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安芮冥

29、还想再听你的故事

　　我时常感到头昏脑涨，是从那场噩梦般的风暴过去的时候开始的。董局长说我真是命大，真是突破了自己能力的极限，才能对付天气和情绪的双重剑，既是对一个单薄灵魂的穿透，也是一个极致的自我提升。我摆摆手，表示对自己能力发挥的偶然性很大，然后叹息一声——毕竟差点为了这件事丧命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不知为何，我觉得这场灾难的化解很不真实，我甚至难以回想起自己身陷云霄卷尘中的场景，只是隐约觉得自己被什么狠狠击中，隐约觉得这次一定是发挥了百分之三百的能力，隐约记得眼前的风暴阔拓得看不到边际，而我只是对它张开手心，闭眼听天由命。
　　我最后一秒的记忆就是这些，每次再往后想大脑便一片空白。醒来后我躺在医院里，董局长说我只受了轻伤。“一定是吓着了。” 他对我说。毕竟，我真的从来没有尝试过吞噬自然现象外的任何风暴，而这一次，我却近乎毫发无损地完成了这个看上去不可能的任务。
　　我实在没法想通这件事，好在时间久了，许多疑问就都被蒙上云雾，然后消散开了。那些与心结带来同样的感觉的东西在我的脑海里也悄悄褪去了。一天一天，顺河市再也没有发生过异常天气事件，我也投入事业中，敬业地做好地理老师，淡忘了自己的能力。
　　我仅仅记得那个风暴后的暑假过得很慢，好像蓄意给我足够时间喘口气，让我更好地投入下个学期的工作中去。我很喜欢看着学生们说笑的样子，他们也偶尔来找我问问题，聊聊天，轻松惬意。我好喜欢自己的职业，好喜欢作为普通人的快感，有时候我也觉得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也像个孩子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与这种感觉一同前来的，还有一股未名的落寞。尤其，每当我看见自己办公桌上躺着的那本名叫《盛夏》的诗集的时候，心中就隐隐作痛。印象里没有谁送给过我这本书，可书的第一页空白处“赠予盛漪”恍然地一次又一次刺伤我的眼目。

　　这一年，我被留在高三带高考班。班级里男生居多，都挤在后排，前排坐着乖巧的小姑娘，带着渴求知识的目光。我点了一遍名，好在人是齐的。
　　“我叫盛漪，从今天起做你们的新地理老师。” 我望了望台下。
　　“然后全体起立站到教室后面去，我们按照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重新排一次座位。” 我抿抿嘴。为了全班成绩均衡提高，我也不得不应试教育，把“濒危学生”安排在前排了。
　　班级里立刻传出哀嚎。
　　几分钟后，我再次望了望台下，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那几个油腔滑调的男生被我打散得干干净净，整个班级看起来舒服极了，只是第二排最左边的一个位置不知道为什么没人坐，可能是我排漏了。
　　一个坐在最后一排的女生举起手:“盛老师，让我坐那个位置吧。” 她指了指第二排最左边。
　　我本想点头，却冒出一句“不用了，你坐那挺好，肯定也能学得很好的” 。说完我自己都愣住了。
　　下课，我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备课组长扔过来一张纸:“小盛老师啊，这个是今天换科来地理的学生的成绩情况，她分到你的班级了，下节课会去上课的，你注意一下。” 我点点头，伸了个懒腰，把纸夹在了教案里。吃过中饭，我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也忘记了把这个新同学的情况写在档案里。
　　第二天早晨，我早早来到教室，在黑板上画行星风系的图。这节课上气候专题的复习课。画到一半，门被敲了两下，发出“咚咚” 的声音，全班同学都朝门口望过去。
　　“报告。” 门口传来清脆的声音。
　　“请进。” 我头也不转地，继续画气压带风带分布图。
　　教室安静了三秒钟。
　　我这才转过头去。
　　门口站着一个中等身高的女孩，长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眼睛，她抱着一本课本和一本练习册，练习册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笔袋。她头微微低下，没有直视我。
　　“啊、啊，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同学吧，叫..叫...” 我慌忙掏出教案，翻来翻去却没找到那张档案纸。
　　“那同学你先进来吧...”我慌慌张张地向她招了招手，“你，你就坐在第二排最左边的位置上好了......” 不知为何，我哽咽了，泪水夺眶而出。

作者有话说

　　小盛老师最后看见的小女孩是谁呀~
（难道我们小盛老师在做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