离开悬浮树，会快速死亡，所以也带不进洞中。

　　牧野刚在外围观战的时，看到濒死的藤蔓居然可以快速起死回生，便在想，这种藤蔓应该是迅速进化了，是可以分解毒性的。

　　杰森和欧阳翌辰受伤较轻，稍微涂抹汁液便可恢复原貌。牧野吞下数片枝叶，也慢慢恢复了过来。凌然皮肤毁损严重，即使吞下整段藤曼的枝叶，也仅能维持生命，身体发肤暂时恢复不了。

　　稍作休憩，四人继续往深处走。

　　欧阳翌辰走在前面。牧野和杰森随后，二人一左一右架着凌然。

　　凌然的气息很稳，只是一直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

　　对杰森询问也没有反应。

　　没人知道他究竟处于一个什么状态。

　　四人心情沉重，谁都没有再说话。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找到出口，回太空城，凌然才有希望恢复往昔。

　　他们往前没走多远，面前出现了四个叉口。

　　欧阳翌辰停住脚步。

　　杰森在后边说道：“进最左边的入口。其他三个入口，里面地势平坦又开阔，所有东西一目了然，我可以确定没有水域。最左边的入口，里面大洞套小洞，小洞里又分出无数洞，地形十分复杂，我前后进去三次，每次都被绕的迷糊，我觉得水域最有可能在那里面。”

　　最左边入口的洞，还真是密密麻麻，乱如马蜂窝，大大小小的洞，不计其数。

　　四人在里面磨了很久，都没找到水域。

　　牧野和杰森开始出现体力不支的迹象，于是改由欧阳翌辰一人抱凌然走。

　　杰森在得知智能环的事情后，即便情绪低落，仍露出了惊讶表情。

　　忽然，欧阳翌辰顿了顿脚，道：“也许我们的思维方有又问题。”

　　牧野：“怎么说？”

　　欧阳翌辰：“也许水域不在地上，在头顶。这个世界既然有悬浮树，一定还有其他反重力现象。”

　　“哦，我想起来！”杰森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惊呼道，“走，我们出去，进右起第二个入口。”

　　他们进了第二个入口，没走多久，一个圆形的水潭赫然挂在山洞的穹顶，波光粼粼，映着周边的光，甚是壮观！

　　牧野问杰森：“之前没注意到吗？”

　　杰森答： “没有。之前唯一觉得奇怪的，是这周边都是七彩的熔岩，唯独这一块泛着朦朦胧胧的白色，当时以为是周边光线造成的错觉，现在想想应该是那些白色气态生物覆盖在上面，掩盖住了这潭水。”

　　牧野想不通： “反重力？”

　　欧阳翌辰：“宇宙中一切都是对称的，有负电荷就有正电荷，有物质就有反物质，有重力当然也会有反重力。只是，有些是自然存在，有些技术制造的。”

　　现在要解决的问题是，四人如何可以同时落尽潭中，又能保证进入同一空间？

　　藤蔓之前和杰森凌然做过契约，会一直帮助他们。于是，藤蔓一直跟着他们的脚步生长。 经过沟通，四条主藤分别圈着四人，让上生长，将他们送入潭中。

　　杰森落入水中后，才发现凌然并没有入水。不知为什么，卷着凌然的那棵藤又缩回了远处！ 藤蔓植物，其实之前就已经发蔫了，它们离开悬浮树的滋养，必须要不断吞噬生物□□，才能维持生命。能将他们送上水潭，已经耗尽精力。

　　现在它们都缩了回去，软塌塌的伏在岩石上。

　　即便这样，杰森要回去找凌然，他可以顺着石壁爬过去。

　　摔死也不怕！

　　可已经来不及了。

　　清澈的潭水中涌出大量的黑色的墨团。难得水中还有气体生命？

　　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们迅速往后游动，可是，墨团突然改变形状，放射出许多丝状物过来，挨个栓住了他们的脚，使劲往墨团里拽！

　　欧阳翌辰抱着杰森和牧野，靠着智能环产生的力量，才能勉强没被立刻拽进墨团。

　　墨团的力量在不断增强，智能环似乎支撑不住了！

　　忽然，有什么东西，入水。

　　潭中世界根本没有方位，所有的方向，都是上方。

　　杰森抬眼，隔着水面，他看到凌然在用自己的血肉喂养藤蔓。

　　藤蔓穿透凌然的眼睛鼻孔耳，主藤生枝生蔓，越张越长，藤梢探入水中，缠上黑丝一路袭向黑色墨团，疯狂进攻......

　　杰森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周围的一切都变成无关紧要的画面。

　　牧野和欧阳翌辰的呼唤，天翻地覆的打斗，杰森都听不到了。

　　他的世界静止了。

　　杰森仰着头，拼命的往上游，远远看着凌然的身体慢慢的分解。

　　凌然的专属职能闪现。它变成凌然影像，是凌然之前那种风华绝代的样子，声音也如他之前，温润好听：“不要过来，牧野警官把他拉走。总得有人解决问题。既然这样，可以离开的人，请继续前进。”

　　世间有一种痛，面对面，死离。

　　岸上，凌然的躯体被藤蔓吞噬殆尽，但他似乎还残剩着那么一点点意识。

　　那一点意识，透过专属职能眼睛，凌然似乎还能看到那个满头金色卷发的男子。

　　凌然想：

　　这人是哭了吗？

　　当初我若对他坏一点，再坏一点，这人也许就不会痛了。

　　凌然觉得自己不该接近杰森，可他控制不自己，像着了魔一样。

　　凌然自小患有心脏病，一直需要吃约打针，可以说是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中小心翼翼长大的。

　　十七岁那年，他的病情突然恶化，医生建议心脏移植，否则难活两年。

　　凌然他家在当地也算显贵，不光是有钱的那种，是祖上有显赫军功那种X几代。父母对他保护的很好，外人只知道他家世好，读书好，长得好，却不知他是个易碎的瓷娃娃。

　　父母四处为他寻找可以匹配的心脏。历时一年，终于在A国的一家医院等到了适配心脏。

　　手术很成功，心脏匹配度很高，术后几乎无排斥反应。

　　凌然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只不过，以前不爱做梦的他，现在经常做梦。

　　有时会梦到一幢白色的房子，窗帘飘动，他会倚在二楼的窗边看书。

　　看书的人是他？又或不是他？

　　有时，他会梦到一所喧闹的高中，里面几乎都是操着美音的白人学生，同学们似乎都很喜欢他，他梦到了礼堂，梦到话剧表演，甚至梦到拉拉队.....

　　但他梦到最多的是一个白人少年，淡黄的发色，修长的身材，长的很英俊。少年很爱笑，有一双漂亮的双手，经常拿把螺丝刀拆拆装装的……凌然梦到少年站在领奖台上举着个小型机器人对他微笑；梦到与少年一其散步，一起露营，梦到与少年甜腻腻的吻，也梦到青涩又激情的性。

　　凌然知道这些梦，或者说是记忆片段都是这颗心脏原主人的。

　　医院对患者器官捐赠者的身份信息是绝对保密的。

　　但凌然猜的出来这颗心脏应该来自一个年轻的年纪与他相仿的女孩子。并且他感到这颗心脏不是捐赠，而是非法买卖。

　　因为，他梦到过绑架，梦到过性侵，梦到过垂死挣扎，梦到过冰冷的手术刀。

　　凌然感到自己因这颗心脏产生了一些生了变化。

　　过去他读重点初中，考重点高中，乃至后来进入顶级大学，学顶级专业，拜顶级教授，都是按部就班的按照父母希望，某些荣耀与责任逼迫着他要顺着大时代的潮流一路向前。

　　换心前，他总不思考明天，换心后，他对人生产生了新的认识。

　　或许，上苍垂怜，经历过一场生死考验后，他的人生可以焕然一新，不必一眼到底。

　　又或许，只是因为这颗新的心脏。

　　他在梦里一次次体验着别人的人生。

　　这到底是他帮别人延续生命，还是别人帮他延续生命？

　　他开始写小说，以前他的文笔冷静严谨，不擅长写故事。现在他文思泉涌，笔下生风，构思巧妙，文字严谨不失活力，稳重不失风趣。

　　他很快成为畅销作家。

　　他以前待人极为冷淡，现在温柔了太多。

　　以前他不喜欢下围棋，现在爱不释手。

　　他有时忍不住想，这颗心脏的原主人应该是个有教养的华裔姑娘。

　　再后来，他喜欢表演，进了娱乐圈，当偶像，成明星....乃至后来他跑来火星当志愿者。这些，凌然分不清是他本意就愿意这个样子，还是受了心脏的影响。

　　或者谈分清楚，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早已合二为一，早已融合成一个新的人了。

　　在火星人的飞船里，凌然从一群志愿者中认出了那个白人少年。

　　一个人在他梦中纠缠了许多年的陌生人。

　　茫茫人海，如此相遇，是缘分，还是宿命。

　　就当是陌生人，保持着距离吧，梦太美好，不想睁眼。

　　但是，爱还是的从心底不由自主地卷起。

　　凌然分不清，整整八年，他是在梦中看别人恋爱，还是自己在恋爱。

　　他之前设计那些，到底为事还是为人？分不清了。

　　杰森双眼木然的望着对面。

　　说实在的，杰森觉得自己就是个浪子，一开始他只是被凌然那东方式的美貌吸引，以为会和以往一样，一时新鲜，玩玩而已。

　　谁知，这一次，不一样。

　　不一样。

　　入心了。

　　三年的时光，所有细节，点点滴滴，刻入骨髓。

　　藤蔓终于把凌然的躯体吞噬完毕了。

　　他的专属智能变成芯片的样子，薄薄一片，穿过水幕，落入杰森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