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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衣(上) ...

  •   年关将近,京城大雪倾覆,冷得毫无顾忌。
      路上的霜冻似要将马蹄都生生陷在雪土里,让人在这冰天雪地中慢慢的吐出一口缭绕的热气来,然后怅然的嗟叹。
      “何不留在京城?”顾戴坐在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牵着缰绳,“年关土冻,宣西道的路,恐怕还要难走。”
      崔无染闻言,向顾戴的方向瞥了一眼,发丝间缠系的丝绦顺风而飘,墨发招摇犹如旌旗,似若玩笑一句:“长安米贵,留的久了,终有一天弈得只剩麻葛遮身,薄田三亩。”
      “就算罢了只剩三亩薄田,不也还有你宣西边塞千顷纵我快马疾驰?”顾戴朗声大笑,在山路间留下几声清脆回响。
      崔无染脸上的神情淡然如玉,轻叱一声向前赶了赶马:“宣西千顷,纵君汗血宝马驰骋,只是冬日里——不要折了你那马蹄子才好。”
      顾戴笑恼几声,却又自知说不过崔无染,拉紧缰绳,并肩加紧赶路。

      (壹)
      大历七年冬,宣西王崔无染携定远将军顾戴北御匈奴大胜归京,齐帝降旨,赏赐珍宝万千,设宴九宫,大肆庆贺。停留不过数日,旋即归属封地。
      等到崔无染到了宣西府,业已经入了正月。
      年三十那晚,崔无染和顾戴都破例的小酌两杯,多吃了几筷子菜,算是又把一个年夜给糊弄过去了。倒不是因为今年打仗的原因才过的如此草率,而是年年如此,用顾戴的话来说:“吃了这顿饭,才想起来我都已经二十六了。”然后崔无染微微一笑调侃一句:“是啊,都人老珠黄了。”‘
      崔无染和顾戴从小无父无母,都是在纷乱的宣西摸爬滚打起来的。在镇东的一次战争里被一名老将军发掘,率兵所向披靡。一白衣,一黑袍,犹如阴曹地府里执叉的阎罗。战胜归京又帮助当今圣上平复京城的动乱,稳固了皇位。崔无染作为文官受封了王爷,顾戴却因为齐帝对武官威胁的排斥封了定远将军附从崔无染。赐了封地,荣耀光华披身五六载,任崔无染再轻的年纪,也都二十五岁了。晃眼,青涩与狂傲都在沙场磨砺光平,成了身负沧桑满眼世道的朝堂人。
      “归宣西吧。”崔无染在宴罢长安皇殿,依栏望雪而道。
      顾戴眼眸一恍:“你若想了,那便归去吧。”
      正月初七那日傍晚,天还没到透黑的时辰,马蹄在宣西王府的门前停下了。
      “你何必要送我归府。”崔无染回眸看顾戴,顾戴黑袍一袭从马背上灵巧的翻了下来。暗灯中,脸庞清瘦的棱角分明,眼睛里温和的像是藏起了锐气,崔无染抿了抿嘴,“舟车劳顿你该早些回府休息,况且·····你肩头还有伤。”
      王府大门洞开,有侍女侍从灯火通明的出来迎接,顾戴淡然的笑了笑扫向了王府大门:“还不是想看一眼你宣西王府的接驾的排场——那点小伤,也就你还记得。”
      崔无染抬了抬眉:“也就你才会认为那是小伤。”
      崔无染清楚的记得,那支箭是从前胸贯穿到后背的,血浸透的顾戴脖颈都是红如残阳的血。那是与匈奴的决战,他与顾戴皮甲上了战场,他本是无需去的,却为了鼓舞士气执意走了那么一遭。乱军之中,他暴露在对方的神射手之下,本以为他的这条命会就此了结的时候,顾戴为他结结实实的挡下了这一箭。箭头是乌黑的,血在肆意横流,顾戴的眉宇间却犹如在看一个笑话,他若摘棘去藜一般径直取下身上长箭,拈弓搭箭,弓箭声铮铮,那个企图偷袭的弓箭手应声倒下。
      崔无染曾在一个瞬间,荒唐的觉得,顾戴他是不会痛的。
      因为他看向自己,回眸的那一刹那,竟然还是眉眼带笑的。这个错觉同样在顾戴云淡风轻的和军医谈论的时候出现了一次。如果崔无染没有看见顾戴低头那一刹那脸色的苍白的话,或许他就真的一直的相信下去。
      崔无染知道他不想让自己感到愧疚。
      可越是这样,崔无染越觉得心里有种不知名的难受。
      “也罢,你抓紧时间回去沐浴更衣吧。”顾戴把马鞭别在腰间,催促着,“皇上赐的那些你也都搬进去吧罢了,我生而一生孑然,用不上这些珍物。不像你,还有一府子下人要下例钱。”
      崔无染清亮若皎月的眸子泛了泛,笑道:“我宣西王府还差给下人那点例子钱吗?倒是你,把皇上赐下来的人都遣到我府上来了,留那几个老嬷嬷和小孩子,不嫌你那定远将军府邸空旷?”
      顾戴摇了摇头:“孤苦惯了,太热闹,我到浑身不习惯了。”
      崔无染在渐黑的天色里可能不清楚顾戴的神情,总觉得唇角有点酸酸涩涩,罕见的勾起了极明媚的微笑:“不说了你,回去好好照顾自己,这几天准你不来宣西府坐堂。”
      顾戴翻身上马,留下了一个“好”,随着坐下的枣红马一声嘶鸣,在宣西府前空旷的长街上,留下一个孤人单骑的背影。
      崔无染定定望着,眉宇间的神情淡了下来。
      “王爷,进府了吧,这天,待会又要飘雪了呢。”一边牵马的小厮廖海提醒。
      崔无染沉默良久,不知道像是再看什么,然后转头问道。
      “廖海,你觉得顾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将军骁勇无敌,不是奴才能够妄论的。”廖海低眉顺眼的躬了躬身子。
      崔无染一抬手:“无妨,说就是了。”
      廖海望向已然空无一人长街尽头:“奴才听家里的老人说过,不争不夺,淡然如水的人,内心都是最为温和而容易受伤的的。”
      崔无染垂了垂眼。
      温和,而容易受伤吗?
      这才是顾戴最为原本的样子吗?

      (贰)

      五鼓初响,崔无染看到灯火通明的宣西府里坐着的顾戴,眉宇间不由自主的皱深了几分。
      “不是让你在府上休沐吗?”崔无染抽掉顾戴手里的军文本子,顾戴方才回神抬头,“糟蹋坏了身体怎么办?还要驰骋我宣西千顷,别到最后连马都跨不上去。”
      崔无染的语气急了几分,顾戴一时间都没回过神来。崔无染也意识到话说的重了,见顾戴不应,心下先慌了几分:“怎么了····我···”
      顾戴靠在红木宽榻上,长舒一口气,笑了:“平时见惯了你伶牙俐齿的样子,倒是少看你动这么大气,一时竟没缓过来。”
      崔无染把手指尖轻按在顾戴微热的太阳穴上,无奈一叹气:“累了还找借口,军务难道就不能晚两日再整顿?”
      白衣在眼前飘忽,顾戴忽觉额角多了些清凉,望见,才发现是崔无染从白纱袖子里探出来的一只手,眉宇间凝了凝:“军务要紧,宣西府东临蛮夷匈奴,现在宣西府军需要休养生息,切不能出了什么乱子。”
      顾戴一认真起来,清冷的竹叶眸笑意全无,云淡风轻的光芒似乎能够映射出战场无数金戈铁马,锐气逼人。
      “日日一身黑袍,你那武官袍子怕是拿去压箱底了吧。”崔无染放下手来,打量着顾戴一身黑的没有一丝修饰的劲装,调侃道:“黑得连广平王的那只乌羽鸦都比不了。”
      “白衣一色,你难道不像是吊丧?”顾戴挑眉,不甘示弱。
      崔无染折了折袖子,栀子香气四散,细长的指尖指了指:“绣了栀子的。”
      顾戴就着烛花,一朵清淡而不扰人的栀子开在雪白的衣面上:“是何人这般心灵手巧,绣的起你宣西王的衣栀?”
      崔无染挥袖,嗤笑一声:“那里有什么心灵手巧,还不是我自己掇弄出来的样稿,交了府上的绣娘去做的。”
      顾戴抿嘴勾唇,舒缓道:“我还以为你终于良心发现,娶了一位聪慧贤惠的王妃,我这讨喜酒的手都准备往外掏了呢。”
      崔无染一愣,一笑了之。
      他知道顾戴是不肯走的,他自己呆在这里也好,防着某人累晕过去都没人知道。两个人聊了些不着边际的话语。崔无染提了只狼毫笔,沾了些藏青色的墨,批起了这些天打仗落下的文书。翻开却发现,早已被另一种遒劲而挺拔的字体抢占了先机。
      崔无染怔神,又翻开了一本,却也是明明白白批好的,“维钧,这折本——是你批的?你莫不是连府上也没回?”
      “将军府又有什么好回的,我叫阿庆把马牵回去便行了,又何必自己跑这一遭?”顾戴提笔,在纸面上留下几行字,“军营人,劳碌命啊!”
      崔无染俊脸一沉,却终究是没说什么。
      饶他舌灿莲花,终究,还是拗不过顾戴的。
      半晌沉寂后,顾戴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还是早点去审你的堂事吧。五鼓响就起身,你底子弱,身子受得住?若是我哪一日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了,你还不得·····”
      顾戴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对上崔无染一双阴沉的眸子。
      崔无染眼底都是认真:“我不允许。”

      顾戴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垂了垂眸子:“什么话····,眼神这般凌厉——沙场之人,还是要割舍这条命的。”
      崔无染叹了一口气,闷闷的再没说话。顾戴似乎感觉崔无染的情绪不怎么对,拉过崔无染的袖子。
      崔无染的脸撇过来,露出一双黯淡的眼睛。
      顾戴心里一缩。
      没想到,他居然把这话看得这么认真吗?

      (叁)

      崔无染与顾戴算的是归的及时。
      他们前脚刚走,京城后脚就出乱子了。
      皇太后薨逝,皇后重伤昏迷。
      事情是从皇后中了狂毒开始的。皇后现在已经算不上皇后了,他已经被皇上的一道圣旨褫夺封号降为了才人,逐入了冷宫。皇后的狂毒来的是实在太过诡异,犹如疯子一般放火烧了太后的慈宁宫,自己躲避不及也烧的容颜尽毁。
      一时间,后宫大乱。
      消息在京城封锁了几天,传到了宣西府,都已经入春了。崔无染的眼线来报的时候,崔无染和顾戴都忙得不可开交。崔无染打理宣西府内务,整日和幕僚磨嘴皮子。顾戴操练编排军队,整日都在马背上度过。崔无染搁了手上的事情,准备去寻顾戴的时候,顾戴却先一步找来了。
      “你也知了消息?”崔无染眯眼看了看一身玄甲未去的顾戴,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他鬓角浸透的汗滴上。
      顾戴点了点头:”怎么看?”
      “京城,危矣;宣西,危矣。”崔无染眉眼凝重。
      顾戴了然:“狂毒从匈奴来?”
      崔无染:“十有八九。”
      崔无染料想到了,终于是有人盯上了宣西府。
      狂毒是匈奴的一种疯毒,只有匈奴之人才会有配置之法,因为解药的材料太过珍贵,也只有匈奴的汗宫才会有极少的成品,而在其他的地方几乎绝迹。
      匈奴若是有帮凶把狂毒带入长安,极有可能就是临近变得宣西府人。而最近来到皇宫的宣西府人,并可以见到皇后的,也只有崔无染和顾戴。
      显然,明了。
      好狠!崔无染低喃。
      顾戴似是无所愁乏的一笑,悠悠开口:“功过相论,何等讽刺,真是好大一盆脏水。”
      “想必皇上派来的钦差已经在路上。”崔无染望天,眸子里淡淡一股子愁绪,“不知宣西府何去何从。”
      顾戴看着崔无染神色忧虑,不禁赫然一笑出声:“你呀,就是把事情想的太坏,放心好了,若是皇上真怪罪下来,不还有我顾某人给你顶着呢。”
      崔无染不解:“何意?”
      顾戴依旧面若春风:“想想,我也是半个匈奴人呢。”
      崔无染猛然惊觉,失声而唤:“维钧——”

      顾戴知崔无染心里发慌,抬头斟了杯茶递了过去。茶氤氲着热气,落在崔无染的手里,略使他安了安心:“好了,知道你心思重,也不惊着你了。钦差来我自是有办法自证清白的。”
      顾戴给了自己也斟了杯茶,茶水溢满唇齿之间,压不去胸中气闷。只要伤不到崔无染,都好。
      若是顾戴不提起来,崔无染的确是要忘了,顾戴的父辈皆是匈奴悍人。顾戴的祖父是匈奴曾经名震整个大齐的匈奴战神名将戈尔翰——这位将军曾经让大齐一度颜面尽失。顾父是匈奴上一辈有名的勇将,在可汗麾下备受宠幸,横扫匈奴各部,立下赫赫战功。顾戴的母亲却是宣西府一个府吏的女儿,算得上顾父的一个妾侍,生下了顾父唯一一个儿子——也就是顾戴。顾戴从小叫卓达,在十多年前的大齐与匈奴的那场战乱中失去父母亲人,给自己改了母姓,起名顾戴——脱离匈奴,戴罪立功之意。顾戴厌恶匈奴的残暴与野蛮,逃亡宣西府的时候遇上了同样孤苦无依,治病救人为生的崔无染。顾戴擅长马上功夫,行军打仗颇有一套身手绝顶。崔无染运筹帷幄,点兵布阵,操弄机关,有点诸葛遗世的味道。
      这一切他从来都没有公之于众,也都没有和任何人透露过。除了崔无染。

      和顾戴相处久了,总会忘了他是半个匈奴人,还是匈奴悍将世家的独子,他总是温温霭霭的,谈吐起来比汉人还雅致,似乎一直把他身体里的匈奴血藏住了。
      崔无染叹了口气,这次,恐怕是再也瞒不住了。
      “你又有何办法自证清白?”崔无染终究还是追问了一句。
      顾戴的浅笑里还是藏了些东西:“到了时候,你就会知道的。”

      (肆)
      崔无染没有想到,在钦差来到之前,他先病了一场。
      三月春风料峭的紧,他又没有顾戴那么好的底子,自然免不得受一场病热。崔无染下了堂回王府时便觉得身子不对,到了晚上竟然就烧了起来,浑身上下和冬日里的碳炉子一般,急的管家半夜把府医从热被窝里拉了出来,心里有放不下,去敲了定远将军的府门。
      顾戴闻了消息,披了件狼矛披风就飞马而来了。进王府的时候,一头墨发罕见随意的飘散披散着,玄袍凌乱的敞着,棱角清显的脸庞上俊美而阴郁。
      “怎么回事?!”顾戴的嗓音低哑,屋子里的人全部都跪倒在地。
      “将军大人,千岁殿下恐怕是这几日起早沾染了风寒,加上忧虑过甚,才至出了热症。老朽开几服药,喝了便不打紧的。”府医是位白须老者,颤颤巍巍的一揖。
      “麻烦老人家了。”顾戴彬彬有礼的请出了府医,眉头一拧看向身后的吓人,舒了口气,“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有我照顾。”
      众侍从唯唯诺诺的出了去,把门带上。
      室内终于安静,帘子处传来几声轻声的咳嗽,顾戴走上前去,便见了崔无染烧得有些绯红的脸。
      崔无染半醒着,室内的烛光有些昏黄:“维钧····你何苦夜半赶来呢?楚伯也太不知事了,若是你走马吹风也生了病可怎么好,宣西府一黑一白全部都被撂倒了·····”
      顾戴哭笑不得:“你自己还没见好呢,就想着咒我,赶快睡一觉,别再说话了,真是····也不怕费神····”
      崔无染长叹一声,翻了个身,几缕发丝垂下,显得竟有那么些可怜,顾戴不知道为何心里一触:“我睡不着。”
      顾戴拿了张凳子坐在崔无染身边,抬眼望他:“府医说你忧虑过重,心思太沉。说说,近日又有什么烦心事?若有什么事交给我便好,何必一个人憋在心里?”
      崔无染半晌不言。
      顾戴见他不肯说,叹了口气,刚准备开口,却感受到一股温热覆在了左手之上。低头一看,是崔无染的手。崔无染的手纤细细长,与顾戴的手同样漂亮,但顾戴却因为常年习武,多了些薄茧显然更有力了些。崔无染的手就像是一只纤细的白蝴蝶,落在顾戴的手背上,久久停留,不愿离开。
      “顾戴,我只是怕你,躲不过去这一遭·····”崔无染低下头,“昨日已有消息,宫里不少妃子,朝上不少大臣都染上了狂毒,皇上震怒,已经有人扒出了你的身家背景,许多老臣都参了你一本,皇上的态度也不是很好。若是真的有人意图谋划·····恐怕···我真的是怕··连你也保不住·····”
      顾戴听的喉咙一哽:“你········”转而闭眼,叹息一声:“寒商,你·····这又是何苦呢····”
      顾戴抬起右手,慢慢的敷在崔无染眉宇间,只觉得还是烫得厉害。掌心慢慢的离开,指尖轻触,却不小心摸到了崔无染眼角的一丝水渍。
      顾戴心里不知道为何一痛,像是撕开了一个口子,沾染上了卤水一般的疼痛。他许久都没有把崔无染的字唤出口了:“寒商,你这是·····”
      崔无染不答,寥落的蜷缩在床角。
      顾戴倒是被崔无染的泪水给惊到了,顿了顿,苦笑几声:“你这般,怎么叫人放心的下来,若是哪日我真的撒手走了,在阴曹地府里都还得担心你会不会一口气没上来,哭晕过去。”
      崔无染一下子掀了锦衾,坐了起来,细眉横撇:“若是担心,便留在宣西府好好呆着,别再说那些鬼话!”
      顾戴连声应和“好好好”,赶忙把崔无染掀掉的被子盖上压好,换了一个柔和的语气说:“生着病呢,又着了凉怎么办?睡一会吧,药煎好,我再喊你。”
      崔无染看着顾戴温柔的脸庞,安了安心,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顾戴敛起了眉。若能保的你与宣西府无虞就算染得一身伤痕一身伤痕,也值得了。若真有那么一日,也愿你,忘记那个定远府上的顾维钧。

      (伍)
      崔无染和顾戴都没有料到,来的钦差,竟然是皇上的胞弟三王爷唐王殿下。
      唐王齐楚和崔无染以及顾戴的关系都很好。这次只罢再好,在圣旨面前,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宣西王崔无染,定远将军顾戴接旨——”
      齐楚手执黄帛,身着蟒袍,神色庄严。宣西府大门洞开,吏员两侧而列,香案铺陈。崔无染和顾戴身穿官府跪拜。
      “臣崔无染,恭听圣谕。”
      “臣顾戴,恭听圣谕。”
      齐楚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夫京城狂毒之祸,始于宣西,而今月旬,尚未得解。今查得定远将军顾戴者,嫌疑颇重,且其隐瞒其匈奴之身不报,有罔天威。今特诏宣西王崔无染立刻启程归京商议,责令定远将军顾戴需找狂毒之解法,后入京自陈失职欺君之罪!如若反心确实,朕绝不轻饶!——钦此。”
      一纸宣毕,崔无染脸色苍白,如有雷击。
      寻得狂毒解决之法,入京自陈其罪。匈奴狂毒的解药有多稀有他不是不知道,宫中的太医已然束手无策,顾戴又怎么找出什么好法子?就算是找到了,一道欺君一道失职的罪名早已经坐稳了,自己又被软禁京城,到了何等凶险的地步!
      “臣,顾戴,接旨!”顾戴脸色淡然。
      崔无染心中复杂,只好叩下身去:“臣,崔无染,接旨。”
      “两位先候一会再起身。”齐楚又放了黄帛,”皇上有话问顾将军。”
      顾戴膝行了几步:“臣,顾戴,恭听圣谕。”
      “顾戴,你出身匈奴一事确可属实?”齐楚敛了敛眉头。
      “回皇上的话,的确属实,臣父为匈奴勇将呼延,臣祖父为匈奴将军戈尔翰。”顾戴朗声答道,“臣母为汉人,臣算的是半个匈奴之人。”
      这话一出,不仅齐楚,就连崔无染身后的吏员,都齐齐变了脸色。
      戈尔翰吗?
      齐楚轻念。这个名字,曾经给了大齐皇朝太多的的震撼,却不曾想过有一日他的子孙却成了大齐的功臣,更不曾想过,这个人,是顾戴。
      “你可有谋反之心?!”齐楚继续问道。
      “不曾!”顾戴斩钉截铁。
      ”以何证明?!”齐楚问。
      “顾戴深吸一口气:“臣愿以身涉险,独往匈奴汗宫盗取解药,自证宣西府上下清白!”
      言辞朗朗,正如规划好的一般。
      齐楚眉间松动了,几乎有瞬间的惊诧:“你······”
      “维钧······你······”
      崔无染脸色几乎惨迫,眸子里都是不可置信:“你为什么·····”
      顾戴像是听不到崔无染的质询,古井无波的叩下一个头,又重复一遍:“臣愿以身涉险,独往匈奴汗宫盗取解药,自证宣西府上下清白!”
      崔无染顾不得什么礼数,径直站了起来:“顾维钧你给我住嘴!这····这就是你自证清白的方法吗?”
      顾戴不答,齐楚也立在原地。
      崔无染凄笑了几声,连退了几步:“你真当匈奴汗宫是我宣西练兵场可任你来去自如?你可知你若是被擒,那便是·····”
      “那便是死路一条。”
      顾戴眼神毅然,“那我便去蹚一蹚这死路,究竟有没有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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