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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乖”(一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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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圣人和他的父辈一样,是踩着敌人的尸体坐上这个位子的。只不过,他的父辈反的是腐朽的前朝朋党,他杀的是自己的血亲兄弟。
圣人在的地方,周边的人都战战兢兢不敢造次,更何况此时他明显冷着脸。
大皇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李玺心头略略发紧,他飞快地想了一下,比这个更过分的事不是没当着圣人的面干过,也没见他怎么生气。
李玺悄悄抬起头,瞧见圣人的视线正放在大皇子身上,突然明白了他发怒的真正原因。
还真赖不到他头上。
李玺胆子顿时大起来,笑嘻嘻地接下话茬:“这怎么能叫耍诈呢?圣人不是教过我嘛,这叫‘兵不厌诈’。”
李鸿哼了声:“敢情你使这些小心思,还要怪我?”
“也不能全怪吧,就怪……这么一丢丢。”李玺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一个很小的距离,“剩下的得怪圣人的‘兵’,也太不禁诈了。”
说着,还怪模怪样地朝魏禹挤眉弄眼。
魏禹压下唇边的笑意,一本正经请罪:“是臣无能。”
李鸿一双淡色瞳眸瞧着他,道:“你自小读圣贤书,行的是君子之道,跟这毛猴子比心眼,一百个你都不够。”
语毕,视线落到大皇子身上。
大皇子登时惊出一身冷汗。若不是二皇子在后面撑了一把,他当场就跪了。
二皇子也吓得不轻。这孩子从小就有点愣,一看书就犯困,一上马背就撒欢,最怕的就是父亲查功课。被罚得多了,演变成看到李鸿就想拔腿跑。
两个皇子都成这样了,更别说随同的王府属官,一个个缩着脖子,战战兢兢,生怕出头冒尖被掐了。
李鸿来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总共说了三句话,该震慑的震慑了,该警告的警告了,该打压的打压了。
帝王心术,可见一斑。
打压震慑完,还要把气氛拉回来。
这就不需要圣人开尊口了。
大太监姜德安笑眯眯道:“圣人口谕,今日获胜的球队每人赏钱百贯,绢十匹,文房四宝一套。”
旁人战战兢兢谢了恩,唯独李玺眉眼飞扬,还敢提要求:“圣人是不是忘了,还有巾帼队呢!我觉得吧,并非人人都想要文房四宝,比如,我那个一看书就打瞌睡的三姐姐。”
李木槿一听,差点冲过去打爆他的头——明明是你自己不想要!
李鸿一眼就瞧出了他的小心思,登时乐了:“想换彩头?”
李玺狂点头:“三姐姐早就瞧上您老人家私库里那块火红狐狸裘了。”
李木槿恨不得当场昏过去。
偏偏李玺还不肯放过她,颠颠地把她拉到李鸿跟前:“阿姐,快谢谢圣、不对,快谢谢伯父呀!”
李木槿恨恨地掐了他一把,硬着头皮道:“侄女……谢过伯父。”
李鸿朗笑一声,隔空点了点李玺:“你姐可比你要脸多了。”
李玺翘起嘴角:“既然圣人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太客气岂不赔了?呐,我就直说了,等我赢了,就要圣人御苑里那匹小马王。”
“我要那把龙骨弓……”二皇子蜷着高大的身子躲在李玺身后,怂叽叽举手。
李鸿噙着笑道:“先赢了再说罢,你们以为朕的大理寺少卿是吃素的?”
突然被点名,魏禹不见丝毫愣怔,就像时刻准备着一般,躬身执手:“圣人过誉了,臣等还输着一球。”
不卑不亢,无可挑剔。
“咣——”
李玺敲了下锣:“快开始吧,我迫不及待想把小马王牵回家了!”
“还有我的龙骨弓!”二皇子摩拳擦掌。
大皇子当着圣人的面怂得一批,转过身却对着两个弟弟呲牙咧嘴,“眼皮子浅的东西,不嫌丢人!”
李玺:“呵呵。”
二皇子学着他的样子:“呵……呵?”
一声“呵呵”比一万句粗话都有力,气得大皇子脸红脖子粗。
李玺拽起二皇子,嘻嘻哈哈地跑走了。
不远处,杨淮看着这一幕,满意地笑了。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他虚握成拳,咳嗽两声,对着空气说:“去安排。”
树后传出一声“喏”,继而闪出一个仆役打扮的中年人,扎着脑袋匆匆离开。
杨兮兮暗中跟踪而来,看到对方,难掩惊讶。
这人她认识,正是福王府的马夫,签了死契的,全家老小都在福王府当差。
杨淮居然能买通他?这下,李玺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杨兮兮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
再开锣,战况变得异常激烈。
圣人在场,急于表现的人着实不少,尤其是大皇子。他太看重输赢了,打得眼睛都红了。
李玺瞧出苗头,主动退居二线,不再与他争锋。
大皇子很快就拿到了球。
他擅长的打法和魏禹先前那招差不多,侧身勾球,快打短攻。这样一来就需要身体倾向一侧,借助马鞍维持平衡。
眼瞅着就要进球,突然,大皇子的马惊厥而起,将他远远地甩了下去。
李玺眨了眨眼,大皇子这是要学他,来一招“兵不厌诈”?不对啊,人已经摔出去了,球也丢了,还诈什么诈?
顷刻间,骏马发疯,前蹄高扬,马蹄之下正是大皇子的头!
全场哗然。
圣人大惊离座。
大皇子的母亲窦氏尖叫一声,瞬间面无血色。
李玺也吓了一跳,想也没想就往那边冲,就算他再讨厌大皇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于非命!
有人比他更快。
千钧一发之际,魏禹猛地掷出球杆,精准地打在马腿上。
疯马吃痛,本能地往旁边侧身。
与此同时,柴阳策马而至,钩住大皇子的衣襟,将他拖到了马背上。
人群乌拉一下拥上去,将大皇子团团围住。
李玺停在外围,咽了咽口水,“好险啊!”
和他同时赶过来的二皇子也咽了咽口水,“是啊!”
李玺:“小马王是不是没戏了?”
二皇子:“龙骨弓也没戏了。”
二皇子苦笑,还是先考虑一下怎么摆脱瑞王府属官的攀咬吧!
大皇子,也就是瑞王李玦,生母淑妃,姓窦,与太后同族。外家强势,拥趸者占了大半个朝堂。
那些拥立他的臣属们前脚刚放下心,后脚就开始阴谋论。
在场的所有人,上到皇亲贵眷,下到仆从杂役,不论身份全都被关进了偏殿。
龙武军出动上百人,守在门口。
郎君和娘子们是分开关的。
李云萝怀着身孕,又是庶出,杨氏向来对她不上心。李玺想去看看她,却被值守的龙武卫拦住了。
李玺正要硬闯,刚好魏禹来了。
龙武卫看了下魏禹手上的通行令牌,退向两侧。
李玺冲魏禹挤挤眼,“谢啦,我有急事,先走啦!”
“你不能走。”魏禹攥住他手腕。
小福王不乐意了:“你也要拦我?”
魏禹解释:“大理寺已查明,大皇子的马鞍被人做了手脚。如今形势不明,四处乱作一团,王爷还是留守殿中静待圣人口谕罢。”
这话说得委婉,李玺却听懂了,他刚跟大皇子起了冲突,大皇子就出事了,算来算去都是他嫌疑最大。
“不行,我得去看看母亲和阿姐,若大兄的人揪着福王府不放,我怕她们受委屈。”
不用真有什么损失,单是母亲和姐姐们被窦淑妃呵斥两句,他都舍不得。
魏禹语气放缓:“王爷别担心,王妃和两位县主不会有事,敏之兄已经过去了。”
如今能在外面随意走动的,只有大理寺的人。
“我得亲自将她们送回府才安心,你就当没拦住我,若圣人怪罪我自个儿担着。”李玺依旧不安,试图拨开他。
魏禹顺势攥住他的手腕,低声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王爷无所无惧,福王府一众老少可担得起?”
李玺皱了皱脸,嘟囔道:“我自然会替他们担着……”
明显已经软化了。
魏禹也放软了语气:“王爷放心,没有确凿证据,没人敢碰王妃和县主一根指头。”
李玺啧了声:“他们若想碰,尽管试试,看看到底是谁倒霉。”真当他这些年拿着三十万禁军符当玩具吗?
魏禹笑笑,说:“你乖一些,别在这个当口惹事。”
李玺傲气十足:“爷长这么大,就不知道‘乖’字怎么写!”
魏禹顿了顿,修长的手指顺着他细白的手腕缓缓向下,握住那只小虫爪。
李玺指尖一颤,不安地蜷起来。
魏禹低垂着眉眼,捏住他白嫩的指尖,一根根拉开,露出柔软的掌心,然后,用温暖的指腹一笔一画写下一个字——
乖。
“现在,可知道了?”魏禹浅笑。
李玺小王爷咽了咽口水,又咽了咽口水。
你知不知道爷是喜欢男人的?
你你你、你是想当福王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