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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红莊会馆 ...

  •   第二天,一早开饭的时候,众人都端着碗聚在院子里闲聊。

      有人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最近城里似乎热闹了不少,像是多了很多人,就连学校里的学生都不安分,隔三岔五就举着白布出来走一趟,空中也时不时呼啸而过几个大鸟,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读过书的说是时局动荡,外有强敌入侵,内有军//阀割据。

      “都不太平,应该是快要打仗了。”

      “又要打仗了?!!娘老子的,就没有安生过一天。因为打仗,老子连家都没有了。”那人说着恨不得咬碎手里的瓷碗。

      “如果真要打仗的话,那这里……”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去,但所有人都明白。

      众人看了一眼会馆,“老板是个好人,但愿能平平安安的吧。”

      “如果这里真的不行了,那我们岂不是又要逃难到别的地方去?”

      话题太沉重,没有人愿意接。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有人想岔开话题,挑了另一个话头,“你们昨晚听见什么不寻常的动静了没?”

      谁承想这个话头一挑起来,就像是玉米粒丢到了鸡群里,一片的叨叨声。

      “听见了,听见了,昨晚深夜噫噫噫呜呜呜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吓死人了。”

      “这个我也听见了。”

      “我也听见了!”

      ……

      七嘴八舌,将之前的悲伤气氛一扫而过,转而声音变小,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压低了些。

      “像是什么东西在笑似的,声音传得好远。”

      “该不会是……”那人转头看了一圈,张嘴无声的说出了一个字。

      “鬼。”

      “呵!”

      “不能吧,别吓人。哪有大清早说鬼的。”

      “也不一定,不都说乱世人心不定,容易滋生妖魔鬼怪,况且,城外死人成百上千人,都垒成了一座乱坟子。”

      “那明明是风声,昨天晚上风有多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别什么事情都往那种事上扯。”有人大声斥责着,端着碗筷转身往里屋走。

      “噫噫噫噫,”声音戛然而止,又换了另外一种声线,“嘻嘻嘻嘻……”

      突如其来的声音,就在他的身后。

      那人全身汗毛炸开,惊恐回头,却见是一个瘦小的身影,长得倒不懒,见他望过来只抿着嘴笑了笑。

      “吓唬我,你找死是不是?!”他快步走过去,想给这孩子一点儿教训,但被人拦了下来。

      “你是不是在学昨晚的那声音?你也听到了?”

      瘦小身影点了点头,又再次笑了起来,捂着嘴巴,声音从指缝里泄出来,“嘻嘻嘻嘻……”

      尖锐的连续不断的带着恶意的。

      在场所有人毛孔都打开,不说话了。

      这显然不是人和风能发出的声音。

      “真的是,鬼吗?”

      瘦小身影点头,用手势比划着,做了个吃人的动作。

      “嗯,是恶鬼哦。”

      其他人哄然一笑,并没有将这个小哑巴的话当回事。

      .

      小身影说完之后,就出去了。

      垂在身侧的手一直在颤抖,是激动地。

      从昨天无意中撞破那个秘密的时候,他就开始了,大脑异常活跃,眼珠子变大,下嘴唇被自己咬了个稀巴烂,上面都是牙印,凌乱深刻。

      他握住自己颤抖的手,喉咙溢出古怪的调子。

      .

      今天青年发现那道小身影似乎有些奇怪,总是一刻不停歇的黏着自己,哪怕自己上台了,他也在幕布后面杵着。

      他之前都是不喜欢听戏,一开场都跑的老远,快结束了才回来,一直以为自己没有发现,其实青年早就看出来了。但是,小孩儿都贪玩儿也是正常的。

      今儿个倒是转性了。

      一直都老老实实地站在后面,紧紧贴着幕布,似乎还能感觉到那双乌黑的眼珠子落到身上的触感。

      下场之后,那道小身影一头扎进了青年的怀抱里,双手紧锢住了青年的腰身,头刚好靠在青年的胸膛处。

      因为是跑出来的,正在极力的呼吸,喘出来的粗气似乎都能透过衣服洒在皮肤上。

      青年打了个战栗,推开他。

      往日都没有这般亲近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青年低头,却看见他紧紧闭着眼睛,咬住嘴唇,睫毛乱颤,整个身子僵硬的跟块板砖似的。

      问了才知道是被昨晚的“闹鬼”吓到了,也问清了“闹鬼”的事情。

      “哥哥,你没有听见吗?”小身影沾着脂粉在桌子上写道。

      青年面色迟缓了一下,最后还是摇摇头,“哥哥昨晚不在会馆。”

      细嫩的手指,指腹还沾有余粉悬在了桌子上,没有动。

      小身影眯了眯眼睛,看向青年,刚卸完妆面的脸颊微红,嘴唇微张,好像有些肿,嘴角边还破了一块,柳眼眉腮带情带俏,像是一个软/烂的桃子,轻轻一捏就能爆/出/汁。

      青年昨晚被吃过了。

      不止吃了一次。

      吃他的人恨不得将他//捣/成汁,以至于……以至于,小身影看向胸膛,喉结滚动着,以至于,今天的味道比昨天浓郁几百倍,能将人溺毙过去。

      手指痉挛性的抽动了起来,眼角迅速泛红,泪珠成线似的砸在桌上写成字的脂粉中,混在一起变成黏腻的□□。

      他一把抓上去,看着从指缝里爆开的白腻,神情似乎有些恍惚,他在那一瞬间将它幻视成了别的东西。

      青年看见他这种状况,担心的不得了,小哑巴是他一手选中的,这几年的相处,早就将他视为了亲弟弟。

      如今这模样,应该是被吓得不清。

      青年破例晚上将他带到了自己的住处。

      以往他都是跟院子里的那些人,八九个挤一间房。今晚,他可以挨着青年睡。

      .

      “哥哥,你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吗?”

      陈雨听见床上的人突然开口问他。

      陈雨眉眼淡淡,面上波澜不惊,床上的人看出来了,大美人哥哥知道了答案,但是不说话。

      他要让自己说。

      “哥哥,你是因为太喜欢我的声音了吗?”

      陈雨摇头,“我是怕我说出来之后,你又会以为我是被鬼上了身。”

      “水生”:……

      .

      那晚,其实他预估错了。他以为到了青年的院子,就能跟青年进一间屋子,睡在一张床上。他可以抱着青年蜷缩在他的胸膛前,就像婴儿在妈妈的怀里那样。

      “哥哥,你知道为什么婴儿一离开母亲的怀抱就会哭吗?”床上的人突然问道。

      陈雨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胸膛上被闷出的幽微的痒意提醒着他这道问题的答案,“不知道。”

      “水生”看着面前的青年,昏黄的蜡烛光亮在他莹润如玉的脸上仿佛又叠加了一层光晕,让他想起了太阳落山时候,那人站在院子里的露天戏台上走戏的场景,末日的光就跟现在的蜡烛光亮一样。

      “都说‘城头看雪,灯前看花,月下看美人’我觉得说的不真,哥哥灯前都已经这么好看了,那月亮下面该是什么样子,仙女吗?”

      “哥哥,你跟他长得真像啊。不过,哥哥要比他精致稠丽多了,也比他,香多了。”他深嗅了一下,“哥哥,刚才的答案就在现在的空中。”

      “味道。”“水生”咽了口口水,“婴儿离不开妈妈,是因为婴儿会饿,婴儿要吃//奶,他们能闻到妈妈身上的奶//香味,他们离不开这种味道。如果没有了,他们会哭、会疯、会死!”

      “我是他的婴儿,啊,不,我也是哥哥你的婴儿,为什么我是婴儿却不能跟他睡在一起……”

      “水生”的话,颠三倒四,甚至眼神中渐渐爬上疯狂,转而又啜泣道:“我只是想跟妈妈睡而已,我只是饿了而已。”

      “我真的好饿啊……”

      “可是,妈妈走了,哥哥走了。”他捂住满是泪的脸,“哥哥走了……”他呢喃着又突然笑了起来,“嘻嘻嘻嘻……我要找哥哥嘻嘻嘻……哥哥走了,我要找哥哥……找他,找他……”

      哥哥把他推开了,并且没有让他进房间,哥哥把他推到了另外一个房间,虽然就在隔壁,可那是另外一个房间。

      小身影站在空荡荡的门口,眼睛陡然睁大,疑惑不解的看向青年。

      青年摸了摸他的头,“哥哥这几天身体不舒服,不方便,你先自己睡。我就在你隔壁,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过来找哥哥。好吗?”

      小身影手扶着木制的门框,指甲紧紧的抠在上面,他看着青年一动不动。

      “是还在怕吗?没关系的哥哥就在隔壁,你可以随时敲门进来。”青年看着面前瘦小的身影紧抿着嘴一言不发,长时间未修剪的头发他在额头,发尾能戳到眼睫,太瘦了。他问过其他人,这孩子在被自己捞到身边来之前总是受欺负,年纪又小,又瘦还不会说话,幸好,耳朵是好的,问他嗓子是怎么回事,他只会咿咿呀呀的比划着,说生下来就不会中文。青年当时还笑了笑,直接说不会说话就好了,不会说中文,听起来怪怪的。不过当时他没有想那么多,可能是这孩子还不会写“说话”这两个字。

      青年想到了这孩子在没有被他注意到之前的事情,原本温柔的眉目又软了几分,几乎要化成一团春水,“那明天跟哥哥睡,可以吗?”他稍微低了低头问道。

      小身影看不见的地方,手指再次抠进木制门框,心里莫名的戾气跌宕横生,将胸腔搅的翻天覆地,牙齿紧紧咬着,内里不断发了疯似的尖叫,为什么今天不行!为什么今天不行!但面上仍旧一派委屈无辜,眼睛眨了眨,很快蓄了泪珠,肌肉牵扯嘴唇动了动,但说不出什么,泪眼蒙蒙朝青年点了点头。

      青年瞧见这个样子,简直心都颤了颤,他一向心软,情绪多且敏感,见他这样,自己都想哭了。

      他是一贯见不得别人受苦,如果放在平时早就答应了,但今天……不行。

      青年咬了咬牙,花了好大的毅力才压制住想立马点头同意的欲望,不忍心但是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无奈的将人推了进去,并且再三保证,“这里很安全,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青年看着那道进门的背影,捂着额头,揉了揉眉眼,不过只是分开睡两间房而已,怎么弄的跟生离死别似的,心里酸酸的。

      青年转身离开,没有看见木制门框上被抠出来的坑坑洼洼的指甲印,深深浅浅的叠在一起,凌乱杂沓,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疯狂。

      .

      夜半,隔壁房间的被褥一片凌乱,破开了很多个口子,大小不一,边沿皱皱巴巴是被濡湿的深色,像是用嘴撕咬开来的,鹅毛漫天乱飞。

      一道身影蜷缩在白色的鹅毛中,捂着腹部,双眼发红,嘴里溢出不成调的别扭的音腔,“好饿,好饿,真是好饿啊……”

      随后“噫噫噫呜呜呜……”的哭了出来,但解不了饿,牙齿发痒,尤其是犬齿,手指不够,他要塞满。

      被子,被子!

      他用力的将被子塞到嘴里,用牙齿使劲的去咬,去磨,像是婴儿口欲期的模样。

      不够,还不够。

      这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咯吱。”

      他听见隔壁房门发出一声轻响,睁开眼睛向门口看去,一道身影从门前走过。

      是哥哥。

      哥哥要去哪里?

      他想也没想,将嘴里的被子扯了出来,带出来一团唾液,轻手轻脚的开门跟在了后面。

      甫一出门,就闻到了漫延在空中的香气。

      他口腔发胀发酸,自动泌出口水,犬牙痒的只能咬住舌头。

      他怕被发现,跟的远,但那道香气就像是一条看不见的小路,引着他往正确的方向走。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洗澡房。

      他皱着眉头,哥哥为什么会来这里?可萦绕的香气提醒着他,哥哥就在里面。

      这个时候洗澡房已经没有人了。

      “哥哥,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陈雨听见面前的人问,那双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里写满了饥饿。

      床上的人也在望着陈雨眼睛里的自己,他看不清晰,但他知道,当时他的眼神应该就跟现在一样。

      ——咕咚!”

      他毫不掩饰地咽下口腔里分泌出来的唾液,“饿。”他一边无意识地说了出来,一边跟着香气找到了青年所在的房间。

      老旧没有上过桐油的木门是关不紧的,再怎么关也会有缝隙。

      细缕的烟雾顺着缝隙从微黄亮堂的洗澡房里飘了出来,似乎还带着水汽,他伸手去接。到最后烟雾越来越多,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白色的水汽云雾之中。

      里面传来细小的“哗啦”水声,在他耳里却像是滔天巨浪扑进脑海,巨大的嗡鸣声和不真实的恍惚感里,他靠近,再靠近,那双黑眼珠直径大到过分的眼睛终于穿过热气缭绕的云雾,看到了仙境。

      洗澡房里青年褪下了衣服,一片莹润光洁,他背对着房门,长腿细腰,正在给木制的浴缸里倒水,一盆不够,腿站直,弯腰,又是一盆,因为用力正对着房门的地方都在颤抖。

      但是,房外的人视线被吸引的并不是肌肉颤抖的地方,而是白皙的背沟处那摇摇晃晃的水珠。

      透过黄色的光晕,在青年站直的瞬息,水珠也顺着背沟往下,但却没有落在地上,而且顺着骨盆的夹紧,隐秘在了往深处的缝隙中。

      粉色的缝隙。

      水珠被夹了进去。

      一闪而过的,紧闭着的,没有毛发的。

      在青年站直身体的时候又藏了回去。

      门外的人脑袋似乎在一瞬间生锈了,呼吸划过锈迹斑斑的齿轮,发出吭哧吭哧喑哑难听的滞涩声音,是他无意识从喉咙里发出的。

      那,是什么?

      他仿佛停止了思考,只觉得嗡鸣声不断。

      "哥哥,你也有吗?"陈雨听见耳边声音,抬眸,玻璃色的眼珠看过去,"有什么?"

      "那条缝隙。"

      "那条能夹住水珠的缝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红莊会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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