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番外 前尘旧事一 笔锋如剑 ...
-
书房内。
光素的案面上摆着一张白宣，一个笔架，以及一方砚台。书案在窗边，此时正值夕阳西下，落霞铺洒了半侧书案，半张白纸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霞光，好看极了。
一个白胡子老人伏在案前，正埋首拿着毛笔写字。他的旁边站着一个青衣小童，六七岁的小童个头刚刚比书案高出一点，于是他双手扒着案边，努力伸长了脖颈去看。
“阿爷，我什么时候能像您一样写字呢？”
他年纪小，尚不懂得什么字的好坏，但往日里常常见到有客来拜访，多数是为了寻阿爷写字的，见来客常将阿爷的字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感到有些自豪的同时也想要像阿爷一样，把字写的那般好。
白胡子老人听到小孙子的话，一笑道：“不急不急，来日方长，不必急于求成，你还小，腕力不够，咱们先熟练握笔，待你再大一点，阿爷亲自教你书画，可好？”
小童嘟了嘟殷红的小嘴，颇不情愿道：“好吧。”
过了一会儿又怕阿爷忘了似的，说：“阿爷一定记得。”
白胡子老人摸了摸小童的发顶：“记得记得，阿爷一定记得。”
小童这才放心，静静看着老人写字。
没过太长时间，老人写完了字，收拾书案时随意问道：“今日的剑谱可看完了？”
“嗯！上午便看完了。”
“可有悟到什么？”
小童顿时卡壳了，磨磨蹭蹭了一会儿，说道：“孙儿觉得那书面上的小人舞剑时十分的有趣。”
老人一笑：“无妨无妨，你在阿爷这儿只管安心玩闹，随心而为，剑谱是你母亲交代给我这老头子的任务，依我说啊，你年纪还小，我们叶家剑谱又本就过于深奥，现在学倒是没什么意思。那些深奥道理，你现在也不会懂得。”
小童高兴的点点头：“比起看剑谱，我更爱看阿爷写字！”
“哦？不觉得枯燥吗？”老人收拾好了书案，牵着小童坐到椅子上，拿起另外一张桌子上的小酒壶，倒了一小杯酒，眯着眼嘬了一口。
小童没说话，看着老人喝酒，抿了抿嘴。
老人见小孙子不说话，眼睛直直盯着酒看，赶紧说道：“哎哎哎，这东西你可不能喝，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被你母亲知道你在我这不仅剑谱一窍不通，还学会了喝酒，那我这老头子可就真是罪过了。”
小童撇了撇嘴，眼睛望向一边：“不喝就不喝，难闻死了。”
“哎，这就对了。”
小童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觉得那个小人舞剑就像阿爷写字一样。”
老人目光一凝，道：“何意？”
“不知道。”小童摇了摇头，摆了摆个头不够而落不到地上的脚，说“但是也不是完全一样。我来阿爷这里住了好久啦，我发现阿爷喜欢种花，喜欢赏景，喜欢喝酒，阿爷写字的时候就像种花，赏景，喝酒时一样，都很温柔很温柔，小人舞剑的时候很呆，却不像阿爷写字时那样。”
老人越听越欣喜，最后大笑一声，放下酒杯，将小孙儿揽至身前，“剑意在情，寄情于剑。望儿小小年纪，虽不懂得如何挥出剑式，却已体会到这等道理，不愧是我叶清的孙子。那你可明白为何你觉得小人舞剑与阿爷写字相似？”
小叶望摇了摇头。
叶清微微一笑，望向窗外，目光中有怅惘，亦有一丝骄傲：“笔锋如剑，世间万物，本就相通，阿爷以前啊，可也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剑修呢。笔就好比剑，阿爷写字就好比练剑，精准到一笔一划随心所欲，一张一弛随心而动，力度重而不伤薄纸。并且，不动用丝毫灵力，你且记住，剑并非伤人之剑，以后练剑时不必灌注灵力，灌注灵力的剑确实威力更大，但你练剑时却不能被这迷了双眼，看不清自己的剑道。”
小叶望似懂非懂，但记下了以后练剑时不可使用灵力。
————
天色渐晚，慢慢的就入了夜。
小宅院的卧房内。
一个抱着枕头的披头散发的小家伙站在床边，可怜兮兮的看着那个正欲上床歇息的老人。
二人相望无言。
小叶望眨了眨眼睛，说：“那边蜡烛用完了。”
叶清忽然无奈一笑，说道：“来吧来吧，你睡里边，这么大了，还是那么胆小怕黑。”
小叶望一下子钻进被窝，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嘟囔道：“您下午还说我小。”
叶清无奈笑：“好好好，你是小家伙一个，我留了一只蜡烛没灭，现在不怕了，快些睡吧。”
小叶望将自己埋进被子里，闷闷答道：“好。”
夜，已深。
月儿高悬在泼墨般的夜空中，一晃神，却忽然被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云遮住了。四下里安静的很，有时会有一些沙沙声，或许是风吹动了树叶，也会时不时有两声猫叫。
但叶望是被一阵缥缈出尘的琴音惊醒的。
蜡烛已经燃尽，四下里一片漆黑，窗外似有人声，他晃了晃脑袋醒醒神，想要叫醒阿爷看看外面是不是有人。但往身旁一探，没有阿爷的身影，只留余温。
他没来由的有点心慌，也或许是因为太黑了。
他试探着叫了两声阿爷，却无人应答。
想用灵力生一点掌心火，却因为灵力太少支撑不住，火苗一出就灭了。
琴声又响了起来，还有刀剑碰撞的声音。于是他只能壮着胆子，掀开被子，穿好鞋，脚步轻缓的走到门口，打开一条门缝。
他看到近处屋顶上有一青一红两道身影在打斗，还伴着琴音。
虽然看不太清，但他知道，那个青色身影就是阿爷。
但他却不能喊，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打架，但他知道，阿爷这时候不能分心。于是，他只握紧拳头紧张的默默看着。
那红衣身影险险避开刺来的一剑，再用双刀交叉以双手的力度方才挡住，急急说道：“你说你这小老儿，那东西于你又没什么用，你给我就是了，何必打这一场呢？”红衣人道。
这人红色轻纱掩面，虽说轻纱遮了和没遮没两样，但却给本就俊秀的五官多添了一分迤逦。
叶清却知道他是谁，剑不停，嘲讽道：“哼，老头我给谁也不会给你。”
二人继续缠斗。
又过了一会儿，红衣身影似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忽然大喝一声：“钟寒！你在干什么!”
无人应答，但琴声却陡然凌厉起来。
小叶望却看见青衣身影忽然顿了顿，是叶清手臂被刺了一刀，他抓紧了门框，咬紧牙关努力憋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此时叶清却有了颓势，他忍着臂间伤痛，勉力持剑迎击:“呵，老头子我竟不知，风光霁月的清越仙君钟寒有一日也会做这般胜之不武，鸡鸣狗盗的丑事。”
琴音似乎停了一瞬，却复又响起，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清清冷冷的声音，“抱歉，在下受人所托。”
“呸！”叶清变攻为守，继续缠斗。
小叶望紧张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双手手指紧紧抠着门框。
正在此时，一双手突然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嘴，他死命挣扎，却依旧被那人拖出门外。
那人朝着叶清与红衣人打斗的方向大喊：“叶清，你看看这是谁？”
叶清闻声回头，看见了那个还在不断挣扎的小小身影。
“望儿！”心下一悸，剑势就难免慢了一分，被红衣人抓住破绽，一刀击来。
血色弥漫了青衣，而在夜色中却又看不真切。
叶望似有所感，不知哪来的力气，扒开了捂着自己嘴的手，却依旧挣不开那人，“阿爷！”
他大喊，“阿爷！”
“叫什么！”那人一手刀劈在叶望脖颈上，叶望便人事不省了。
“诶呦。”红衣人见叶清已经没有了再战的能力，猛的拔出了刀，叶清以剑杵地，勉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当真是不好意思，一时没收住。”红衣人的声音里充斥着他的笑意。
琴声也停止了，远处传来了那依旧是清清冷冷的声音：“剩下的事不在所托之内，告辞。”
“谢了啊，清越仙君。”红衣人敷衍道，他又对叶清说：“我早说了，叶老头你这是何必呢？这不，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倒是凄凉的很呐，还有你那小孙子还在那黑衣人手上，那人与我可不是一伙的，他可是大盗聂鹰，那下手可是没个轻重的，要不这样，你告诉我那东西在哪，我保证，替你救下你孙儿，如何？”
“燕丹骨，你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告诉你，你敢近我身一步，这小子就死定了，届时，我们两人皆得不到那东西。”聂鹰用刀抵着叶望的脖子，恶狠狠说道。
叶清控制不住的咳了几声，他拭去唇边血迹，道：“一言为定。”
他现下已经没了再战的力气，事情发生的突然，叶家不会那么快得到消息，望儿在聂鹰手上，自己必须得再拖上个一时半刻。燕丹骨的实力他知道，而那聂鹰不过是靠着偷盗的手段出名，绝不是燕丹骨的对手。
只是不知，这些人到底是从何处得的消息。
“好。”燕丹骨眯了眯眼，将视线转向了聂鹰，面纱下的嘴角微微勾起。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番外 前尘旧事一 笔锋如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