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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用心魔喂池子里的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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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狩看了看结界,举步跨过去,那结界根本拦不住他。
明光道子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哎了一声,上去摸那结界,叹了口气,“我就过不去!”
天狩很快出来,“他不走。”
“什么原因?”
天狩说道,“有点复杂,他师妹死了,他觉得她没死。”
聂影云看了明光道子一眼,“你有个师弟?”
明光道子说,“对啊。”又奇怪,“你怎么知道?”
聂影云说,“他的字迹你记得吧,写几个他的字,给你师父看。”
明光道子一听,就好像知道她要干什么似的,“小师弟的字迹我是可以写,但不想骗师父啊。我知道你想把他骗出来。那他会恨我一辈子。道友,名人不说暗话,我瞧出你是个厉害的,可否有法子让我进去,我亲自劝师父出来。”
他又朝结界里看了一眼,十分忧心,“还有师叔的仙骸……我了解师父,若师叔的仙骸带不走,他是不会走的。”
聂影云已经想好了,里面的事用不上他。于是一摇头,“你在外面。”
提起皇甫琅,“进去。”
皇甫琅莫名其妙,“我干嘛听你的?”
聂影云给他丢了个玩意,皇甫琅脸色顿时白了,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叫,拔腿想跑。
聂影云手上弹出一根风筝线似的东西,一下把他捆住,拽了回来,“你是不是有心魔?”
皇甫琅发脾气,“你才有心魔,全家都有心魔!”挣扎了一下,不服叫道,“‘一献天’?这是我的东西,你拿来捆我?”
“你请神的东西,我当然也可以请你。”聂影云对他是彻底忍无可忍了,“你的心魔借我玩玩。”
把他拽进了结界。
一跨过去,皇甫琅就失声大叫,“好热!”
岂止是热,简直是火海焰狱。
他们看到了一个深渊似的池子,里面满是岩浆,热气扑面而来,岩浆底下有东西仿佛里面有一堆一堆的怪物在岩浆底下游动着。
岐阳子设的结界,是不让岩浆被飓风吸出来。
“热死我啦!”皇甫琅发疯地大叫。
天狩将一只冰冷的手掌贴在他脊背上面。
他马上舒服得打了个冷颤,“这还差……你在干什么?”
那只冰冷的手掌直接掏进了他的心脏。
天狩对聂影云道,“找到了。”
他的手像幽灵一样从皇甫琅后背上离开,手中却确确实实捏着一团东西。
一团污浊的,银灰色的,云雾状态的活东西。
一个心魔,写经使的活心魔。
皇甫琅扭头看见了,忽然感到一阵恶心,“这玩意长这么丑,也配叫心魔?我的心魔绝对不可能长这么丑!”
聂影云虚空一指,直接一个移物术,把天狩手上的心魔丢到岩浆里。
这岩浆池子足有一个演武场大小,按现代比例,就是一个大操场那么大。
那心魔发出尖厉的鸣叫,一丢到岩浆里,马上像皮球一样弹起来。
岩浆底下,却瞬间蹿出无数条火淋淋的怪物身影,像飞起来的游泳运动员,却拥有海豚一样灵活的身躯,扑通扑通地追在皮球心魔后面。
眨眼把心魔瓜分干净。
声音,从岩浆底下,一层接一层,混乱又热闹地涌了上来。
那是千万人混在一个锅里同时争先恐后地大声尖叫、说话的声音。
仿佛吃掉这个心魔,让这个池子里的东西学会了用嘴说话。
然而声音太多了,太嘈杂,站在岸上的人根本无法听清他们这些岩浆底的游魂到底在说什么。
聂影云一步踏上了铺在岩浆上空的石阶,石阶的尽头,是一个单膝拄剑、如行拜礼的白衣道士。
岐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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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条石阶。
岩浆上方,十二个方位就铺着这十二道黑色悬空的干净石阶,曲折,蜿蜒。
俯瞰,它们就像十二根横生在岩浆世界之上的古树枝桠,有一股古老的生命力在里面,仿佛会扭动一般延伸着。
十二条石阶汇聚在同一个中心。
中心,只有一个破碎的平台,托起一根炸得只剩下很薄一片的玉石柱子,这根残柱,正向上方冲出源源不断、浓郁无比的紫色仙气。
岐阳子跪在残柱之前,身上真气如一簇簇火苗漏出,缕缕飞散。
而他不管不顾,正拼了命地将自己最为精纯的真气注入长剑,灌入到一个阵眼里面。
这个阵眼维持了这一片地带的稳定。
聂影云在石阶上,与岐阳子尚有十步之隔,已经看清,上面那紫气包裹着的,是一块正从那残缺石柱上一寸寸、一点点生长出来的神光盈盈、不染天尘、如磨新骨、如见琉璃宝国的六尺水晶透明紫玉镶边大屏风。
“别过来。”
她的下一步尚未踏出去,就听到岐阳子阻止她行进的声音。
与此同时,在这结界之外,天穹高处,又传来了楼晖真人苍老而毋庸置疑的一句话,竟然是专门对她说的,“执笔人,这不是你该管的事。离开这里,玄门就不会与你为敌。”
聂影云盯着那块正在岐阳子头顶寸寸生长的水晶大屏风,“你有两个徒弟,一个死了一个活着,两个我至少能救一个。你意思是我不应该救?”
“你在妄窥天道!”楼晖真人厉声喝道。
“哪一条天道?”聂影云波澜不惊,手上手指如拈花放手一般打开,幻化出一道深邃如渊宙的黑色之柱,黑柱一变,变成一方熟悉的平板,轻又薄,黑如镜,悬于掌心。
她缓步走到残柱之下,问,“这个位置的历史回溯是否已完成?”
平板中传出一个冰冷的女声,“相关阶段性回溯已完成,您可以随时对样本进行观看。”
“人物标记呢,做好了?”
“已标记样本一‘残寺’,样本二步‘步玄心‘。”
“好。”聂影云向池子里招了招手,“都过来,我知道尔等皆是舍器台的器灵,新的旧的,都在一口锅里炖着,池鱼恋故渊,你们跟人不一样,人可以被我带走,尔等即使走了,也会灵性枯竭,退化蒙昧。不若与我结盟,选出几人与我论道故事,说得好的,即可听我之召,在外修行,山河幽冥,无所阻隔。”
岩浆之下,一片诡秘的欢呼。
结界之外,楼晖真人沉沉的声音,“执笔人,你所看到的,都将是你会背负的罪孽。”
“什么罪孽?坏了你玄门大计的罪孽吗?一个徒弟换一条天道,我看一眼你是怎么换的,怎么就成我的罪孽了?”
聂影云向结界之外的天上遥遥看了一眼,“看来你已经有一半神魂进来了吧。五识尽开,不惜命了?”
天上缝隙之中的金色巨剑,蓦然发出一声长鸣,无数道金光缭绕的剑影,从这柄巨剑身上飞出,如万颗流星,对准昆仑墟虚空之中的一处,疾飞而去。
同时,即听到结界之外,传来一声愤怒之极的龙吟,一道龙影,追着剑光而去。
聂影云看到那条白龙冲入如巨河奔涌的剑光之中,不停吞食那些剑光,然而剑光之快,已非它能阻挡,万千剑光眨眼冲入云层之中,继而雷霆缠绕,撼山撼海,那方不停传来倾塌之声。
似有一座高台,正从天上跌落下来。
是经天台。
昆仑祭酒已死,它竟轻易被楼晖真人斩落下来。
天上楼晖真人举天覆地的面孔却一下子瘦老了许多。
他已经够老了,这一变化,脸皮彻底凹陷下去,褶皱得都如枯死的老树皮般了。
他一言不发,养神一般闭上了乌云中极为疲惫的双目。
聂影云用一根手指在平板上一敲,“回溯样本一、样本二的关键场景。我要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指尖落处,点出一团星云般的色彩,向四周展开。
即时在岩浆之上,变化出一副真实场景,不是用屏幕看,而是真真切切在看一出舞台剧。
正是她身后残柱完好之时的场景。
废墟与舞台,遥遥相对。
任何凡人得见,都会生出扼腕的叹息。
完好的舍器台,那根残柱,原来是舍器台上青光耀耀、珠繁玉茂的建木巨树。
那些茂密如青云的枝叶,全都是栖息在上面的法器。
底下岩浆,哪里有岩浆,分明是倒映玉树、澄净空旷的池水。
那十二条石阶,也是浅如碧玉的色泽。
哪里看得出这里是一个炼器用火的所在?
便说是神女天宫,龙妃殿阁也不为过。
步玄心在前,和尚残寺在后,正从一条玉阶上走来。
步玄心好奇四看,“独孤家的人呢?往年他们不是早就来占这些吉利的方位了吗?”
舍器台上空无一人。
只有几个金乌衔日的玉牌,悬在南侧的方位。
“南方属火。”步玄心弹了一枚玉牌一下,见到玉牌果然受不了似的打了个跟斗,不禁噗地一笑,“他们家做的小东西,还是这么可爱!看来他们今年要做火属的法器,就不知是用南海的地脊火精,还是昆仑现采的汤谷玄珠?”
残寺看了看,指着一个玉牌,笑道,“此人画册我在长安见过,颇有前朝宇文一脉风格。只可惜,工于造册,不擅造物。远非你我之敌。”
步玄心忍笑道,“给别人听见,又要打你这只狐狸!”
残寺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册书卷,“我手中的遁影珠足有三千,便是昆仑宗主来了,也能瞬息逃脱,怕谁打我?”
他正要把手上的书卷给步玄心看一眼,忽地不远处的空间中,哗啦一声有什么东西碎了出来。
两人一看,却是一个狼狈逃蹿的人影从一个破碎的法器中逃出来,跌跌撞撞,向这些玉牌扑来,见到他们,三人同时一愣。
步玄心惊讶,“独孤六……郎?你眼睛怎么了?”
这个人正是两人极为忌惮、视为炼器对手的独孤家天才,独孤六。
他的眼睛像是被人用刀切过一样,上眼皮完全不见了,满脸都是血。
他神色惊恐之极,反应过来,连声吼道,“快走!快走!这是个陷阱!”
他袖口一拢,把所有玉牌全部收回,如箭似的往外冲。
步玄心瞬间移到他面前,一手扳住他肩膀,“等等,什么陷阱?说清楚!”
独孤六惊恐地一挣,没挣脱,脸都青了,“步道友!这事你玄门能扛,我独孤家可扛不了!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步玄心脸色一变,“这话从何说起?你怕什么?我好歹是玄门六孤峰之一,岂会被你不清不楚的几句话吓退?”
独孤六频频后看,十分怕追他的人出现,只得一跺脚,大叫道,“舍器台里面有条道,你进去里面看吧!别拽着我了!你要害死我啊?”
步玄心一放,他立马化为一道残影,消失在天边。
步玄心与残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独孤六摔出来的那个位置。
“进去?”
“好。”残寺微微一笑。
这是步玄心最后一次见到他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