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情史》火晶

9、第九章

　　这时，忽然有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有个人在黑暗中发出极轻的声响，她根本看不清对方的动作，就被他背在了背上。
　　“捂住口鼻，屏气！”
　　是凌天的声音！
　　婉游已经不用掩住口鼻了，只好屏气，双手搂着他的脖颈。他背着她飞奔，快得让她眼里只有四周不断后退的模糊影子。
　　一出房间，她就看到朦胧的月光。看来冥界也不是完全没有光亮，只是月光在这里也更微弱了。而她身上裹着的，是凌天的披风。她的脸离他的耳朵极近，这才发现他又带着之前的那个黑白交错的面具。
　　他跑得飞快，侍卫们高喊着，紧追着他们，不断向他们投掷长枪、暗器。兵器破空而来，金属在空中带起“铮铮”声，婉游的心悬了起来！
　　她刚伸手在乾坤袖中探索，便听凌天道：“我这披风不怕他们的暗器。”
　　果然，那些暗器刚要打在她身上，就被裹住她的披风弹了回去，丝毫没有碰到她。
　　婉游双目一扫，飞快地打量周围。这里似乎是王宫，飞速后退的模糊建筑物都很奢华，水榭亭苑隐隐透着黑气。
　　后面的侍卫没有使出法力，只是猛追，还有无数的暗器追着他们。凌天也没有使出法力。婉游猜测，大概是这里的结界限制了法力的使用。
　　宫门就在不远处。不少门外的侍卫冲了进来，将宫门紧紧关闭，严阵以待。
　　前有敌军，后有追兵，婉游从没经历过这么惊险的逃亡，心像是被提到了嗓子眼。
　　出乎意料的是，凌天没有奔向宫门，反而冲向离他们最近的那处宫墙，拔出剑，高高举起，用力一插。这把剑成了他的借力之处，他借机一撑，背着她在墙面上大踏了两大步，纵身一跃，越过高墙的瞬间，在空中飞速拔下剑，他背着她翻了出来。
　　刚一落地，一群侍卫便杀了过来！
　　婉游刚要出鞭，就被凌天握住了右手。他迎上她的诧异的目光，对她使了个眼色，和她一起化成白光，消失了。
　　两人显形的时候，发现周围又是一片漆黑，半点光线都没有。凌天左手指间燃起一缕白光，照亮了周围，婉游这才发现，他们竟然在一片树林里！
　　树影婆娑，树叶沙沙作响。似乎是为了迎接他们的到来，转瞬间，林间狂风呼啸。大树高耸，仿佛一道高高的围墙，将月光完全遮住，阴森又诡异。
　　“嗷——”
　　悲切的狼嚎声响起，在空旷的树林里格外凄凉恐怖。这黑暗的树林深处不知还藏着什么危险，未知让这片森林看起来更可怕了。婉游想到这里，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憋气到了极点，她已经开始眼花了，不得不吸了口气。
　　正在打量四周的凌天似乎感觉到了耳边的呼吸，连忙道：“在这里不用屏息了。我试试能不能破结界。”
　　婉游这一吸气，就闻到了风中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的气息。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词——狩猎场。
　　据说，冥族有一片狩猎场，专门用结界将误闯进来的各族生灵围猎其中。至于冥族，他们有时会亲自下场捕猎，也可能坐山观虎斗。
　　凌天右手中缓缓升起一缕白光，白光突然加速，猛地窜上夜空。转瞬间，“嘭”的一声，天际传来一声炸裂！
　　“哥哥，放我下来吧！”婉游估计他肯定很累了，也不好意思一直让他背着。
　　凌天还没回答，上方便传来阵阵振翅声，“扑扑”作响，伴着惊悚的鸟叫声！
　　婉游抬头，借着白光炸裂未消的光亮，她看到上空是黑压压的一片鸟群。每只鸟都异常巨大，仅仅鸟头就有一人高，爪尖闪烁着锋利的光芒，鸟尾像是一条布满倒刺的鞭子。它们被凌天指间的白光吸引，尖啸着齐齐俯冲下来！
　　他立刻灭了指间的白光，背着她跑起来。就在那一瞬间，婉游耳边响起了巨鸟拍打翅膀的声音，温热的鸟羽堪堪擦过她的小腿，惊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险！就差那么一点点！
　　凌天跑得更快了，巨鸟紧随其后，婉游紧紧贴着他的后背，感觉到四周的树叶被他带起的疾风刮得乱颤，他时不时小声提示：“低头……小心右边……小心左耳……”
　　婉游按他的提示频频躲避树枝，完全被他震惊了。这里漆黑一片，她什么都看不清，凌天竟然能背着她跑得那么快，而且知道前面的每一处障碍。他是怎么看清的？
　　跑了好一阵，他小声道：“抱紧我，闭上眼睛。千万别睁眼！”
　　婉游连忙圈紧了他的脖颈。她闭上眼睛，有炙热的温度一闪而过。
　　“嘭！”
　　上方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声。风声呼啸而过，拍打着她的脸。他们在向上飞！
　　爆裂声使她的耳朵里尽是轰鸣。短暂的耳鸣之后，鸟群嘈杂的振翅声就在她耳旁，她听到两柄剑出鞘的声音。
　　肃杀的剑气在他们周围不断发出砍斩声，怪鸟的尖叫声、扑打声，火光的炙热、刺鼻的血腥味和烧灼的焦糊味……一切都混乱至极。
　　即使闭着眼睛，她仍能感觉到上方的热气带着光亮。
　　她将脸埋在凌天的背上，躲过上方的热气。
　　两道灵光闪过，二人便出现在婉游家的大堂里。婉游连忙从凌天背上下来。她刚站稳，他就双腿一软，瘫倒下去。
　　婉游连忙搂住他的肩膀，想把他扶起来，可是他太高了，自己又法力被封，她只好顺势让两人一起坐在地上，让他的头靠在她的肩上，伸手取下他脸上的面具。
　　凌天紧闭着眼睛，一张脸像是被水洗过一样，全是汗水，浓密的睫毛上，也沾着额头滑下来的汗水。
　　婉游估计他是累晕了，连忙掏出帕子为他擦汗。幸好她身上带的帕子多，这条是她前阵子买的。凌天的睫毛抖了抖，睁开了眼睛。
　　婉游连忙问道：“哥哥，你哪里受伤了吗？”
　　凌天眼神涣散地面向前方，右手手指不自觉地微动，随即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婉游看向他的右手，他的手是攥着的，血水顺着他的手心流了下来。她只好将他的手指掰开，随即倒吸一口冷气：他的手心一片血肉模糊，焦黑与红色血肉粘连在一起，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
　　婉游一惊，内疚感瞬间涌了上来。刚认识一天而已，他已经救了她两次，这次还受了伤。想起他漂泊孤苦的身世，更觉得他遇见她真是悲惨。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哥哥，对不起，是我连累你受伤了……”
　　凌天本来眼神还涣散着，一听到她的哭腔，连忙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转头看向她：“你你……你别哭啊！这点儿小伤真的不算什么……”
　　婉游正要伸手擦眼泪，凌天就伸出左手，修长的手指为她擦去眼泪。
　　婉游怔了怔。他的手指很温暖，传来神族特有的温暖和安抚感，让她心头的内疚难过散掉不少。有那么一瞬间，那温度仿佛直接涌入了她的心里。
　　凌天认真地为她擦眼泪，目光温柔地在她的脸上流连。
　　大堂的门突然打开了，原本神色焦急的雪浮看到眼前的两人，呆立在原地，然后慌乱地转身就跑。
　　婉游赶紧站起来：“雪浮！”
　　凌天似乎也想站起来，婉游连忙扶了他一把。雪浮被她喊住了，转过身犹疑道：
　　“公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婉游走到她面前：“我们刚回来。多亏了凌天哥哥，把我救了出来，还连累他受了伤……”
　　凌天也缓缓走过来，对雪浮客气一笑，点头致意，然后转向婉游：“这点儿小伤就别提了吧！不必内疚。”
　　雪浮一听，连忙要跪下，被婉游及时拦住。她眼泪汪汪地看向凌天，郑重一礼：“多谢先生的救命之恩！先生救了公主，就是我的恩人！”
　　婉游握住她的手，心中一阵感动。何其有幸，她有雪浮这样为她担忧的姐妹。她没有亲生姐妹，其实内心里一直把雪浮当做姐姐看待。
　　凌天摆摆手：“别说这些感谢的话了。我和婉游之间，没必要说感谢。”
　　婉游想起他的伤，道：“哥哥，我带你去包扎伤口。”
　　雪浮听了他这话，用怀疑又微妙的表情打量着他。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婉游已经扶着凌天走了。
　　婉游扶着凌天进了自己的房间。以她对籽枝的了解，在大堂为凌天包扎，只会不得安宁，她就干脆把凌天带进她的房间，籽枝绝对不会进来的。
　　她扶着凌天在椅子上落座，从床下找出药箱，在他对面坐下。
　　“哥哥，你先忍一下。我这里的药水比普通的药更烈，但是好起来也更快。”
　　凌天倜傥一笑，仿佛刚才疲惫又痛苦的人根本不是他：“你别小看我，更重的伤我都受过，难道还怕一点儿药水？”
　　婉游叹了口气，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坛子，打开之后，一股比烈酒更冲的味道弥漫开来。
　　凌天配合地伸出右手，笑吟吟地看着她。婉游估计他是怕她担心，心里更愧疚了。
　　婉游将小坛子里的药水浇在他的伤口上，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不消片刻，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滚落下来。
　　婉游刚从伤口上抬起头，就看到了他脸上的冷汗，和扭曲的笑容。
　　她用衣袖为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哥哥，除了打架的时候，你有不笑的表情吗？为什么我看到你总在笑呢？连这么疼的时候都要笑。”
　　凌天收敛了笑容，一脸正直道：“因为心中欢喜呗，欢喜就笑啊！”
　　婉游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又看了看他的伤：“此刻……也欢喜吗？”
　　凌天点点头，故作高深，目光却一直胶着在她身上：“你不懂，我眼下开心得很……”
　　“我以为……”婉游的确不能理解，“你不觉得被我拖累了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凌天皱眉，又悄悄弯起嘴角，“我以前受伤都是自己包扎，现在身边有你，这就足够让我开心了。”
　　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高大沉稳，强大的气场隐隐透着杀气，而此刻，他的笑容却带着孩子气的纯真，亮晶晶的眼里是满满的笑意，任谁都不可能不被他的笑容感染。
　　婉游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来他是这么害怕孤独、渴望亲情，哪怕为亲人受了伤，只要有人为他包扎，他就能感到快乐。
　　他看向伤口，笑道：“这伤口是我的荣誉，属于一个男人的荣誉……”
　　婉游又叹了口气，轻轻将伤口上的焦黑清理干净，再将药粉涂在他的伤口上，将伤口一道道缠好：“哥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凌天笑容一敛。
　　“很简单。”他往后一靠，姿势懒散，“你消失之后，我顺着气息，找到了水易行的王府。”
　　“气息？”婉游诧异道。水易行是冥族自立为王的三王之一，王府必然在冥界，与魔族之间不仅隔着遥远的距离，更不知会隔着多少大大小小的结界，即使是循着气息寻找，也很可能被结界遮掩了踪迹。更何况她法力被封，想留下一点儿法术气息来求救都做不到。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