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贞》剪我玫瑰

11、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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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好了，气死你家周教授了。”姑姑姑父发现周明砚径直回了卧室，追了进来，姑姑转了一圈，笑嘻嘻这么说。

　　听得坐在沙发上周明砚哼了一声，“祸害活千年。”

　　姑父就坐在他正对面的小沙发上，问他，“阿礼，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他顿了顿，“有何收获？”

　　因为周明礼户口是寄在姑姑姑父家的，他也在姑姑家住过四五年，姑父还是习惯唤他阿礼。

　　听到姑父这么问，周明砚坐直了，认真回答，“以前我买了套度假屋在海边，没什么人烟，我过去住了几天，想了很多。”他面容清俊又添了几丝憔悴，“就跟刚才我说的一样，我不愿再做周教授周太太的傀儡了，他们是时候该认清我哥哥已经死了这个事实。”

　　姑父搬出家长的风范，“阿礼，下次不许不告而别，让人为你担心。”说完又狡黠地冲周明砚眨眨眼，“要躲清净，就跟姑父说，姑姑姑父家不好吗？跑那么远。”

　　姑父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他俩也是常年不在家，家都是空着的。

　　姑父是剧组的摄影师，审美好到呱呱叫，常年跟着剧组走南朝北，姑姑也不可小觑，剧组的服装设计，看那些古装剧，凤冠霞帔，唐装新群大褂腰袄全是姑姑一纽扣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姑姑在她说话时，转了一下他的房间，他攻读五年取得的UCL建筑与景观设计双学位证书放置在书柜高处，纤尘不染，正视非常。

　　她随手翻开他的大部头专业书，笔记也是满满当当，又创新地做了目录，添了不少索引，书柜上除了一两套金庸的武侠小说，其余都是建筑设计方面的书，还有他获得的奖状，都是英文她看不懂，零散放着几个搭建的迷你建筑模型。

　　姑姑插话，“建筑系是周教授让选的，还是你自己选的？”

　　周明砚回答，“周教授选给我哥的，我哥一死就是我去读的。”他点出关节，“读建筑以后在南大做官方便。”

　　姑姑又问，“那你喜欢建筑系吗？”

　　周明砚想都没想，讥讽地笑，“周教授喜欢就行了。”

　　听得姑姑过去揉他的脑袋，弄得周明砚直躲，“臭阿礼，装什么少年老成。”

　　看来啊，某人还没意识到周教授的歪打正着，他看起来可是很喜欢建筑设计的。

　　……

　　一通漆黑见不到底的过山隧道后，眼前是扎人眼的光亮，火车进站停止，列车员播报的普通话标准又现代：南市火车站到了。

　　这是黄珍珠第一次来大城市，眼里都是探究的光，火车站人很多，都携着自己的随身行李，面上神色匆匆，来往穿梭。

　　火车站犹如一个巨大的遮天网盖，恢弘高大的钢铁网罩盖在头上，投下纵横交错的光影。

　　黄珍珠颇费了一番气力才找到出站口，南市火车站很大，来接站的是哥哥黄栋梁和哥嫂黄莺，黄栋还说南市有两个火车站，一个南市站，一个南市北站。

　　听得黄珍珠咋舌，这么大的建筑物已是少见，她第一次见，没想到在南市竟然有两个，真是神奇。

　　黄珍珠的哥哥黄栋梁在那时候，是南市大学保卫科的一名保安，临时聘用的，俗称临时工。

　　做和在编人员一样的事情，拿比在编人员少很多的工资。

　　即使如此，黄栋梁还是乐此不疲，上班的时候勤奋认真，还很搏命，偶尔受点小伤还美滋滋的，觉得自己工作负责，尽到自己的责任。

　　时近中午，黄栋梁尽责地接过黄珍珠的行李，说要给自己妹妹接风，去吃一顿好的。她的行李不多，多是给哥哥哥嫂的特产，家乡风味的紫菜、蚝干、干虾之类的。

　　拦了辆红色的的士，坐上副驾的黄栋梁交代司机说要去茶楼，和黄珍珠坐在后座的哥嫂黄莺拉着她的手，颇有做哥嫂的风范，亲切又近人，说着话。

　　听得黄珍珠费解，明明说要去吃饭又往茶楼那去，又对车窗玻璃上贴着的‘起步价’三个字看，不懂什么是起步价，竟然要六块八。

　　哥嫂黄莺，在南大附近的街上弄了个小摊卖女士衣服，她人如其名，声音动听婉转，又能说会道，哄得附近工业区的女工不知东南西北，常来她的摊位买衣服，一时货如轮转。

　　听黄珍珠夸她声音好听，黄莺笑得乐开花，一双俏眼又往副驾那瞟，“你听。你妹也这么夸我。我就说，我要是唱歌比起电视上那些歌星是不相上下的。”

　　听得黄栋梁在那笑，他做保卫工作久了，不知道是工作影响人的模样，还是人的模样会契合工作，他长得方正刚直，腰板挺直，一双炯炯鹰目，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给人以十足的安全感，觉得有他在放心安心。

　　“阿珠，你不要夸她了。她一高兴，今晚又要唱上半晌了。”

　　“我说的是实话。阿嫂的声音的确好听。”

　　这样，哥嫂和小姑子在后座挽着手说话，一时亲密无间。

　　到了茶楼，黄珍珠才知道原来茶楼也是吃饭的地，古色古香的大厅，金黄色的桌布厚重，块头笨重的电视正在播着时装剧，说的粤语，她坐得靠窗，往外看，窗外人潮往来。

　　哥嫂拿过菜单和黄珍珠一齐看，她这才发现，早茶竟有七个等级，小中大特顶超美，菜式繁多，配图多姿多彩。

　　黄莺冲着黄珍珠挤眉弄眼，“想吃什么就点。你哥哥请客，让他大出血。”又略带哀怨地看他一眼，“他平日省得厉害。”

　　见黄珍珠不解，黄莺这才解释，“你哥哥说要在南市买楼哦。”买楼也就是买房的意思。

　　黄莺分心交代服务员说要三位绿茶，又说，“我们村有分宅基地，要楼就回乡盖呗。非要在南市买商品房，一两百平，我看住着没村里大和舒服。”话锋一转，黄莺在桌下轻轻踢了黄栋梁一下，抿着唇偷笑， “不过，你哥怎么说怎么做，我都依他。”

　　黄栋梁接过服务员送来的热水沏茶，“中国人嘛，房子就是安身立命、落叶归根的场所。我要在南市扎根，就要买楼的。多买几套都不为过。”

　　餐桌上，见黄莺时不时注视着哥哥笑，笑时眉眼弯弯，道不尽得浓情蜜意，哥哥倒是不苟言笑，一派正直的模样，又在桌面上伸手，握住嫂子的手安抚地捏一捏。

　　黄珍珠就知道哥哥嫂子感情不错，窗外是一片集市，卖花的一大堆，粉的白的红的绿的，小贩正在淋水，扬起的水雾在阳光下闪着细密的光点，金鱼小贩晃晃悠悠推车而过，潋滟的水色下金鱼摆着红尾，条条尾尾，在水中舒展。

　　黄珍珠觉得南市是不同的，明明人和村里人一样，长着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但是细看又不同，不是灰头土脸，生机不足的，这里的人脸上洋溢一种自得感，生活有盼头的奋进感，表情生动，眼眸都写着对新生活新时代的满足。

　　吃完饭往南大去，黄珍珠有职工宿舍可以住。

　　南大校园很大，教学楼四五栋，修得很高很广，满目都是绿树，校道上两边都栽满树，看不到尽头，于绿树红花掩映处的人工湖，湖边绿竹疯长，小桥流水。

　　黄栋梁对这片他日夜守卫的热土很是自豪、熟悉，昂首阔步地拎着黄珍珠的行李走在前头，她和嫂子走在前头，嫂子总会偷瞧哥哥的背影。

　　职工宿舍楼高大气派，往外看阳台晾着衣服绿萝生长往下蔓延，属于收发室职工的宿舍小小一间，说是四人间，但是进去无人，灰尘四起。

　　高高低低的架子床上堆满杂物正在吃灰尘，三人都是勤快的人，黄栋梁帮忙搬下杂物整理，黄莺拿着塑料盆出去打水，黄珍珠从门后拿了扫把扫地。

　　不知道忙了多久，待得拉开窗帘，明媚的黄昏色彩浓烈地装点了窗子，窗明几净，室内规整的整齐，擦过的地上残存水意，满室空气清新。

　　黄莺帮着黄珍珠铺床，她新买的三件套，洗过了还带着太阳暴晒过的温暖气味，“我刚刚看你在看人家卖金鱼，是不是想狄桢狄珠了？”

　　黄珍珠低低地嗯了一声。

　　黄珍珠这都有两孩子了，黄莺和黄栋梁还没一儿半女的，二人世界过得甜蜜，生活充实愉快，一时也不着急。

　　黄莺见黄珍珠眼神一黯，知道自己失言，连忙拉着她的手补救，“到了南市好好工作，你哥还有嫂子我，多帮你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再嫁终归是不难的。妹妹你年轻，又长得好看，找个 ‘一动不动’的男人都行。”

　　成功转移了黄珍珠的惆怅，“‘一动不动’？”

　　黄莺眉飞色舞，“最近很火那部电视剧啊，女主说的，一动不动，就是有车有房，一个动一个不动。等我下次租了碟，我们一齐看。”

　　说着话呢，黄栋梁进来了，把工服和资料袋放在桌上，“工服现在洗了晒上明天能干，明日上班，先把资料填了送去人事科。”他刚刚和楼下宿管了解了一下，“这宿舍挂着四个人，但是不常来，都是放着她们的杂物。”

　　黄栋梁以前也住职工宿舍，他省吃俭用买的房还未交付，一结婚不方便夫妻生活便和黄莺在外租了房子住。

　　送走哥哥嫂子，黄珍珠把工服给洗了，晾起来时，发现月亮已经升起来，挂在空中，月色溶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