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王翻车实录》探云

84、第 84 章

　　“那个女孩子啊，她喜欢昙。”

　　童磨微笑着，撂下一句惊雷。

　　宁海一阵恍惚。

　　牡丹并不算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宁海的脑海勾勒出那个青春正好的女孩子的身影，想起她在医生身边跑来跑去，一边和他说笑一边给昙看着煮药的炉火，欢笑着缠着他给她起名字。

　　牡丹不像昙，她本身是拥有名字的，只是那个名字太过低贱寻常，并不好听。

　　“我想过改成叫樱好不好，日向君你觉得好吗？”

　　少女带着甜蜜的笑意问他。

　　当时他怎么回答的来着？

　　宁海有些遗忘了，他只记得炉子上昙的药。那种药的味道很苦，他想着昙的脸，幻想着他喝药的时候嫌弃苦而皱起来的眉头。昙其实很任性也很讨厌苦涩的味道，一开始的时候强撑着不肯表现出来，熟悉后失去了礼仪约束的眉头就紧皱的一天比一天明显。

　　一心想着昙的宁海，没有注意少女究竟说了些什么。

　　后来呢？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来着？

　　记不太清了。

　　宁海依稀记得少女发现他走神后好像是有点生气，但最后是原谅了他的。

　　没有人舍得不原谅他。

　　最后她帮着宁海把药倒出来，在宁海把药送去给昙之前，从身上摸出一块糖，让他带给昙吃。

　　“这种药很苦的。”那时还不叫牡丹的女孩子灿烂地笑起来，“你把糖带过去，让他乖乖地把药吃掉，然后早点好起来呀！”

　　宁海犹豫了没有接，糖是珍贵的东西，于他而言还好，对于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来说价值却太高了。

　　“拿着吧，只要他能早点好起来不辜负你和先生的苦心就好了。”

　　少女如此说着，将糖硬塞到了他的手里。“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这也是你给的钱买来的啊！”

　　少女对他眨了眨眼睛，“歉疚的话，就帮我想想名字吧。我想要拥有和昙大人一样绮丽的名字，读起来好像能在嘴里留下香气。”

　　少女松开手，笑着看他，“我想要做最美丽夺目的花，那花的名字……该是什么呢？”

　　宁海不假思索道：“那一定是牡丹了。”

　　牡丹笑道：“好，那我就叫牡丹！”

　　宁海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话，只是微笑。

　　那并不是个极其美艳的女孩子，身上也没有任何雍容的气质。她与牡丹这个名字不能相配，叫更常见的樱都会比叫做牡丹更合适。

　　但是宁海面对着满脸笑容的女孩，无法将‘宁不配’三个字直白地砸到她脸上。

　　那未免太没有礼貌，不知好歹了。

　　所以当时的宁海什么都没有说。

　　童磨看着露出回忆神色的宁海，砸出最后一个重磅消息。“牡丹就是令你们反目成仇的那个人，那并不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呀。”

　　宁海心里翻腾着惊涛骇浪。

　　他追问童磨：“这是什么意思，牡丹做了什么？”

　　童磨却没有再讲下去，他站起身来，打了一个哈欠。“天亮了。”

　　他轻声道：“今天该讲的事讲完了。”

　　宁海：……

　　宁海寻思着现在该把童磨的哪个部位拖出去晒。

　　童磨垂下了眼，“老师还记得小时候给我讲故事吗？”

　　曾经童磨年幼的时候，宁海曾经拿开了他入睡前坐在桌前读的各类神学书籍，强行将他埋进被窝里，给他讲一千零一夜。

　　他学着童话里的那位女主，每次都只把故事讲一半，然后把精彩的部分留待明天。他等待着小小的童磨忍耐不住央求他快点讲的可爱模样，可惜每一次童磨都躺的平平整整，从来不会央求他什么。

　　他像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人偶。

　　不明就里的宁海将一切都推到万世极乐教身上，以为童磨的人性被深深地锁在了神子的身份之下，一厢情愿地想要把童磨从扭曲压抑的极乐教中救出来。

　　宁海用手轻轻掐了一下手掌，刚刚从心底生出的一丝柔软像泡沫一样碎裂了。“你想明晚再讲？”

　　童磨笑起来，“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被老师吊着胃口。”

　　其实……曾经那些听着童话的日日夜夜里，童磨并不是不想知道后续的故事的。

　　想知道后续的故事如何展开，主角又发生了怎样的奇遇。但那点萌发的好奇实在太淡了，轻轻一压就被理智碾成了齑粉。

　　一个故事而已，明天再听也是一样的。

　　这样想着，童磨从来没有央求过、追问过。其实即使做出央求追问的样子又怎么样呢？他又有什么样子没有演过。

　　只是那时他认为没有必要，他的胸中没有任何情感的火焰，那淡淡的一缕好奇缺少了情绪的牵引，便如青烟般消散了。

　　宁海看了他一眼，最后什么都没有做。

　　童磨弯下腰，凑在他脸颊旁边，轻轻啄了一下。“那么，晚安。”

　　这也是宁海曾教给他的，名为晚安吻的东西。

　　他曾经把晚安吻给过父亲、给过母亲、给过宁海甚至也给过教众，可惜……

　　可惜他的吻里空荡荡的，嘴唇虽温热，却没有一丝爱意。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宁海才没有躲开。

　　他感受到童磨的晚安吻落下，他接受了这份亲昵。可是他心中却没有一点温软，吻落下的瞬间反倒像是被冰雪清空了心脏。

　　童磨退到房间的深处去了，这看似和从前万世极乐教一模一样的地方，实际修建了很多适合鬼去行走的暗道。

　　宁海坐在原地，看着透过窗纸撒下来的稀薄阳光。

　　他让自己不再去想童磨的事，想着童磨刚刚告诉他的那个消息。

　　他和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根源在牡丹身上，牡丹喜欢昙。

　　宁海把手盖在脸上，半晌，最后发出一声很轻的喑哑的笑。

　　他当初就应该想办法把那女孩赶出平安京。

　　和昙一样的绮丽名字？

　　他不该给她起名牡丹，他该给那女孩起名泥巴！

　　辱牡丹了！

　　不，辱泥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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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