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情史》火晶

60、第六十章

　　他的目光非常复杂，更像是一个历尽沧桑的老人在看着一个年轻人，有同情怜悯，也有不解与犹疑。
　　这样的目光，让婉游突然有种“他的确年纪大了”的想法。
　　言预行对她一礼：“恕微臣不能告知。这是王上与微臣之间的约定，微臣无权打破它。”
　　婉游连忙道：“只是问问罢了，大祭司不要在意。”
　　言预行见状，便告退了。
　　婉游将房门关上，坐在床边，握住凌天的手，开始默默给他输送法力。
　　眼下，她的法力比上次输法力时要强很多，五感也因此更加灵敏。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周身法力运转与以往不同，神识察觉到有个魂魄在隐隐与他身上的魂魄互相吸引。
　　就像他们一起看过的那双蝴蝶，两个魂魄似乎在推拉牵引。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门外有宫人高喊：“麒麟上神玄沧求见！”
　　婉游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看向凌天。
　　他还在沉睡，睡颜像个孩子般恬静平和，看上去气色好了一些。
　　婉游只好放开了他的手，起身出了房门，将房门关好，对候在门外的宫人点了点头。宫人领命，退下去了。
　　不多时，宫人就引着玄沧进了前殿。
　　玄沧注视着前殿尽头的婉游。他的目光深沉，仿佛穿过了千年的时光，穿过了硝烟和厚重的灰尘，定定地看着沧海桑田后的尘埃落定。
　　婉游坦然地注视着他，像是在注视着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终于有了沉静的心境，可以用另一种目光来看待他。虽然他的言行举止乃至神态，都与前世的玄沧一模一样，可毕竟不是那样清俊的一张脸了。泽生的脸，她始终觉得陌生。
　　大概从他亲自来劝她和亲的那个时候起，她就彻底断了对他的念想。她终于能像看待一个并不熟悉的朋友那般，平和地面对他。
　　“见过冥后娘娘。”他对她一礼。
　　婉游对他点头致意：“上神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本神此次前来，是来送一份礼物，和一个消息。”玄沧从袖中取出一个绿色的珠子，宫人立刻端来托盘。他将珠子放在托盘上，宫人端到婉游面前。
　　那颗绿色的珠子和度朔山的海棠果差不多大小，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灵光。
　　婉游拿起那颗绿色的珠子，触感冰凉，隐约能猜到这是与结界有关的法器，与她炼的那串珠子类似。
　　“这颗结界珠，可以帮娘娘打开魔界的任何一个结界。”
　　婉游眼睛一亮：这样的话，她就不怕再进魔界了。
　　“多谢上神。”婉游觉得不能白拿他的东西，但是用什么回礼，是个麻烦事。她手上能送出手的，都是自己炼的法器，送给他的话，有些不合适，万一凌天知道了就不好了；若是送些冥界的土特产，她也不好意思拿他这么贵重的礼物；他一向清高，金银美玉这些俗物，他肯定看不上。
　　婉游犹豫片刻，唤来宫人，小声问道：“宫里还有冥血草吗？”
　　“有。”
　　“拿一棵过来。”
　　“是。”
　　宫人退下后，婉游对玄沧道：“本宫送上神一棵冥血草，谢谢上神的结界珠。”
　　冥血草是只生长在冥界的珍贵草药，对冥族没有什么效果，对另外五界的修炼者来说，却是增进修为的神药，五界都很想拿到它。碍于冥族的强悍，想拿到它的仙妖神魔大多只能智取。冥血草很少见，只有冥王宫里才有，被王族偶尔用来与外族交际，但也不是任何时候都有。
　　“谢娘娘！”玄沧道，“另有一个消息，还望娘娘重视。”
　　“请说。”婉游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最近异动太多，请娘娘加强防范。”玄沧顿了顿，道，“冥锋将临渊王杀了。”
　　婉游震惊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没听凌天提起过？
　　“三天前。冥锋一直在隐瞒这件事，用临渊王的玉玺传令假装他还活着。”玄沧道，“若不是世清王发现指令有问题，不像临渊王的说话方式和行事方式，他完全可以瞒下去。”
　　魔界一直是二王共治，传令需要两个王的玉玺盖章。即使冥锋有临渊王的玉玺，也需要世清王过目、加盖玉玺。这样，世清王很快就发现了命令不像临渊王的风格。
　　“临渊王为何被杀？”
　　“本神也无从得知。事发突然，知情人没有活下来的，星象上也没有显示。”玄沧面色沉重道，“听世清王说，他被临渊王软禁期间，他们兄弟曾经对该不该和冥锋成为同盟的问题彻夜长谈。世清王不相信冥锋的诚意，认为以冥锋的力量，完全可以杀掉临渊王再吞并魔界。临渊王为了打消他的顾虑，透露他手上有可以杀死冥锋的致命法器。”
　　婉游连忙问道：“上神拿到那个法器了吗？”
　　玄沧摇头：“临渊王还有个儿子，本神猜测，那个法器很可能在他手中。眼下，他已失踪，我们务必找到他。冥锋也在派人找他，他的处境很危险。”
　　“世清王是什么态度？”婉游猜测，世清王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要为临渊王报仇。”玄沧语气沉重，“魔界眼下已经大乱。冥锋控制了临渊王以前的势力，世清王想夺回他手中的魔界地盘，更想手刃仇人。今日是本神疏忽，不知临渊王府的结界解开之后，会打开传送结界，将娘娘移走。这大概是冥锋偷偷设下的结界。而冥锋所在之处，是魔界已经废弃的前朝王宫。”
　　怪不得那里的魔界结界那么多，原来那里还是魔界！冥锋只是在此基础上，又设了许多冥界的结界，因为她在这些结界中完全双眼受限，就误以为那里还是冥界。
　　婉游想起那个带走她的宫女，问道：“与上神交手的那个女子是谁？”
　　“本神也不知她是何人，但是交手时逼出了她的真身，是个冥族。”玄沧顿了顿，“此事本神会继续追查。”
　　此时，宫人恭敬地端着一棵冥血草，献给玄沧。冥血草看似人界的长寿花，开着上百个血红色的花朵。每个花朵都可以摘下泡水饮下，再配合修炼，往往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冥血草只要栽在花瓶中即可，花朵四季常开。
　　玄沧拿起冥血草，收进了乾坤袋之中。
　　“多谢上神前来告知。”一个悦耳的男声响起。
　　婉游一惊，连忙看向身后。
　　后殿的大门打开了，凌天站得笔直，如果不是他的脸色还是带着些许病态，根本看不出他受了重伤。他大步向她走来。
　　婉游惊慌地看着他，随即又觉得自己的慌张很可笑：她又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只是以冥后的身份接待来者而已。
　　凌天坐在王座上，礼貌地微笑：“上神今日助本王救出婉儿，又远道而来，送礼送消息，本王感激不尽。”
　　说罢，他对宫人道：“取本王的聚灵盆，送与玄沧上神。”
　　宫人怔了怔，见凌天没有改口的意思，这才退下。
　　婉游也诧异地看着他。聚灵盆是他最有名的法器之一，据说能聚集其余五界的各种魂魄，但凡有一丝残魂，都可以招来，是通灵问事的宝物。嫁过来之后，婉游也只见过聚灵盆一次，他收藏得很小心。
　　“聚灵盆太贵重了，本神谢过冥王美意，愧不敢当，还请冥王收回成命。”玄沧一礼道。
　　“聚灵盆再贵重，也比不上婉儿重要。”凌天含情脉脉地看向婉游，伸手握住她的手，“上神帮本王救回婉儿，理当重谢。这是本王的法宝，是最贵重的回礼，还请上神收下！”
　　婉游与凌天对视着，有些不知所措。她能感觉到他的不悦，他握着她的手指，虽然力道不大，却带着怒气。
　　好像她现在做任何事，都是错的。
　　她不敢去看玄沧的反应。
　　半晌，玄沧才道：“恭敬不如从命。”
　　宫人呈上聚灵盆。聚灵盆看起来和普通的铜盆大小差不多，但是材质是纯黑色的，上面用银色镌刻着彼岸花。盆里像是镜面一般平静，血色的液体像是凝固在盆里，等待着有人让它再次泛起涟漪。
　　婉游没见过凌天亲自使用它，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她回忆着看过的冥界秘笈，大概知道这个法器是怎么炼的了。
　　玄沧将聚灵盆收进乾坤袖，道：“感谢冥王赠礼。本神还有要事，不便久留。就此别过。”说罢，他对凌天和婉游一一行礼。
　　“既然上神有要事，本王便不挽留了。”凌天对宫人示意，宫人便引玄沧离开了前殿。
　　等玄沧走远了，凌天才道：“婉儿，你对聚灵盆很感兴趣？”
　　“我只是好奇它是怎么炼出来的。”
　　婉游起身来到他面前，伸手想扶他起来，他摆摆手，径自起身，大步走向后殿。
　　婉游见他行动自如，便压下担心，跟在他身后，道：“我试试炼一个聚灵盆送给你。”
　　凌天停下脚步，偏过头来，眼睛亮亮地笑着问道：“当真？”
　　“我骗你干嘛！”婉游被他的笑容感染了，笑道，“聚宝盆是你的重要法器，我当然要为你再炼一个。”
　　“那就说定了！”凌天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看着他的笑容，婉游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着了他的道。他是不是算好她会再为他炼制一个聚灵盆，才那么大方的？
　　凌天似乎心情很好，掩不住笑意。直到注意到她迟疑的表情，原本很是得意的他也有些拿不准了：“婉儿，你不是要反悔吧？”
　　婉游摇摇头：“当然不是。但是，你是不是猜到我会再为你炼制一个，才把聚灵盆送出去的？”
　　凌天的神色有一瞬的心虚，随即大声笑道：“怎么会呢！婉儿想多了！”
　　他的目光不自然地在她脸上扫了一下，换了个话题：“婉儿，之前冥锋没有为难你吧？”
　　婉游便将被抓之后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冥锋竟然没有直接杀了她，还说了那些话。她不由得怀疑，冥锋可能是想用她夺走冥王之位。
　　“他要带你去见一个人？”凌天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就在这时，太医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走了过来。
　　婉游想起太医和玄沧的话，做了个决定：“天哥，你愿意换个地方养伤吗？”
　　凌天还没开口，就听到宫人高喊：“神界神使木杨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