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情史》火晶

36、第三十六章

　　翌日一早，他们就上了九重天。
　　灵贞府非常气派，比婉游去过的龙族皇宫和凤族皇宫都要华贵、阔大。由于她之前不住在这里，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仙童负责洒扫，冷清得很。见婉游带人来了，两个仙童都非常兴奋。
　　他们将整个府院打扫整理之后，就有来访者上门了。
　　言预行带着两个冥族侍女，来送喜服和聘礼。他看上去是个中年人，沉稳中带着些许活络之色。
　　“时间仓促，还望上神海涵。”言预行对下人们使了个眼色，将一箱箱的聘礼放下。侍女们将喜服放在桌子上。
　　“上神可以先试试，如果喜服不合适，可以再改。”
　　“不用试了。你们可以回去了，就说我很满意。”婉游看着那套大红色的喜服，觉得非常刺眼。
　　“冥族的喜服不是黑色的吗？”粼微疑惑地打量着喜服。
　　“为表诚意，殿下特意嘱咐，婚礼按照神界的规矩来办。”
　　神界的婚礼是六界中规矩最少的，大部分规矩是婚后头几日才需要走的流程。
　　婉游无话可说，言预行便带着侍卫侍女们下去了。她对粼微嘱咐了两句，粼微去取回礼给言预行，言预行这才带着回礼离开了。
　　婉游想起了什么，走到盛放着喜服的托盘前，拿起大红的盖头，仔细审视。
　　盖头上一闪而过的法力痕迹让她心中一惊。如此逆天的法力痕迹，也太可怕了！
　　婉游心情更沉重了。这么强大的敌人，她真的能有胜算吗？
　　“公主，要看看聘礼吗？”粼微问道。
　　“你想看就看吧！”婉游转过身，低头查看桌上的喜帖。
　　粼微挨个打开了那些箱子，一脸诧异。
　　婉游没有在意他的目光，雪浮帮她拿起喜帖，二人去了后院。
　　她们正好遇上了凌天，他拿着厚厚一摞喜帖和一张单子：“你看看还需要请谁，我再核对一下名单。”
　　“这个还是问粼微吧！他最懂这些。”婉游想起了风银姐姐，可惜风银姐姐不能离开度朔山，来见她一面。即便如此，她还是让粼微给风银姐姐送了请帖。
　　递送了所有的请帖，就到了晚上。晚饭后，她将凌天带进练功房。
　　婉游还不大习惯在灵贞府的生活。这府院太大了，也太华贵了，比黄龙府还要大了半圈。
　　“你要学习暗中视物？”凌天问道，“为什么要练这个？”
　　“我过两天就要闯冥界了，冥界总是光线那么暗，万一在黑暗中打起来，我岂不是很吃亏。”她想起被绑架的那次，心有余悸。
　　凌天不知想到了什么，“噗嗤”一笑：“不是还有我么，我可以保护你啊！”
　　“哥哥，我觉得若弃没那么简单。水王的法力我们都领教过……你不要轻敌。”婉游嘱咐道，“如果打不过，你一定要先跑。”
　　“我跑了，你怎么办？”
　　“那你就不要管了。”婉游闭上眼睛，“哥哥，你教我吧！”
　　她能感觉到有几道光热热地闪过。
　　凌天道：“我把东西都挪到外面了，现在你面前的障碍，只有我。”
　　婉游感觉到面前一点亮光都没有了。她睁开眼睛，果然漆黑一片。她伸出右手，低头看向手指，发现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不要用手去摸。”凌天的声音在空气里回响，“手摸太慢，如果对方下死手，你根本来不及躲。”
　　婉游连忙收回手，用耳朵去辨别他的声音来自哪个方向。刚才他的声音应该是在东边。
　　“别靠耳朵。如果对方的速度很快，你可能被耳朵误导。”这次，他的声音在北边。
　　“要用神识去探看周围。你将法力汇聚到天灵穴，再慢慢将神识探到周围。真正要练好需要很长的时间，今晚你好好练的话，起码能用神识探到对方是不是在你周围。”
　　婉游按照他说的方法，运转法力，向周围慢慢探看。
　　“感觉到了吗？”
　　“我能感觉到，只是还很模糊。”
　　“那好，你随便走，我现在来阻拦你。”
　　婉游向前走了两步，就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他的怀里。凌天的胸膛微微震动，似乎在憋笑。
　　婉游连忙后退一步，转身向东边走。走出三步之后，她停了下来，迟疑地向左边一迈步，正好被他伸出的腿绊了一下，踉跄着要摔倒——
　　一双大手扶住了她。
　　“没磕到哪里吧？”凌天关切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没事。再来！”
　　就这么练了将近两个时辰，她终于可以用神识辨别凌天的位置。整个过程伴随着无数次撞到他或是被他绊到的糗状，但结果还是让她很满意。
　　“明天晚上我再来练练。”
　　“好啊，我陪你练。”凌天笑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大婚之日。
　　灵贞府宾客满堂。
　　“公主，来的宾客太多了。”粼微在门外道，“很多人没有收到喜帖，也说要来送一送公主。”
　　神族不喜与冥族来往，喜宴就在她的府上摆开。
　　也许是觉得神界委屈了婉游，但凡有神衔的神族，都是不请自来，想看看她。
　　婉游正由天后派来的喜娘梳妆打扮，闻言便道：“那就让他们都进来吧。”
　　喜娘很会打扮，雪浮在一旁打下手，时不时夸赞道：“公主太美了。”
　　婉游换上喜服之后，雪浮羡慕地看着她：“公主真好看……可是，我舍不得公主……”
　　说着，雪浮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别哭。”婉游拍拍她的肩膀，“粼微是真心待你的，你们在这府里好好生活吧！王兄当初只给你们指婚，没办过喜宴，哪天补上吧！”
　　雪浮还要说什么，婉游将红盖头盖好，道：“先走吧！”
　　雪浮扶着她，出了闺房。一个侍女上前，和雪浮一左一右搀扶着婉游。
　　侍女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手臂，带着她向外走。婉游用神识探了探，只能感觉到周围有多少人。在她的神识中，他们都是一个个黑影。
　　婉游颇有些失望，随着雪浮和侍女一起穿过拥挤的宾客们。
　　宾客们自发分成两拨，纷纷给她让路。红盖头下能看到的地方，都是她很陌生的衣衫和鞋。没有一般喜宴的热闹和寒暄，宾客们安静极了。她时不时能听到几声抽噎和啜泣声，不知都是谁在哭。
　　明明是场婚礼，气氛却肃穆哀愁得像是葬礼。
　　“婉游……”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声念着她的名字，是教她炼法器的师父宁哲上仙。
　　“别哭了，你的眼睛还要不要了……”是太上皇压低的声音。
　　婉游想和他们告别，可是又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将心底的恐惧和绝望表现出来，让他们也跟着难过。她狠狠心，当做没听到，从他们面前径自走了过去。
　　婉游被搀扶着走到门口，突然宾客们爆发出一阵惊呼，扶着她的双手骤然握紧她的手臂。
　　“哥哥，出什么事了？”婉游小声问旁边的“侍女”。这个侍女是由凌天化形的。
　　不等凌天回答，她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婉游，我不能让你嫁给若弃！”
　　婉游一惊。竟然是璋阙上仙！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身后那些宾客们的反应。这一刻，她真心感谢璋阙愿意将她从万丈深渊前拉回来。只是——
　　“璋阙大哥，谢谢你！”婉游拍了拍“侍女”的手，“我们走吧！”
　　“你谢我干什么！”璋阙的语气很急，“是因为我，你才……”
　　话音未落，只听一个低沉的男声道：“上仙，大喜的日子，还请您自重。”
　　婉游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还没想起来，就用神识看到拦住她的璋阙上仙与来者打了起来。来者法力高强，牵制住了璋阙上仙。
　　“为冥后开道！”那个低沉的男声喊道。
　　婉游这才想起来，这不是言预行的声音吗？
　　言预行带了不少下属过来，许多黑影围了过来，为她开道。
　　“是冥族派来的迎亲队伍。”“侍女”小声在她耳边道。
　　那些黑影抬来了花轿，停在门外。
　　她听说，冥族的迎亲方式与神族不同。神族是由贴身婢女或是陪嫁丫鬟将新娘背上花轿，而冥族则是由新郎将新娘背上花轿。言预行之前说过，若弃按神族的规矩来办这场婚礼，他就不来迎亲了。
　　“我背你上去。”
　　“侍女”在婉游面前弯下腰，将她背了起来。雪浮拿着神族出嫁时都要放在花轿里的大红软垫，进了花轿，将软垫放好。这软垫是为了新娘子在花轿的颠簸中坐得舒服一些，也算是娘家对新娘出嫁的最后关爱。
　　婉游被搀扶着上了花轿，“侍女”道：“婉游，我在轿外。别害怕，有事就叫我，别在意那些规矩。”
　　婉游隔着盖头点点头。
　　“起轿！”
　　随着一声高喊，花轿启程。
　　起轿之后，轿身的晃荡让婉游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手指有点儿发抖。她颤抖着从袖中掏出乾坤袋，将几个法器又清点了一遍，心里才有了底。
　　直到坐在花轿里，她才掩饰不住紧张的情绪了，凌天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之前梳妆穿喜服的时候，她都还很镇定，没有要嫁人的实感。这花轿一晃，她就不得不承认，这是要嫁到冥界去了。
　　想她活了两世，为了玄沧身穿嫁衣去战场殉情，被璋阙以她的名义娶了别的女人，眼下这场婚礼，才是她真正的婚礼，她终于穿着喜服坐着花轿，要去嫁人了。可这新郎却是仇人之子，意图报复。她想的也不是新嫁娘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和忐忑，而是怎么杀了新郎。
　　大概，她是真的没有那个缘分，遇不到真心待她、与她相爱的那个人。她不得不认命了。
　　认命反倒让她生出了绝地反击的勇气。她一边在心里鼓励自己，一边思考着今晚的行动。
　　花轿在路上花了不少时间。婉游不知是怎样的路线，只觉得花轿似乎走的不是从九重天直奔冥界的那条路。这一路上总是听到轿外的喧闹声，似乎经过的都是繁华的城市。
　　轿旁有个领队，一路上都在喊“冥王娶亲，普天同庆”。看来，若弃就是要神界被迫和亲的事人尽皆知。婉游暗想：这么大阵仗，真不怕有仇家来掠走她么，毕竟冥族的仇家遍布五界。然后，她再转念一想，估计他的仇家也明白，她并没有可以用来威胁若弃的价值，能不能活过今晚都是问题，也许还跟着看成亲的热闹呢！
　　她听到路边行人的议论，发现这一路已经把六界的所有都城都走了一遍，此时刚到魔界与冥界的交界。绕了这么远的路，她都饿了。
　　婉游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锦帕，里面裹着她早上藏的糕饼。一个糕饼下肚，她刚拍了拍手上的渣滓，花轿就猛烈地晃了晃。
　　外面一片吵杂声，有陌生的声音带着兴奋高喊：“有人抢亲了！”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抢亲，真刺激！”
　　婉游听着轿外路人们的议论，紧张地攥紧法器。这是冥王的哪个仇家来劫道？也太高看她了吧！
　　“保护冥后！”
　　她听见了言预行的高喊声和一阵喊杀声，忍不住颤抖地问：“哥……哥哥？你在哪儿……”
　　没有人回答她。
　　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脚下已经不是花轿了，而是茂盛的草地，她屁股下面还是那个大红色的软垫，坐在一个太师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