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无路可退 ...
-
整个平安夜过的冗长而又沉闷，却又莫名的让人兴奋。除了多了一个Leon，同一群人，在同一个酒吧，玩同一个游戏，我靠墙坐着，看着刚刚学会划拳的Leon亢奋地同家栋战斗在一起，只是一边倒的战局让人实在看不下去，我拿着酒笑嘻嘻的凑上去，拍拍他的肩膀说：“Leon，你真没有用，看姐姐帮你报仇。”然后同家栋杀在一起。
其实，在划拳方面，家栋要比我精明许多，只是家栋酒量太差，而我又明显的太会喝酒，每次我凑过去和他划拳的时候，他总是会莫名的变得太过于谨慎、小心，所以实战中，他从我身上也讨不到太多的好处，于是匆匆的应付了我几把，便又杀到边上骰子的队伍中去了，Leon一见，便很自觉的抛弃了我，凑过去看他们玩骰子。
我从人缝中望过去，看到那一粒粒的骰子，在桌面上滚动，跳跃着，心就那么突然的静了下来。我想起了，让我迷恋上骰子游戏的起因，是一句诗：玲珑骰子镶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就那一句诗，曾经让15、16岁的我反反复复的琢磨了很久，然后从心里幻想着一段刻骨的相思。
我记得我有一次同苏遥提起这句诗，她指着我哈哈哈的笑起来说：“小菲，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才女，才发现你有时候也是个文盲。是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是安，不是镶！”
那个时候的苏遥身上已经被我染上了很多不属于她的习气，比如说放肆的大笑，比如说不雅的坐姿。只是，什么样的动作安放在她的身上，都是那么璀璨，让人眼前一亮。
苏遥说，她总是羡慕我在酒吧中，那所谓的收放自如，她说，她羡慕我的群居能力，羡慕我随手一挥便能出现一堆狐朋狗友同我一起闹腾，羡慕我伤心的时候身边有朋友相伴。而今天，在这个酒吧中，我突然感到不适应，我突然的觉得自己不属于这儿，那些朋友，死党的身边，突然在一刹那间长出了一堵墙，把我隔离再外面。
我凑上去，把Leon托付给家栋照料后，便在一群人诧异的眼光中离开了酒吧。12月的杭州，并不是很冷，只是带着一身汗从酒吧出来的时候碰到了那些冷空气，让我的毛孔一下子立了起来，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偶尔用力的踩踩地上的落叶，在酒吧周围晃荡了一圈后，想起答应那些七七八八的人要画的一堆画，叹了口气便冲入一家夜宵店，买了一堆吃的便打的回家，自从听说我回来后，父母那些所谓的朋友，便一个个跑过来，笑嘻嘻的说上一堆恭维话，然后让我帮他们画几幅画，最后几乎每一个让我画画儿的人，都要求我在画上签上名字，我看着父母得意的笑容，和他们虚假的笑容，心中蓦然刮过一阵寒意。我知道，他们要的只是我的签名，和柏林艺术大学的名气，想着的是钱，也许哪一天我能混出一点点小名声来，那么那些画儿便能让他们小小地赚上一笔。我看着窗外飞闪而过的景物，苦笑，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当的士停在我家楼下的时候，我又看到了萧桁的车，那一刹那，我的眼眶突然就红了，匆匆丢下钱，便跑了过去。
站在车边，透过打开一条微缝的车窗，看见萧桁就那样闭着眼睛，躺在放倒的车椅上，我第一次开始有些相信，这个男人或许真的曾经爱过我。
我开心地把嘴凑到那条小缝上轻快的低喊：“外卖，外卖，送外卖。”然后，便看见萧桁像受到惊吓一般，迅速的睁开眼，接着看向我眨了眨眼睛，然后打开车门问：“几点了？”
我跑去另一边，爬上车说：“还很早啊，还不到11点。给你，夜宵。”
萧桁接过夜宵，瞟了我一眼说：“这还早？那什么时候算晚？这个，你买来给我的？”
“特别的日子，特别对待哦，别人都要玩到天亮去教堂呢。萧先生，你才几岁吖，怎么就跟不上时代了？”我学着他的样子也瞟了他一眼说，“我刚刚在回来的路上，掐指一算，就知道你在这儿了。怎么样，感动不？特地给你买的。”
话未完，我便听见萧桁低低的笑声，“恩，我挺感动的，小半仙儿。”然后利索地打开口袋，问，“半仙，你要一起吃点儿么？别客气。”
我一把从里面掏出一双筷子掰开，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然后说：“吃，不过只有一双筷子，萧先生你就只能用手了。”
在昏暗的车灯中，我看见萧桁熠熠发光的睨子，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一把抓起我拿筷子的手，往食物堆里插起一块肉，放入自己口中，然后笑嘻嘻的看着我说：“恩，半仙，味道不错。”
我恨恨地把筷子丢到食盒中说：“本半仙，吃的很饱，你一个人自己吃吧。”
“你真成半仙了？怎么知道我没吃东西？”萧桁倒是很不客气的抓起筷子，一个人很香的吃了起来。
“唉？什么？你没有吃晚饭，还是夜宵？”我疑惑的问。
“晚饭。”萧桁头也不抬的回了我一句。
“真的假的？”我挑眉看着他问。
“你，看呢？”他含含糊糊的问了一句，继续头也不抬的吃东西。
“饿不死你！”我用力地瞪了他一眼，“一会儿带我去哪里玩？”
“都几点了？还出去玩儿？”他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
“假门，前些天，哪个拉着我满个杭州城乱跑，不也没见说晚。”说完，我用力的瞪了他一眼，然后看着他飞快的吃东西。
“想去哪儿？”吃完后，萧桁一边慢悠悠地收拾饭盒，一边问，突然露齿一笑，然后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手晃了晃说，“要不？我们去西湖边上荡荡？看看能不能碰上白娘子？”
“滚，西湖边上都是人，你看人海去？”我一把甩开他的手，“怎么没吃晚饭？难道不会觉得饿么？”
“今天这日子，哪儿人不多？刚手上在忙点事情，过了点，再说，一个人吃饭也没什么意思。”萧桁说完后，一把扎紧手中的塑料口袋，打开车门，突然又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说，“去看电影？”
“买的到票么？”我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带你去个老电影院，碰碰运气。”说完，便转身出去丢垃圾。
汽车电影院，等我们到的时候，最后一场电影已经放映了一大半，付了票钱，萧桁把车随便开到一个空位上，调好了音频，然后无奈地向我摊了摊手掌说：“我不知道，这儿12点就关门了。”
我环视了下周围，有一些破旧，尽管今天是平安夜，但还是有一些车位空出来，想了想便探手把放在车后座的路上买的一堆零食提了过来，放在膝盖上一边悉悉索索的翻找着，一边低低地唠叨、抱怨：“都让你别去肯德基买吃的，那么多人，你偏去，不然还能看个大半呢，咦，你怎么没买鸡米花？那你买什么去了？？”
我翻腾了一会儿，寻出一对鸡翅膀，一手一个抓着，然后抬起头，便看到萧桁一脸无奈的看着我，我随手就把左手抓着的鸡翅膀塞了过去，萧桁抬手抓住我的手，然后微微低了头，就着我的手吃起鸡翅来。
“哎，你自己没手啊？”我小声嚷嚷，脸微微有些发热，然后往回收了下手，却被他用力握住，没有抽回来。
“太油了，反正你已经抓着了。”萧桁笑嘻嘻的看了我一眼，“别浪费资源。”
电影很快便进入尾声，当我看到屏幕上男女主角很烂俗的拥吻在一起的时候，不由得低声笑了一下，萧桁转过头来看了看我，眼神中有些纳闷，有些期待，墨黑的睨子在昏暗的车厢中闪着亮光。
“哎，半年没见，你变了些呢！”我有些得瑟的瞟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
“恩？有么？”
“有啊，以前你的眼睛里面是看不到什么的，现在似乎能看到点儿什么了。”
“哦？”萧桁突然咧嘴笑了笑，神情暧昧的靠了过来，把嘴靠近我的耳边，轻轻吹着气说，“现在，能看到点什么了？”
“电影放完了，接下去我们去哪儿？”我笑着推开他的脑袋，“你现在想让我看到点儿什么？”
在我的轻推下，萧桁坐正身子，瞟了一眼时间说：“去杨公堤走走吧，那儿人应该不是很多。”
冬天的杨公堤，树木不再郁郁葱葱，抬头可以从稀稀落落的树叶间看到那一弯明晃晃的月亮，斜斜的挂在天上，两边的路灯敬业的散发出亮光，照亮的道路，却照不清楚细节。杨公堤是西湖边上一条安静的道路，上面那一座一座的拱桥是我非常喜欢的一种存在，流畅的线形，夺人眼目的漂亮，仅仅只是通过那么朴实的样式表达出来，而我最喜欢的便是它的坡度，那么陡，站在桥的这边，完全看不到对面的景色，站在桥这边，我们只能凭借声音，气味，和想象去猜测对面的情景，去假想一场美丽的梦境。
我飞快地跑上一座拱桥的最高点，低头凝望着萧桁，看着他一步一步，缓慢的，从容的向我走近。那路灯的光芒打在他身上，色调暧昧不清，他的眼睛幽深而明亮，就那么轻轻地，固执地看着我。我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缓慢而有力，于是我的嘴角无法抑制地、慢慢地向上翘了起来。
我看着他站到我面前，缓缓的伸出手，试探似的理了理我的头发，接着慢慢下滑，指尖轻轻的划过我的背，停留到我的腰上，微微用力，便把我拥入怀中。
就这样，在某一个最高点，我们相拥而立，就似最普通的情侣，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我的耳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身上能感受到他拥抱的力量，鼻尖能闻到从他身上淡淡散发出的香水味，偶尔通过的车辆的灯光从某一个缝隙渗透进来，微微的泛着光芒。
我想，这样是多么完美的画面，如果时间停留再这一刻那将会是多么的美妙？可惜，我们无法停止时间，也无法改变已经存在的事实。
过了多久，我不清楚，也许一会儿，也许很久，我听见萧桁在我耳边轻轻呢喃：“小菲，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小菲，我以前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小菲，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小菲，我同苏遥提出离婚了，可是你为什么不肯多给我一天？”
我想我是感动的，如果没有最后一句，那么这一个晚上将是多么的美妙！可是他说了，我也无法强迫自己，当作没有听见。
于是，我听见自己笑了，低低的，冷冷的，讽刺的。我用力的推开他，退后一步，抬头看他，看着他惊讶地看着我，看着他眼里的不解，还有一闪而过的失落。
“萧桁，告诉我你同苏遥提出离婚有意思么？”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声音可以如此的尖锐，“半年，我走了半年，你也离了半年，我不懂，如果你真心想离，半年的时间还不够你同她划分干净么？最后，你还是没有离成。萧桁，这就是你给我的结果和答案？”
于是，刚刚那温馨而又完美的画面破碎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的我和沉默不语的萧桁，就似一对走到尽头的情侣，无可奈何却又无法挽回。而这一切中，最可悲的是，我们从来都不是情侣，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祝福，也从来都无法见到光明。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无路可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