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情史》火晶

19、第十九章

　　凌天沉思道：“说说你的依据。”
　　婉游道：“红宝扇之所以会被抢走，是因为我刚出龙宫，就发现一个黑影也悄悄离开了龙宫，非常可疑。一路上，那个黑影向我扔过飞镖、投过剑阵和冰柱，可是这些法术都是金系和水系的。”
　　凌天面色一沉：“但是，杀死照雪公主的人，擅长用火系和风系的法术！”
　　“他们两个是一伙的吗？”婉游疑惑道。
　　凌天道：“我们先去问问石丝绦，看她遇袭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情况，再做判断。”
　　婉游开始给他包扎伤口。她看了看他后背完好的衣料，犹豫是不是该把他的衣服都脱了，可这样也太尴尬了。
　　“就直接缠在衣料上吧！大不了包完之后，我再在绷带外面套件衣服。我们还得赶时间去见石品林，不用那么细致。”凌天似乎看出了她的为难，用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缓解了尴尬。
　　婉游便按照他的意思，为他缠好了绷带。他捏了个诀，一套新的黑袍就套在了身上。
　　婉游收了寻冥铃铛，二人便赶往镇上的新蜜酒楼。

　　新蜜酒楼。
　　他们二人与石品林一行前后脚赶到。凌天设了结界，众人一起进了包间。
　　泽生也跟随石品林来了，站在他的身侧。
　　“我本想带各位去魔界听丝绦讲当时的经过，但是魔界眼下太不安全，还是只能委屈二位来这里了。”说着，他掏出一个留音海螺。
　　看到留音海螺的那一刻，婉游目光一滞。
　　泽生不知是没见过这种法器，还是在出神，目光一直放在这个留音海螺上。
　　凌天边疑惑地看着婉游，边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瓶药，交给石品林：“这是‘春风吹’，送给公主，希望她能早日康复。”
　　“春风吹”是六界赫赫有名的丹药，主要针对重大创伤之后的续命和身体恢复而制成。只要伤者尚存一口气，吃上一丸，就可以延续生命，对重伤者的伤后恢复也是大有益处，在六界之中享有盛誉。只是这“春风吹”是神族的秘药，据说炼制工序繁琐复杂，药引难寻，五百年才能炼成，千金难求。
　　石品林显然没料到凌天会送上这样一份大礼，接过药瓶，激动道：“谢谢二位的心意！”
　　留音海螺里出现了石丝绦虚弱的声音：
　　“这次来杀我的是个冥族，他没有用红宝扇，而是用金系和水系法术攻击我，他的飞镖上带着冥族的黑色灵气。虽然他戴着面具，但是从身手招式来看，不是我认识的人。我不曾与冥族有过什么恩怨情仇，这次的暗杀简直毫无道理。”
　　“对了，他惯用右手，与杀了照雪妹妹的人不是同一个人。之前查照雪妹妹的死因，我排查了与她有过节的人，从两个贴身宫女那里，发现她曾经瞒着我们，在十年前救过一个冥族。那个冥族很奇怪，没有什么法力，也不像低等冥族，更像个凡人。他被她藏在外面，需要吸食法力强的魂魄来修炼法术，她就抓了不少妖族。为了防止抓一个会引来亲人报仇，她抓的时候都是一家一家的抓，一家一家被灭。妖界的白心城，就被她抓空了。只是那个城太偏僻，她也隐藏得好，过了好久，妖界才发现城里的妖族全灭，到现在还在悬赏勇士前来查案，捉拿这个‘空城案’的凶手。如果说她有什么仇人，妖界的可能性最大。”
　　“这次我能活下来，全是仰仗一位义士出手相助。可惜，那位义士我从没见过，不知他是谁。暗杀我的那个冥族和他斗了几个回合，就逃跑了，义士也追着他消失了。”
　　说完这些，留音海螺就没有声音了。
　　包间里一片寂静，大家各有所思。
　　“王爷，关于这位义士，希望丝绦公主可以详细描述一下。”婉游打破无声的氛围，“这位义士是用了夺命火，还是别的什么法术？不知他追着行凶者，最后结果怎么样。可能他是唯一知道行凶者下落的人。”
　　“我让画师按丝绦的描述，画了那位义士的画像，遣手下去找了。”石品林递给她一轴画卷。
　　婉游展开画像，和凌天一起观看。
　　凌天怀疑道：“这位义士，怕是哪位神族的化形吧！”
　　此言一出，四下一静。
　　石品林诧异道：“凌天先生，何出此言？”
　　凌天道：“这画像中的人，五官平平无奇，细看会发现，他的脸太常见了。化形的脸，首要特点就是没有特点，泯然众人，才能不引人注意。既然化形，必然是不想被人注意。”
　　“其次，他的印堂处有颗痣。我见过的化形者，脸上都会有一颗明显的痣，那是法术凝结的痕迹。他的痣是肉色的，根据我以往的经验，神族化形的痣便是这种颜色。”
　　石品林被他的一番解释说得心服口服：“虽然说这话有些不自量力，但本王还是想问一句，先生是否愿意来我王府效力？待遇绝对让先生满意！什么条件尽管提！”
　　凌天似是想起了什么，笑得云淡风轻，看向婉游：“在下无意参与家国之事，眼下的生活已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婉游也对他报以微笑，只是隐约感觉到，他的目光似有深意。
　　一直没出声的泽生突然开口：“若是神族插手这事，也许是个助力？”
　　神界的天帝闭关一千八百年了，神界事务主要由天后代为打理。天后也是个不多事的人，她经常借着神界庭宴的机会，对神族们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套话。只要不是打上天庭，她都可以当做不知道。六界发生的事，若不是有神官上报，她也不会主动去查。是以近来发生的事，无论是婉游、凤王若善，抑或是魔族，都没有上报，天后就没有颁旨要求彻查，神族自然也就不插手。
　　当然，也有不少颇有侠义之风的神族，会暗地里探查一些六界不义之事，帮助各界除乱。但他们也不想助人之事被天后知道，更不想在助人的时候惹出乱子，所以往往做了好事还怕声张。
　　婉游陷入思考：既然世清王府和临渊王府都出了事，会不会是妖界模仿照雪公主当年的行为，买凶报仇？可是，那也应该是一家一家地杀，不该是每家只挑一个来杀，还都挑女人下手。
　　妖界向来松散得很，个顶个都是由着自己性子行事。妖王虽然统治着妖界，但妖族各有各的去处，混杂在其余各界，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并不在意本族大事。这种灭城惨案，放在任何一界，都是值得纠集大部队大加讨伐的。而这事发生在妖族，妖王显然组织不了妖界上下的力量来查，只能以悬赏的方式，来调查此事。
　　“看来我们不能大张旗鼓寻找这位义士了。既然是化形，必是有不便之处，我们应该体谅。”泽生道。
　　“先生所言极是。”石品林赞同道，又期待地看向凌天。
　　婉游想起了什么，道：“王爷广纳贤人，爱才之心实在令人敬佩。泽生先生低调睿智，不知是如何被王爷发现的？”
　　石品林看了看泽生，泽生淡然道：“没什么不可说的。”
　　石品林这才开口：“说来也巧。几年前，丝绦来这个镇上逛，碰见卖俘虏的人贩子，当时泽生先生就被押在俘虏里。要说这人界，其实也不消停，总是在打仗。泽生先生的故乡，就离这里不远。他本来是个教书先生，城破被俘。丝绦和他聊了几句，觉得他是个人才，就将他救了出来，引荐给我。这些年来，有泽生先生为魔界效力，实在是我魔界的一大幸事。”
　　泽生面上微红，不卑不亢地站在一旁。
　　婉游连忙打圆场：“英雄不问出处。泽生先生得遇伯乐，王爷得一贤才，皆大欢喜。”
　　一直认真听着的凌天突然开口：“诸位，魔族遭逢大难，在下与舍妹也在追查红宝扇的下落，这两件事，看来有不小的关系。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会与王爷保持联络，先走一步。”
　　说罢，他便起身行礼。婉游也起身行礼。
　　和石品林一行分别之后，凌天并不急着回去。
　　“我现在心里有个猜测，只是还有些地方说不通。”凌天沉思道，“除非……”
　　“除非什么？”婉游好奇道。
　　凌天道：“我们再去那里一趟，跟着寻冥铃铛，看看它能把我们带到哪里。”
　　婉游放出寻冥铃铛。它一路发出清响，又带他们去了那个破屋子。在屋后的坟地转了一圈后，它向西飘去。
　　二人追着铃铛，渐渐远离了喧闹的街市，进了郊外。
　　市郊虽不比街里热闹，也能见到不少送货往来的行人，或是挑着扁担，或是驾着牛车，也是人来人往。
　　不远处是一大片树林，嫩绿的枝叶不多，油绿的枝叶占了大部分，在夏日清风中轻轻摇曳。
　　二人正打算追进树林，一个坐在大石块上歇息的老伯叫住了他们：“二位，那树林去不得啊！”
　　凌天停下脚步：“老伯，为何这么说？”
　　老伯手里摇着芭蕉扇：“树林里出了许多怪事，大伙都不敢进去。”
　　婉游也好奇了：“老伯，是什么怪事啊？”
　　“说是里面出来不少怪人。”老伯摇摇头，“也有说是出来不少妖怪的……反正里面有不详之物，最好不要进去。”
　　一个魔族正巧路过，停下对老伯道：“这就是你们凡人不懂了。这树林叫必死林，也叫往生林，里面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妖怪，都是死而复生的六界生灵。”
　　婉游的心像是被人攥住了：“这位先生，这树林……可以死而复生？”
　　“是啊！”那位魔族坐在大石块的另一半上，“这树林以前叫必死林，若是进入树林里的生灵数量够了，就会引发山火，烧死树林里的所有生灵。上次引发山火，是神冥大战的时候。”
　　看到婉游瞠目结舌的表情，那位魔族似乎很是满意，讲故事的瘾就上来了：
　　“十年前，我的一个朋友找到我，求我收留他。起初我没认出他，因为他的样貌完全改变了，但不是用了化形术。其实他的身体完全就是凡人，只留有一点以前的法力。”
　　婉游震惊地看着那个魔族，凌天沉默地看着婉游。
　　“他告诉我，当年那一战，他也被山火烧死了。后来他又有了呼吸，从土里爬出来，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改变了，法力也几乎没有了。他没有亲人了，只能来找我帮忙，想恢复法力。”
　　“只有……只有他一个出来吗？”婉游颤声道。
　　“当然不止他一个！”这位魔族掏出水袋，喝了几口水，“他爬出来的时候，还有三个也爬出来了。听他说，当时地上有几百个坟包，他们都是从坟包里爬出来的，肯定之后还有不少人爬出来。他们那些人就叫它‘往生林’。”
　　婉游的嘴唇颤抖着，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玄沧也肯定复活了。她这些天忙于奔走，一直没敢多想玄沧的事。那封信她一直留着，一想起来，就忍不住联想到泽生和石丝绦。
　　她甚至忍不住怀疑，他既然还活着，却一直不来找她，是不是因为爱上别人了。
　　凌天轻轻揽住婉游的肩膀，看向对面的魔族和老伯：“二位，我们还有事，在此别过！”
　　“婉游，我们走吧！”凌天轻轻在她耳边说道，“我已经想到那个人是谁了。”
　　婉游猛然惊醒。她心中难过，但正事还是要继续做。
　　凌天拉着她向前走。婉游默默地跟着他，不知走了多久。
　　这一路上，她那些纷乱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眼下她还自顾不暇，若是他还对她有情谊，不会不来帮助她；若是另有新欢……她不愿去想这个可能。如果说这六界之中有谁是真心对她好的，她知道他绝对是排在第一号的，她不敢想如今的他若是变心，她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突然看向凌天：“哥哥，神族化形的痣是肉色的，这一点，你是怎么发现的？”
　　凌天看着她的嘴角：“上次我们化形为魔族，你的唇边就有一颗肉色的痣。”
　　婉游怔了怔：“哥哥，你这么细心啊！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凌天神秘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哥哥，你刚才说的那个人，是谁？”婉游心中的那个猜测又冒了出来。
　　“冥锋。”凌天分析道，“今天那种人蛊自爆的杀人方式，是他最喜欢用的。我当时就怀疑是他，只是之前都说他死在必死林，这个猜想讲不通。我就想看看铃铛还能把我们带到哪里，没想到必死林还有这种事。”
　　婉游沉吟片刻，道：“我也从古书上见过这个记载，但是我当时不敢相信，我不希望他还活着，不想玄沧哥哥用生命的代价，换来的是他还在逍遥……”
　　凌天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想到自己的私心，再想想凌天的理智，她颇为感慨：“哥哥，你的江湖经验太丰富了。我要是也能像你那么厉害，就好了。”
　　凌天苦笑：“生存技能罢了。我反倒觉得你这样就很好，最好不要卷进这些事里。”
　　婉游认真地注视着他：“哥哥，可以和我讲讲你的过去吗？”
　　凌天迎上她的视线，与她对视片刻，耳朵红了。他移开视线，勾起嘴角：“你拿什么换呢？”
　　婉游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道：“哥哥，你想让我拿什么换？”
　　凌天看似漫不经心地摘下她肩头的一片树叶，余光却紧紧地黏在她脸上：“你和璋阙之间的事，能告诉我吗？”
　　婉游低下头：“我们早就没什么了……其实本来就没什么……”
　　凌天不置可否，大步向前走：“你不愿意说就算了，那我也不告诉你了。”
　　“哥哥，别啊！”婉游拽住他的衣袖，“这事牵涉太大了，我……”
　　凌天见她说不下去了，便提议道：“这样吧！我们可以立个不可泄露的盟誓，你就不必担心我会说出去了。”
　　婉游一想，这样也对。她立刻伸出右手。
　　凌天也伸出右手，与她的右手交握。二人一起闭上眼睛，口中念起了诀。
　　念完诀，婉游松开右手。凌天怔了怔，连忙抽回手，期待地看着她：“可以说了。”
　　婉游叹了口气：“其实那些话本里，有一个讲对了。当年我在神冥大战上被璋阙大哥误伤了那一剑，的确要了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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