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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第 115 章 ...

  •   赵千仪对兰吉的追求全然不是开玩笑的。

      那一日赵千仪照常上门为阿图萨看病,临了准备离去时,兰吉遣散旁人,直白地问他为何见了自己便结巴脸红。赵千仪吞吞吐吐一会儿,在兰吉愈发羞恼里的眼神里心一横,直接表明了心意。

      “在下颇为仰慕公主。”

      于是兰吉也心一横,真的把他连人带药箱一同踹了出去。谁稀罕他的仰慕!

      兰吉倒是想让太医院重新派个太医来诊治阿图萨的病情,可是她也知道,她本就是沾了林知霜的光才能请得动太医院的医师,若是赵千仪自己不主动与其他人调换,而是她贸然要求更换大夫,损伤的是林知霜的脸面。

      因此,赵千仪照来不误,只不过兰吉开始避着他,也不肯接受赵千仪愈发直白的示好。面对他打着各种名义送来的胭脂水粉、点心小食、奇巧玩物,兰吉统统叫人原样送回去。身为突厥公主的她,这种拒绝的做派实在是太含蓄了,估计也是入乡随俗,沾染了大晋女子那半露琵琶的委婉劲。可偏偏赵千仪以为性情直爽的突厥公主是害了羞,反而愈挫愈勇。

      为了躲他,萧府是个好去处。最近天冷了,林知霜懒得出门,成天抱着小手炉在家里嗑嗑瓜子看看书,偶尔也画一画木头模型的图纸;姜屏媛和兰吉便时常来她家里作客,有时候兰吉也把阿图萨带来。

      阿图萨真是极为聪慧的孩子,生来便是在桌面上排兵布阵的好手,他又经父兄教诲、耳濡目染,虽说不清纸上的兵法道理,可谈起实战来却分析得头头是道,虽然稚嫩,可已经初见针芒。

      兰吉本来还有些顾虑,觉得大晋和突厥已经谈和,总不该再提及往日对抗的旧事,可林知霜无所谓,她又爱听这些书本上看不到的故事,故而总缠着兰吉,又用各类小零嘴收买阿图萨,非让他俩讲一讲这调兵遣将的奥妙之处来。

      因为拗不过林知霜,兰吉见她实在好奇,自己也觉得她这么一个上不了战场的深闺女子知道这些也无伤大雅,便真的一一道来,有时不免还要对萧安庭上阵督战的水平点评一番。

      兰吉曾亲自上过战场,也曾为兄长图巴托出谋划策,这胸中经纬、眼中河山自是比街头的说书先生要真切上许多,惹得姜屏媛也成了她们的入幕之宾,抓了把瓜子就和林知霜一起靠在兰吉边上,看她将一把沙子在瓷盘上一撒,用手指涂涂画画,讲他们突厥军队当年怎么与镇北军对峙,哪场战役赢了,哪场战役又输了。

      说到兴起之处,兰吉还会忍不住复演当初的局势,想象着若是当初改了哪条布兵的策略,说不定还能挽回颓势。只是往昔峥嵘岁月已经到了头,现在的幻想也不过是突厥称臣后的闲谈,兰吉心中唏嘘,沉沉地叹了口气。

      林知霜还沉浸在兰吉为她描绘出的图景之中,情不自禁地开口道:“兰吉,做女子能做到你这份上,真是令人艳羡,我就连骑马出去转转,都得被自己亲爹亲娘唠叨几句。你骑马射箭使刀甩鞭样样精通,这番英姿绝对是公主里独一份的。”

      兰吉谦虚,连称不敢,但林知霜和姜屏媛是真心夸赞。

      只是不知道这朵带刺的异域霸王花,终究要栽到燕京的哪一处宅院的土壤里?

      “圣上还没有提和亲的事吗?”姜屏媛好奇道。

      兰吉摇头。大晋与突厥停战议和后,议和书中的条条目目都颇为关键:北地郡的互市,突厥称臣后的岁贡,北地郡边境的牧场划分… …她这个突厥公主的和亲只是其中最无关紧要的一条注脚罢了。

      这也是兰吉始终避开赵千仪的原因——她的婚姻早就是板上钉钉的政治筹码,何苦再扯进来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太医?

      林知霜曾和林丞相打听过皇帝对兰吉的安排,林丞相说圣上觉得此女子颇为聪慧果敢,又性情猛辣,嫁给个大晋寻常男子怕不是家里要闹翻了天了,而镇得住公主身份的达官显贵又没哪家愿意娶一个异族公主回来供着。干脆就让兰吉在燕京住着,反正之后皇帝也要打压南方世族,到时候挑一个看不顺眼的公卿门第接了这门婚事便是。

      皇帝自有他的考量,也不会顾虑突厥公主婚后的处境;可林知霜是把兰吉当朋友看待的。若是真像她爹爹所说,把兰吉嫁给一个不情不愿的南方大族作为皇帝的打压,兰吉婚后的日子指不定多难熬。她虽然不好欺负,可毕竟作为突厥公主肩负责任,和离是不可能的,怕不是要硬生生捏着鼻子受婆家的折磨。

      所以,赵千仪也许不是一个差劲的选择。至少从他这献殷勤的劲来看,对兰吉的喜爱之意并不假。更重要的是,兰吉嫁给他便是低嫁,婚后赵家也不敢欺负兰吉——前提是兰吉自己愿意,以及突厥王族能接受。

      “兰吉,你别怪我多管闲事。我还真帮你打听过这赵千仪的家世来。他虽是普通太医,品阶是低,配你这位公主寒酸了点。可他家里是悬壶济世的医药世家,名下经营着医馆和药铺,不说是巨富,也是有这辈子亏不完的家底。而他本人是大晋名医薛太医的亲传弟子,还在宫里当过差,医术也颇为精湛,为人也不错,说出去也是有点名气的大夫。你若是愿意,不妨考虑他。”林知霜不能把皇帝日后的意图说得太明白,只能暗示兰吉早些为自己打算。

      兰吉的脸蹭一下就红了,又看见弟弟阿图萨直直地看过来,她赶紧背过身去,语气也恼起来:“别提他,这太医烦人得很。”

      阿图萨已经觉察到林知霜为二人牵扯红线的用意,他也觉得姐姐嫁入燕京高门大户反而不如找个自己喜欢的寻常人家嫁了,于是故意大声抖漏姐姐的底细,以暗示林知霜一二:“姐姐,你分明不讨厌他,那一日他送来的几幅花鸟画,你还不是亲自展开细细看了一炷香才还回去的?”

      兰吉的耳垂都红得快滴血了,她转身揪住阿图萨的耳朵,“你这小子多嘴什么?问你了?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少管。”

      林知霜在一边看得真切——突厥小王子被姐姐拧了耳朵后又偷偷朝自己比了个手势,指了指兰吉,然后轻轻对自己作了个揖。

      姜屏媛在边上看不明白,刚想问,便被林知霜一拉偷偷耳语几句。

      这小王子着实聪慧,这是听出了林知霜的弦外之音,在拜托林知霜为他姐姐谋划一番呢。

      *********************************************************************************

      东城一处小巧院落,院子里的梅花已然盛开,幽香阵阵,却不如那身披厚袄的女子身上的芳香沁人心脾。

      那女子拿着把小扇,做的却是丫鬟的活计,正看似心无旁骛地精心伺候着火炉上的一壶香茶,却故意半遮半掩地敞露那厚袄没能遮住的姣好身段。

      她脸上的妆容乃是精心调配过的容貌,一双弯弯柳眉是用小刀裁过再用眉笔勾画出来的,那樱桃小嘴也是用细笔沾着胭脂一笔一笔模仿出的唇形——齐王殿下交代过了,只要她和那副画像仿得足够像,就不怕爬不上眼前这位褚公子的床榻。这可是太尉家的嫡公子,哪怕她只做个妾室,都能过上她以往难以想象的富贵日子。若是肚子争气,这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都齐全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那日褚公子将她从齐王府带走安置在这处精致别院时,她满心欢喜地等着准备伺候他入房休息。谁曾想直到今日这褚大公子也不曾在她这里留宿,更不曾动过她半根指头,他来时也不过听她弹琴奏曲,边饮着浓茶边专注地盯着自己的眉眼。她知道褚公子在透过她看另一个女子,可她根本不在乎,也不想问。

      褚公子除了不让她出门外对她也没有什么要求,只有一条——他不准她唤自己“褚公子”,只能称呼他“祁之”,惜字如金的他不惜次次纠正,直到她彻底习惯这个叫法。

      那个女子,就是会这么亲昵地叫他的字吧?

      “祁之,茶煎好了,请用茶。”

      模仿她人也不容易。齐王府的老管家用竹制的戒尺天天抽她,才逼她学会了弹琴煮茶绘画下棋等诸多技艺。这番疼痛似乎仍在掌心停留,而眼前这个俊俏的男子就是这股子疼痛唯一的良方。

      “祁之,这茶如何?”

      褚光熙吹了吹茶盏,只轻轻抿了一口。“尚可。”他果然一直在看着她的眉眼,那是她和画像中的女子最为相似的地方。

      女子笑起来,心里谨记着:嘴角要往两边尽量扯开,露出那两颗犬齿的齿尖尖,眼角也要轻轻眯起来,然后微微颔首。

      “这茶用的可是我昨日费了不少功夫才集齐的梅尖覆雪,融成水后便带着梅花的清香,祁之,既然这茶好喝,那你日后可要常来。”

      褚光熙嗯了一声。

      女子又像个小姑娘似地娇憨地笑,转身过去收拾炉子。

      她动作有些太急,那故意松散披着的厚袄便滑落肩头,露出里头单薄的轻纱衣裙。

      褚光熙下意识接住那皮袄给她披上,而那女子已经顺势拉住他的胳膊,在他臂弯里转过身柔声道:“祁之,你今日就留下陪陪我吧,好么?”

      她清晰地看到眼前男人的喉结上下剧烈动了一下。

      “不了,我一会儿还有事。”

      女子失望地低头,可一会儿便含着泪抬眼看他,“好,那你去忙吧,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说罢,她大着胆子踮起脚尖,在褚光熙脸侧浅尝辄止地亲了一下,然后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还好,褚公子这回没有推开自己,正如他上回没有拒绝自己的拥抱一样。

      虽然不清楚他到底在犹豫什么,但她很笃定自己迟早会拿下这个男人。

      ***********************************************************************************

      褚光熙推院门出来,他的小厮成棋已经牵着马在门外候着了。

      “公子,你脸上… …”成棋看着褚光熙脸上那一处暧昧唇印,吓得连说话都结巴。这院子里到底是什么人啊?公子从来不让自己进去,这院子里的人也从不出来。公子难道开始金屋藏娇了?完蛋了,公子学坏了,万一老爷知道了不得用鞭子往死里抽他啊?

      褚光熙脸色不变,掏出手帕擦了擦脸。“擦干净了吗?”

      成棋仔细看看,然后点头。

      “这里的事情不准说出去,谁都不行,知道了吗?”

      成棋立马点头如捣蒜。

      褚光熙刚上马,正准备扯缰绳,成棋想起来件事,赶紧和他说。

      “公子,你昨天不是交代我送点钱去接济那个方瑞泽嘛,他死了。”

      “什么?”褚光熙猛地转过脸来,难得露出这般震惊的神色,“方瑞泽死了?”

      成棋点头:“是啊,说是和一群小贩抢街头的好位置卖粥,结果被对方叫来的几个混混失手打死了,我就把公子你给的银钱交给他遗孀了。倒也是个可怜人,家里还有老父亲和两个孩子呢,唉。”

      “伤人者抓到了吗?”

      成棋摇头:“一群街头混混,打完了人就跑了,和他抢位置的小贩倒是被方家人报官抓了起来,可是抓他也没用啊,那些混混本来就居无定所的。那小贩还狡辩不认识那些人呢。”

      褚光熙的嘴紧紧地抿了起来。

      这是明晃晃的杀人灭口。方瑞泽,他身上到底藏着什么不得言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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