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三两枝》弘零忘空

1、01

　　很久了，想他很久了，自那日离开小园子来到这个地方已经很久了，仍是想他，如今我已是王家的二房姨太太，却是想到他仍然泪流满面。

　　十一年前，那时我才十岁不到，便被父母卖到了这戏院子里，没有退路，只好咿咿呀呀地学着唱起来，那时，我遇到了师哥。

　　陌上人如玉，说的就是他了。
　　师哥相貌极佳，才十而又二的年纪，个子倒是高的很，五官柔和，微微一笑就能要了一个姑娘的性命。

　　我是一直跟在师哥旁的，师哥待我极好，哪家姑娘送来了糕点，第一个送到我嘴里，趁我愣神的时候，冲我眯眼笑了说：“如何，今日送的是水晶糕，鸢儿可觉得香甜？”

　　我缓过神，向他甜甜的笑开了，说：“那些姑娘待师哥是真真的好，这水晶糕与集市上卖的不同，多了好些甜味呢！”
　　师哥每次听我说这些话，就轻轻弹弹我的脑瓜，“你呀……小嘴是真的甜，将来要是哪家的调皮孩子想要娶了咱们师妹，师哥第一个不同意。”
　　我傻傻的笑，傻傻的盯着师哥。

　　我知道，师哥这辈子不会知道，我是心悦他的。
　　我也不会告诉他。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师哥呢？
　　我也不知道。
　　或许是被卖进园子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眼是他。
　　或许是他跟我说第一句话的时候。
　　又或许……
　　我早已不晓得。
　　我只是知道，
　　我很爱师哥，
　　那这就够了。

　　师傅每日训我们训得狠，即使是练了这么长时间，每夜准备入睡的时候，腰腿胳膊都酸的要命，想抬手擦擦脸，动了动胳膊，就又放弃了。

　　师哥看我站在净手盆前没有动作，就知道我又练狠了，他便快步走来，沾湿了手巾给我擦脸。
　　他擦的温柔，温柔进了我的心里。
　　擦完还不忘小声嘱咐我赶紧上床睡觉。
　　师哥压低了声音，声音哑哑的，挠着我的心肝，叫我浑身颤了一下。
　　我朝师哥笑了笑，低着头跑回了屋子。
　　可不能让师哥看见我红着脸的样子，准得笑话我。

　　三年时间转眼就跑开了，我们也在这小小四方院子里一起过了三个春夏秋冬。
　　师哥长得愈发出挑，我自觉自己也长得比小时候那小黑丫头的样子好看了不少。

　　我依然顶着师妹的名号，在自己心上喜欢的人身边纠缠着。
　　我很庆幸，这三年，没被师哥看出自己那些小小的心思。

　　这天，园子里新招了一个男孩，师傅叫他苏子。

　　我见他拘谨得很，现在自己又是他的师姐了，就凑过去找他说话。

　　“你叫……梳子？”

　　就眼见着他涨红了脸，诺诺嘀咕了一句，“苏子……”
　　我笑开了，扶着他的肩膀，跟他说，“我记不住名字，梳子倒是好记，你要是不介意，我就这么叫你了。”

　　梳子的脸又红了几番，轻轻点头答应了。
　　“那……这就是我给你的名，不许叫别人喊了去，记住了没？”
　　梳子又点点头。
　　看他脸红的滴血，我也就不再逗他。

　　余光瞧见了师哥走过，我赶紧招呼住他，笑着跑了去。

　　只留着苏子，看着鸢儿的扑进师哥怀里的样子，收了笑，默默走开了。

　　整一月过去，师傅叫我们好好准备着，要上台给那些爷们儿唱戏了。

　　师哥和其他那些哥哥们是登上过台子的，只有我和梳子从未在戏台子上表演过，难免紧张，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每夜睡不着的时候，就能听见梳子唱戏的声音。
　　梳子嗓子好得很，师傅更是看重他，叫他唱些难得让人挠头的戏，他底子好，几个音一下子就唱了上去，引得其他的哥哥们直给他鼓掌。
　　我也鼓掌，喊着梳子，梳子也是听话，听见我喊他就回过头来，居然还朝我笑。
　　我有点尴尬，只好回他一个。
　　师哥没有鼓掌，我看见了，他只是皱着他那好看的眉头，盯着梳子。
　　我不知道师哥在想什么，只好悄悄挪到师哥身侧，“师哥，我看你皱着眉，怎的，是梳子唱的哪里不对？”

　　师哥没说话，只是低下头来看着我，那目光直接打在我的眼底，我觉得我的脸烫了起来，却又不好意思低头，只好这么仰着头看着他。

　　“师妹……这么关心这个师弟？”

　　问的什么我没听清，但是刚刚那个眼神，让我眼睛不知道看向哪里，慌乱的低下了头，嗫嚅着，“嗯……”
　　“师妹的戏，背的如何？”
　　话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被师哥转了去，我只好干笑着回答，“全背下来了，就是怕到时候上了戏台子忘了自己该唱的。”

　　我悄悄抬头，看着师哥正笑着，也就放松了下来。
　　“上了戏台子，心里紧张是躲不了的，到时你就看着师哥，师哥提醒你。”

　　我有些惊讶，看着师哥，呆愣了好一会儿，这才甜甜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