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情史》火晶

39、第三十九章

　　“我不是那个意思……”凌天被她的目光刺得非常不好意思。他伸手捏了个诀，床后传来“吱”的一声，似乎有开门的声音。
　　“我在这床的后面修了个房间，不知你喜不喜欢。”
　　婉游一愣。本来她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凌天带着她绕到床后，婉游诧异又警惕地跟着他。不远处雪白的墙上，打开了一道门。
　　那扇门有些眼熟。
　　她低头跟着凌天进了那个房间，悄悄将棠木鞭握在手里，以防不测。
　　不经意间，她瞥到房间的一角，惊讶地抬起头——
　　整个房间，与她在度朔山的卧房一模一样！
　　数十颗夜明珠在半空中飘着，散发出温暖的光，照亮了整个卧房。
　　“我希望你在这里能住得习惯，就布置成你熟悉的样子。”凌天偷偷观察着她的表情，这才放心道，“会有宫女把热水和浴桶提进来。这个给你。”
　　他递给她一个红色的铃铛。铃铛有巴掌大小，上面是一只展翅翱翔的凤凰。
　　“门外设了结界，只有你摇铃，结界才会打开，宫女才能进来。”
　　“你也不能进来吗？”婉游立刻问道。
　　“就这么不想让我进来么？”凌天苦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放心，我有自知之明。”
　　她怔了怔。同样亲昵的动作，这一次，她似乎看出了不同的意味。
　　他深情地望着她的脸，眼里深邃的感情像是要溢出来，到了他的嘴边，又被他硬是拗了过来：“婉儿，不要多想，好好休息。”
　　“为什么让我住在这里？”婉游一时想不通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苦笑道：“我睡的地方，是最危险的地方。相比较而言，这间卧房应该是冥界最安全的地方了。”
　　婉游还没想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便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为她关上了门。
　　婉游走到床边，终于放下戒备，疲惫地躺在床上，没想到又被头饰硌了一下。她连忙坐起来，默默拆着繁复的头饰。
　　这些头饰似乎在提醒她今天发生的一切。
　　她还是觉得荒唐，就像一场梦一样。
　　突然，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婉儿，我给你拿了一瓶活血化瘀的药，放在门外了，你拿去擦一擦吧！还有晚饭，我也放在这里了。”
　　婉游没出声，等了好半天，她才拿着棠木鞭，戒备地走到门前，轻轻摇了摇铃铛。
　　门打开了，外面没有人，只有地上的一瓶药和食盒。
　　她望了望远处那个华丽的大床，只能看到金丝楠木制成的床背，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黑纱，在夜风中轻轻飞舞。

　　躺在宽敞的浴桶里，婉游陷入了沉思。
　　当初凌天故意误导她、以浮稽之子的身份接近她，目的是什么呢？她猜测，大概是在意她身上那个属于他的魂魄。哪怕为了他自己的安全，他也得保护她。
　　现在呢？为何要娶她？她将他的话仔细琢磨了几遍，有了个猜测：也许他觉得魂魄在她身上，还是不保险，需要用双修的方式渡回他身上。更何况，他娶了她，冥族就不敢对她下手，她也就安全多了。
　　至于他口中的爱，她对此充满怀疑。他的确对她很好，可是那种好，她一直觉得是哥哥对妹妹的好，是亲人之间的照拂。虽然他不是浮稽上神的儿子，可他也是浮稽上神的外甥，要是他以这层关系来看待她，将她当做妹妹来照顾，也很正常。
　　她不是没从男人口中听过“爱”这个字眼，璋阙上仙这么说的时候，是他要娶白琳，又不想与她和离；玄沧没有说过，一直是默默照顾她，直到后来有了石丝绦，就忘记了她……“爱”真是变幻莫测、最不靠谱的东西，她不敢相信。
　　他口中的“爱”，会不会是他为了与她双修，打出的幌子？
　　经过今晚的事，婉游不想承认她之前很喜欢凌天这个哥哥。虽然对他的喜欢和她对王兄若善不一样，但是她一直认为，是他对她太好了，她渴望一直感受到这种关爱，才会忍不住有些嫉妒以后会和他在一起的人。
　　亏她还那么信任他，他竟然有那么多事欺瞒了她！可是，她真的恨他吗？他会不会内心一直在恨她呢？毕竟她在还是孩子的他面前，杀了他的父王。
　　婉游仰起脸，后脑靠在硬邦邦的浴桶边缘，重重叹气：凤族和冥族之间的血海深仇，已经成了一笔糊涂账。他要是想为他的父王报仇，也很正常。甚至，她还隐隐觉得对他有一丝愧疚。他那时那么小，看到父亲死在他面前，会是多大的创伤？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愿意救她，大概是因为她不顾种族之仇，为他挡了一剑。这样想，他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冥族，的确和一般的冥族不一样。从那时起，她对他的救命之恩就被他还清了，接下来，他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恨她，甚至报复她。
　　她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他将那个魂魄渡了回去，没有后顾之忧，就可以向她复仇了。
　　这样一想，他的种种关怀之下，会不会暗藏杀机呢？这会不会是一个温柔陷阱？
　　以后，她该如何面对他？

　　婉游是被神识里王兄的声音惊醒的。
　　“婉游，王兄等了一个晚上，想问又怕扰了你那边的行动。你那里怎么样？”
　　婉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房间里已有了光。
　　她反应了一会儿，才道：“昨晚的刺杀没有成功，他法力太强了。”
　　“他把你怎么样了？”王兄若善急切地问道，“关起来了？罚你了？还是对你用刑了……”
　　“都没有。”婉游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便换了个话题，“王兄今日会过来吗？”
　　“当然要来，”若善的声音染上了寒意，“还要给他带份大礼。”

　　婉游梳洗之后，有点儿饿了。她想了想今日的流程，不知凌天会是什么态度。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婉儿，吃早饭了！”
　　她洗了洗手，刚走到门前，房门就被他打开了。
　　凌天一身修身黑袍，上面用银线绣着彼岸花。他很适合黑色。长身玉立的他，看起来心情很好，嘴角带着浅笑望着她，俊美得让她有些不敢认。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后脑的硌伤，道：“好得还挺快，别忘了抹药。”
　　婉游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不能再叫他“哥哥”了，可她也不想叫他“夫君”。被他瞒骗了这么多事，她不知接下来他想做什么。
　　他会不会就是想把魂魄渡回去？那就只剩下双修这个方式了。想到这里，她脸上一红。如果他的目的是这个，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婉儿”这个称呼，他明显是把她当做妻子来看待了。果然，他在往这个方向引导她！
　　她坐在桌前，看了看桌上的饭菜，拿起一块水晶糕，默默吃了起来。
　　“婉儿，还在生我的气吗？”凌天小心翼翼道。
　　婉游看了他一眼：“这几天，你陪着我练暗中视物，看我准备刺杀的法器，是不是觉得很好玩？”
　　她一想到自己这几天精心准备的刺杀计划，还有他说要陪她进冥界，就觉得生气。
　　凌天连忙解释道：“我真的不是想耍你！一开始，我只是想知道你对这桩婚事有什么想法，后来我看你准备的那些法器都挺危险的，怕你伤到自己，就陪着你……”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凌天苦笑：“我要是说了，你就不会嫁给我了。”
　　婉游更气愤了，狠狠地咬了一口水晶糕。
　　大骗子！他怎么能这样！
　　“别生气了。以前是我骗了你，但是我以后不会骗你了！”凌天指天发誓道，“真的，你相信我！”
　　婉游还没开口，就听到门外的宫女喊道：“凤王若善求见！”
　　凌天连忙道：“快快有请！”
　　婉游急匆匆地吃了两个水晶糕，凤王若善就进来了。
　　迈进殿里的男子一身黄袍，一双凤眼晦暗不定，面色如霜。薄唇紧紧抿着，他似乎在尽力压抑怒气。
　　他的凤眼远远便锁定了他们二人，向他们大步走来。
　　凌天起身，脸上是礼貌的笑容：“王兄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婉游不知所措地看着王兄。她和王兄并不亲近，王兄对她也很严苛，这次刺杀失败，他肯定要责备她的。
　　若善走到凌天面前，严肃地打量着他：“舍妹昨夜耍了小性子，还望冥王海涵。”
　　“哪里哪里……”凌天笑着摇摇头，目光清冷：“闺房之乐罢了，王兄言重了。”
　　若善大惊失色，惊疑不定地看了看婉游。婉游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连忙去拉他衣袖。
　　说好的再也不骗她了呢？这就去骗别人了？
　　凌天看了看她，仿佛没有看懂她的眼色，道：“请王兄稍坐片刻，茶水这就上了。”
　　他随手一挥，眼前便出现了一套桌椅。
　　宫女端上来三道茶点，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
　　“请王兄尝尝我们冥界的手艺。”
　　若善面色铁青，似乎在他眼里，这些茶点是洪水猛兽。
　　婉游见出不对劲，连忙上前拉住王兄的衣袖：“王兄，我们兄妹去房里说。”
　　若善似乎在努力克制情绪，僵硬地被婉游拉走。
　　进了她的卧房，她连忙关上门。
　　婉游道：“王兄，事情不是……”
　　“不是什么？”若善怒道：“你就算没能杀掉他，也不能和他……”
　　“我们没有……”
　　婉游想解释，又被他打断：
　　“我本来没想将今日来冥界这趟当做会亲酒，我以为我是来为你收尸的。没想到你连这点儿血性都没有，我们凤族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若善眼中露出刻骨的恨意。
　　婉游怔了怔，脑海中与若善有关的回忆涌上心头，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她冷笑道：“这个时候，你终于承认我是凤族了？我被寄养在黄龙府的这些年，我的族人为什么不接受我？我的王兄又在哪儿？平时凤族视我如毒瘤，恨不得和我划清界限，眼下，又要我为族人的脸面负责？”
　　“我是受了凤族怎样的大恩大德，才能这样被你们轻贱、唾弃，还能为了你们那点儿颜面去死？”
　　“胡搅蛮缠！”若善怒道，手中白光一闪，正欲动作——
　　“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踹开了。
　　“凤王！”凌天眼中燃着怒火，“我按规矩招待你，不是让你来伤害她的！”
　　若善寒声道：“那就别假装客气了，动手吧！”
　　若善手中灵光一闪，一把灵剑握在他手中。
　　婉游一惊，这是当年璋阙误杀她的那把剑！若是普通的灵剑，她不至于手掌受了剑伤，就一命呜呼。这剑的灵力异常强大，不可小觑！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对凌天道：“这剑有异，快跑！”
　　凌天显然也认出了这把剑，眸子一寒，手中双剑并现，冲了过来！
　　婉游一挥棠木鞭，卷向若善手中的灵剑。
　　若善躲过她的一鞭，迎上凌天的双剑。剑光乍现，发出金属特有的冰冷撞击声。
　　婉游急了。凌天保护她的时候经常受伤，但是那些伤口只是皮外伤。这把灵剑一旦造成任何一点伤口，都会要命的！
　　她又是一鞭挥向若善，这次没有留情。即使他躲得再快，这一鞭子还是结结实实抽在了他的手背上。
　　若善怒极：“你竟敢为了他伤我！”
　　凌天双剑并出，左剑直攻若善腹部，右剑刺向若善胸口。
　　若善一个极低的下腰，躲过两剑，手中灵剑刺向凌天的大腿！
　　婉游一鞭过去，卷住若善使剑的右手，用力一扳，将剑锋方向生生一转。
　　不料，灵剑剑锋偏向了若善，歪着向他刺过来。若善显然没想到她会再次出手，待他再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婉游见状，又是一鞭，想卷开那把灵剑。凌天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飞身一剑挑开灵剑。
　　“当啷”一声，灵剑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
　　“若善，不要拿我的剑做傻事！”
　　这千里传音的声音洪亮又极其愤怒，不是璋阙又能是谁！
　　婉游听这声音，知道璋阙肯定已经到了冥族的地界上。
　　“王上！璋阙上仙来闯冥界！”
　　一个宫人仓皇地跪在歪倒的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