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第三十九章 ...
-
一步之遥，隔开了光与暗。
哈利静静看着远处僵立不动的人影，眼眸中各种情绪剧烈地翻涌交替，复杂难明。
第一次见面时，那人看自己的目光便是那样的厌恶痛恨，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啊，我知道他讨厌我，没关系，我也知道他所有的弱点和软肋啊。
就像是拿着通关攻略玩游戏，因为提前知道了真相就毫无道理的交付信任，在他面前眨着眼睛装乖卖巧，在他一次次别扭的关心和不着痕迹的保护下沾沾自喜。
多自大。
多愚蠢。
多丢脸。
哈利咬了咬下唇，将眼底忽然升起的些微热意憋了回去。
那场争吵简直像是无比响亮的一巴掌，狠狠打醒了他这么些年来的自以为是，他真是被纵容保护得太过，以至于面对来自亲近信任的人的伤害时毫无防备抵御的能力，两辈子加起来都从未那样狼狈过。
那是英国魔法界首屈一指的魔药大师，是个精通黑魔法的食死徒精英，是在伏地魔眼皮子底下当了半辈子双面间谍至死都未曾暴露身份的斯莱特林，他到底凭什么觉得，那样一个人会因为他和莉莉很相似的那双眼睛，就轻易的接受来自自己死对头孩子的亲近与信任呢。
关心与保护，是真的。
厌恶与仇视，也是真的。
或许曾有过那么一点儿的温馨默契，也早已被那些伤人的话，劈砍得一干二净了。
哈利眨了眨酸涩的眼角，忽然觉得这样傻乎乎的站在这儿完全没有任何意义，想要转身离开，就像这段时间里他们迅速习惯的相处方式那样，只当彼此不存在，可是见到那人身处阴影之下，毫无生气与光彩的双眸，他却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把人一把拽出来的冲动。
微微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流入胸腔，让脑子稍稍的清醒了一些。
他又能以什么身份，去把人拽出来？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吗？
何况人家也未必在意——
在他直愣愣站在原地的时候，走廊深处的人突然有了动作，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慢慢地朝他走来，眼神因为大脑封闭术的关系，仍是空洞又冷漠的样子。
哈利微微睁大了眼，脑子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茫然，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很快的，他的心忽悠悠的提了起来，略微绷紧了身体，木着脸看着那人渐渐接近，近到能看清那用力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就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
不急不缓的脚步在他面前停了下来，静默片刻后，一只略显苍白的手掌缓缓抬起，犹豫着慢慢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哈利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紧绷的下巴，看到他像是不耐烦，又像是无奈地牵动唇角，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随后耳边响起一个低沉微哑的声音，“别哭了。”
“我才没——”哈利下意识地反驳，才开口就发现自己的语气里带了一点儿哭腔，连忙闭上嘴，飞快地抹了把眼睛，果然手背上有些湿意。
居然又在这人面前露出这种软弱可笑的模样，想到这一点，他难堪地别过头，心里陡然升起一股自厌的情绪来。
斯内普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眼里闪过一丝挫败的神色，按在他肩上的手却始终没有放下。
哈利吸了吸鼻子，语气生硬地解释道:“是……刚才撞的……”
斯内普看着他倔强的侧脸，一阵久违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停顿了片刻，才在尴尬的沉默中艰难地掀动唇角，干涩地吐出个字眼来。
“抱歉。”
抱歉。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哈利茫然得无所适从，随后，铺天盖地的委屈一阵阵席卷而来，他觉得喉咙里突然堵得难受，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握得都有些发白。
没关系？
都过去了？
他说不出口。
拍开他好不容易伸出的手？
请他别再觉得有何亏欠就当他们两清了吧？
光是这么想想，胸口就一阵冰冷的刺痛。
那并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而是他这么多年来，真心当做长辈信任依靠过的人，如果真能狠的下心，又何至于这么难过？
“教授。”
哈利低头看着他黑色的袍角，用轻微颤抖的声音喃喃地问他，“您在乎我是否原谅吗？”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他肩上僵硬地动了动，似乎是想要退缩，却又被极力按捺住了，斯内普垂眸定定看着他，挣扎许久才哑声回答道:“是的。”
在哈利终于抬头看向他的时候，魔药教授向来阴沉讥诮能吓哭霍格沃茨新生的表情，有了细微的转变，稍稍带上了少许类似于温和的神色。他耐心地放慢了声音，又再次重复了一遍，似乎是怕哈利方才没听清一样。
“是的。”他说，“我在乎。”
为他前所未有的坦率呆怔了一下，哈利眨了眨泛红的眼睛，旋即微微勾起唇角，低声说:“那我原谅你啦。”他顿了顿，觉得还是有点不甘心，忍不住小声吐槽道，“说话那么刻薄，活该单身。”
斯内普收回手掌，语调平平地接口，“调侃教授，格兰芬多扣十分。”
“反正分数早就被那个女人扣光了。”哈利咕哝了一句，朝窗外摇动的树影望了一眼，“很晚了，我得回去了。”
斯内普微微点头。
走廊里又安静了下来，弥漫在两人间的生疏与隔阂，并没有因为他们若无其事的交谈缓解多少。
哈利踌躇了一下，低声说:“晚安，教授。”
斯内普嘴角动了动，“晚安。”
他转身离开，原本略微上扬的唇角一点点的抿紧，绕过几层楼梯后，收拾好仍有些纷乱的心情，面色平静地站在公共休息室门口。
“独角兽。”
“是你呀——哈利——”
胖夫人似乎喝了点酒，看上去有些醉醺醺的，眯着眼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摇头晃脑地打开大门，哈利一踏入休息室，就看到围坐在壁炉前的朋友们担忧的目光。
“怎么还没睡？”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赫敏扔开手里的金红色小抱枕，第一个站了起来，“要是我们突然离开学校这么久，大半夜了都不回来，你睡得着吗？”
哈利揉了揉眉心，“谢谢关心，赫敏，都回去睡吧，明天还要——”
“哈利·波特！”赫敏恼怒地拔高了声音，几乎就要暴走，“你再随随便便打发我们试试！我们等了一晚上，不是想等你回来说晚安的！”
“如果你现在就想知道的话——邓不利多校长在德国受到袭击下落不明，”他淡淡地说，“很多人都知道了，但魔法部要求封锁消息，不允许见报。”
三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在欢跃跳动的橙红色火光下齐刷刷的白了脸。
“怎……怎么会？！”纳威呐呐地开口，满眼的不可思议。
罗恩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的雀斑似乎都要蹦起来了，他伸手扒拉了一下红色的头发，用一种很肯定的语气对自己说:“邓不利多校长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对，肯定不会。”
“所以呢？”赫敏紧张兮兮地盯着哈利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你一晚上的去哪儿了？你……你们是不是有办法找到他？”
被他们紧迫盯人的目光注视着，哈利眼神放空了一下，他并不愿意欺瞒朋友们太多，但努力的想了想，今晚的事的确再也没什么能跟他们说的了。
赫敏对他的迟疑相当失望，“真的不能说吗？”
哈利微微苦笑，慢吞吞地问:“那，赫敏，你能抵挡摄魂取念和吐真剂吗？”
女孩看着他倦怠无奈的神情，沉默了。
“去休息吧，”他说，“我们都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等消息了。”
几人脚步沉重的各自回房，纳威磨磨蹭蹭走在最后，将一卷厚厚的羊皮纸交到哈利手上，“这是校规——已经替你抄好了。”
看着满篇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字迹，哈利才想起还有这事儿，神色复杂地收好了羊皮纸，“谢谢。”
“不用客气。”纳威摇头，又挨着他小心翼翼地问，“他们——会有危险吗？”
想到伏地魔不知在哪儿蹦哒的魂器，哈利眼眸轻微地闪动，低声叹息道:“或许。”
纳威圆圆的脸上浮起淡淡的忧虑，“从暑假开始爸爸妈妈突然就变得好忙，有时候甚至一连好几天都不回家。”他抿了抿唇，眼神微黯，“我很担心他们，哈利，但是奶奶对我说，有些事，总是要有人去做的。”
“她说得没错。”哈利目视前方，轻声说，“总要有人去守护，和平和安宁，从来都不是理所当然就能够得到的。”
“这个学期黑魔法防御术的课程已经一点意义都没有了，我差不多能像你一样申请免修。”
纳威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在这一刻略显坚毅的眼神与隆巴顿先生出奇的一致，“到时候可以空出时间来多练习魔咒，还有那些关卡——哈利，我们不会一直像今天这样一点忙也帮不上的。”
哈利唇角淡淡扬起，笑意轻软，“我也相信这一点，纳威，你能做到的。”
邓不利多在英国魔法界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他的失踪所带来的冲击和影响自然也非同一般，但那些和平表象下掩盖的汹涌暗潮似乎暂时没有冲着霍格沃茨来的意思，或者说，在没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出事之前，那些野心勃勃的人还勉强能按捺得住自己蠢蠢欲动的爪子。
校园里的气氛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知道真相的学生们都保持了沉默，一切都像往常那样平静，除了乌姆里奇一日比一日趾高气昂的表现——那种毫不收敛的得意洋洋，对待普通家庭出身的学生愈发尖酸刻薄的言辞，和面对其他教授时颐气指使的态度，让所有人都惊讶地发现，这个人居然还能更讨人厌一点。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爬上副部长的位置的，”德拉科随手翻过书页，在提到那个女人时，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嗤笑，“这种时候，福吉都还在观望，她就表现得像是已经当上霍格沃茨校长了一样，简直是没脑子。”
哈利和他并肩靠在天文塔阳台的藤椅上，闻言皱了皱眉，“她最近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恐怕要不了多久又要故态复萌，还是得提醒大家注意一点——福吉派她来霍格沃茨是给魔法部拉仇恨的吧？”
德拉科拖长调子感叹道:“真是尽职尽责呀波特学长，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陪陪你冷落多时的男朋友，还要分神担心你家的小狮子们。”
“抱歉，”哈利失笑，“最近的确有点忙。”
低垂的灰蓝色眼眸里滑过一抹心疼的神色，德拉科放下手里的书，抬高了下巴轻哼道:“你答应过了，今天下午的时间都是我的——”
“全是你的。”哈利支着下巴，微笑着看向他，“马尔福级长还有什么吩咐，只要你说，我一定办到。”
德拉科微微意动，但想到自家恋人最近的忙碌，还是觉得呆在这儿多休息一下更好些，“我就喜欢这里的风景，陪我多看一会儿。”
不是更喜欢骑着飞天扫帚看霍格沃茨的全景吗？
哈利低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好，陪你。”
德拉科微微有些失神，当那双翠绿色眼眸盛满温暖宠溺的光芒注视着他的时候，总会忍不住的怦然心动，明明已经看过很多次，还是对此半点免疫能力都没有。
全是我的。
他心里莫名有些窃喜，就像是得到了某样心心念念许久的珍宝，既想要藏得严严实实的杜绝任何人的觊觎窥探，又恨不得昭告天下宣誓主权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的，是他德拉科·马尔福一个人的。
“傻乎乎的。”哈利捏了捏他的脸，眼底细碎明亮的笑意慢慢漾开，晕染出一片温柔缱绻。
德拉科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被打趣了，仿佛受到蛊惑一般慢慢的靠近，微微俯身吻了吻恋人浅笑的唇角。
“忽然觉得好幸运，”他微微弯着眼，笑得那么满足，“我爱的人，刚好也爱我。”
哈利轻抚着他的头发，笑叹道:“情话越说越动听了，马尔福先生。”
“有没有打动你？”德拉科轻声问他。
哈利牵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目光虔诚又认真，含笑开口时，语气柔软得就像是身后如洗碧空上飘浮的云朵。
“为你心动，德拉科，只为你。”
作者有话说
第153章 第三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