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无罪》漠楚拾柒

3、第 3 章

　　“为什么不去强制清洗记忆呢。我听说你连名字都记不起来了。”听了我的回答，他好奇地问。

　　“我挺喜欢现在的状态的。”我随口说。

　　“记忆混乱，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他疑惑地眯起了眼，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你不是也混乱过吗。”我淡淡地说，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啊……你忘了吗？我记忆混乱三天就自动恢复了，根本就没什么感觉啊。”他遗憾地说，好像这是一件让人万分惋惜的事。

　　“哦，确实是忘了。”我看见他瞪大了眼睛，就补充道，“由于记忆混乱，我最多只能保持半个月内的记忆清晰。”

　　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啊？是这样子吗？那你也太惨了吧！那你之前的事是不是都忘记了啊？”

　　“对。”我低头，吃了一口饭。

　　“我的天哪，我还想和你聊聊以前的事情呢，我们之前如此真挚的友谊，一同度过的美好岁月，你竟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QNW夸张地说，却并没有让人非常不适。

　　“没印象了。”我依然毫无感情。

　　“真的是太可怜了啊！”他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我说呢，怎么回事，你之前投了那么多家公司的简历被那么多家公司拒绝，居然完全没有被打击到自信，继续投简历……”

　　“有这么回事吗。”我有些惊讶。

　　“你看你，都不记得了。因为你记忆混乱，好多公司都不想招你，我说你——诶，那你记得你之前学过的东西，不是吗？”他皱起了眉头，“怎么会想不起来那些事了呢？”

　　“是的。”我说，“记忆混乱并不是失忆，只是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而已。比如你说一个地方，我会有有关它的记忆，但我无法记起来我在那里发生了什么。”

　　“这跟失忆有什么区别啊！你不会连XYN都不记得了吧！”他失声说。

　　“XYN。谁。”好像有点熟悉，但我细细想却感觉这个名字很陌生。

　　“XYN是CCJ以前最好的朋友啊！”QNW说，“你连她都没有印象了！”

　　QNW说的是CCJ而不是你。为什么要用第三人称而不是第二人称呢？所以此时他口中的CCJ很可能并不是在指我。

　　这个时候，我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ZSD死前说“CCJ，对不起”，很显然，她是认识那个CCJ的。

　　她认识那个CCJ……

　　她认识……而且根据QNW现在的称呼方式——他也应该认识那个叫CCJ的人。

　　“你们是不是瞒了我很重要的一件事。”我平静地问，又一次对我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CCJ是谁？我真的是CCJ吗？

　　“我们？瞒了你什么啊？”QNW没有反应过来或者……QNW在故意装作没明白我在说什么。

　　“你们，所有人。”我说，见他不说话，我就继续问，“我是谁？”

　　“你是CCJ啊。”他不假思索地说。

　　我看着他，不再问。他对我突然提到了所有人瞒了我一件事毫不惊讶，说明他们应该确实瞒着我什么，并且还不能告诉我。

　　既然他不想说，那么我便转移了话题：“那么，你刚才提到了XYN，她是我以前最好的朋友。”

　　“对呢，你居然连她也不记得了，真的是。”他喝了一口饮料，我看见旁边闪着致癌风险20%。

　　“不是不记得了，只是记忆混乱而已。”我淡淡地重复，顺便提醒，“喝这种东西，对身体不好。”

　　“没事。”他不在意地说，“不用去管食物上面飘着的这些东西。好吃的食物上面飘着这些让人扫兴的玩意儿，还没办法关掉，真是超级讨厌。”说着，他皱了皱眉头，显出厌恶的神色。

　　“对了，冒昧问一下，你这样吃一餐，大概要交多少妄想税。”由于他可以拥有这样丰富的情感，我对画家能降多少妄想税税率提起了兴趣。

　　“我么？跟你吃饭不用交友情税，其他的妄想税也就……两三通用点的样子吧。”他想了想说。

　　我：“…………”突然好后悔选择做记者啊……

　　虽然我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但QNW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嫉妒，于是就回问我：“那你要交多少呢？”

　　“平时的话，大概二三十吧……”我闷闷地说，“不过他们说我最近不用交妄想税。”

　　“他们？”他扬起了眉毛。

　　“政府工作人员。”

　　“你们要交的税好高啊，不过最近不用交妄想税，不应该开心地把情绪表现出来吗？为什么还要表现的那么冷淡。”他疑惑地问。

　　我有些怔住了，认真地想了想，说：“大概是习惯了。”

　　“这样啊……”他若有所思。

　　“而且，这段时间不知能持续多久，万一一下子放开，以后也没办法一下子收回来，平时没什么情绪妄想税也那么高，放开的话……我大概只能每天吃土了。”我继续说。
　　他笑了起来，然后笑容又收了起来：“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电话？虽然吃饭的时候对方接到电话很正常，但是刚刚经历过一场自杀案，且那个人生前也在这家餐厅里接过电话。所以我没忍住对这个电话产生疑心。怎么又是电话。

　　因此，明明知道听别人的通话内容是不好的行为，我还是注意地听着。

　　“对，我是。”

　　——应该是询问他是否是QNW。

　　“啊，方便，说吧。”

　　——方便？应该是问想见他可不可以。

　　“什么时候？”

　　——我放松下来，笑自己疑神疑鬼。

　　“哦，行。”

　　——应该只是问他能不能在某个地方见面。

　　“那回见。”他说。他挂了电话。

　　QNW看了一眼我，眼神有点奇怪，但我没多想。

　　“等一下我要早一点走了，晚上八点的时候有人约我。”他说。

　　“行，反正我们也不会吃到那么迟。”我说。

　　“那个……”他犹豫着，还是说，“你不觉得自己活着很不舒服吗？”

　　“不舒服。”我重复，“为什么。”

　　“只能记得半个月内发生过什么，再往前的事情就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你不会想知道自己曾经经历过什么吗？”他问。

　　“怎么又扯回到那个话题上了，我说了，我不想强制清洗记忆。”我尽量不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

　　“我不是让你强制清洗记忆。”他解释，“之前我提起你以前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你似乎一点兴趣都没有呢？”

　　“因为……”我有些茫然，因为什么呢？也许……“也许是聊起来的时候就感觉是别人的事情，跟我没什么关系。你知道的，我对别人的事情向来是没有什么兴趣的。”我随口编。

　　他不再说什么，低头吃饭。

　　·

　　第二天，我开始工作，调查一下群众自杀案带来的影响。

　　7543人试图引决，5678人成功。

　　我无聊地在各处采访着。

　　向来空荡荡形如空设的精神病医院里挤满了人——不是因为悲伤什么的，是因为焦虑，担心自己会不会也莫名其妙死了。

　　丧葬业依然萧条，根本没有人在这种地方浪费钱。

　　很多职工由于过分焦虑，导致无法正常工作。

　　国家决定近期将会降低妄想税的税率。

　　公众认为这起群众引决案背后应当有人主导。

　　并没有人真正在意那些寻死了的人。

　　·

　　既然如此，我便也不应该在意，经过这一次调查，我更坚定了不去那个E什么什么的国家的决心，认识他们的人都不在意，我也根本不用去在意，不是吗？

　　下班后，一条消息发来，我打开看了一下。

　　“您已将近半年未与SQC有过交往，如果再不进行交往，将解除你们之间的朋友关系。”
　　SQC是谁？我对于这三个字母毫无印象。

　　这时，一个电话打来。

　　“是……CCJ吗？”声音有点奇怪，好像一开始并不打算说“C”，而是别的什么字母，但是我没有听清。

　　“是。”我说。

　　“晚上吃个饭吧，我是SQC，再不吃饭友情要结束了。”她的声音并没有控制情绪。

　　“行。”嗯，这个SQC是谁啊……

　　·

　　“好久没见了啊！”又来到了那一家餐馆。

　　真是奇怪，三个朋友都选了同一家餐馆跟我吃饭。

　　可能是因为我表现得有一点惊讶，SQC问：“怎么了吗？”

　　“之前ZSD和QNW请我吃饭都在这一家餐馆。”我诚实地说。

　　“这家餐馆不是CCJ最喜欢的吗？”我注意到她用第三人称跟我说话。

　　所以这个CCJ应该并不是指我，也就是说ZSD，QNW，SQC，我的三个朋友，都认识那个CCJ。

　　“我不记得了。”我说。

　　“哦，我知道，昨天晚上我跟QNW……就是QNW告诉了我你记忆混乱的事。”她突然显得有些紧张。

　　所以，昨天晚上给QNW打电话的人应该就是她了。我想，可是她似乎并不想让我知道这件事，这又是为什么。

　　“我听QNW说，你只能保持半个月的记忆了，我们将近半年没见了，你是不是……”

　　“我忘记你是谁了。”我干脆地说。

　　她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失望的神色。

　　“你居然不记得我了，太伤心了。我本来还心存侥幸说不定你还记得我呢。哎，对不起啊，前段时间工作实在是太忙了，所以就没来约你……你居然真的把我忘记了，嘤嘤嘤，伤心死了啊！”她显得难过极了。

　　“现在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了。”我平静地说。

　　“什么重新认识啊！我认识你你却不记得我什么的，我最讨厌了！”她说着，真的哭了起来，我不禁好奇她的职业，莫非她也属于那种可以减免妄想税的职业？一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嫉妒她可以如此夸张表现自己情绪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