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人设又崩了》千褶流光

5、第五章

　　千霞谷，落英缤纷，完全没有冬日里的萧瑟，反而是一片花海，冷风被山谷阻挡住，临渊处有温热的泉水，暖意盎然。

　　自从他三年前逃走，席暮施罚，于是落下了寒症，怕冷怕凉，四季都靠着席暮每晚的内力传输勉强度日，席暮有心开拓此处，一旦他旧伤不适立刻就来。

　　他背着席暮走进千霞谷，终于难以支撑的倒下来，看着遍野繁花，席暮就那样安静的躺着，比平日少了冷硬，他手微颤的抚上席暮脸庞，忍着眼里的泪水打圈，看着席暮一动不动的样子，道：“师兄……你醒醒……”

　　寂静。

　　微风吹动花草，绵绵入耳，席容抬眼，看着渐渐走进的方朝。

　　方朝蹲下身，手握在席暮腕处，脸色倏地一变，看向席容，问：“山主……根本没有什么古剑！你故意支开我？”

　　席容看着又惊又悲方朝，淡淡道：“那么多兄弟被五马分尸不见你有多悲痛，现在装什么样子？”

　　方朝猛地站起身，大喊：“兄弟！？席容！你他妈能不能不要那么单纯了！在你眼里是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就我们是万恶不赦的罪臣？”

　　席容屏气，手握拳，通红着眼，冷声：“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席暮不例外，我也不例外！你放心，倘若他现在死了，我绝对不苟活！”

　　方朝气的吼一声，一脚踢在树上，像是在极力忍着什么，终于，他将手上的剑重重的扔在地上，指着席容就道：“你会后悔的！席容，你记住，如果不是他，你现在早已经中毒身亡！如果不是他，无妄山早已经被那些所谓的兄弟连根拔起！”

　　“你……说什么？”席容站起身，有些痴癫。

　　方朝冷笑：“你当真以为江湖上那些人会真心实意的帮你？他们暗里给你下毒，又拉拢你身边的人，最终目的是要无妄山覆灭！席暮早都知道了，因为没有解毒之法，故而一直被他们威胁，谁知道你竟然真的敢去反叛！”

　　方朝看着席容脸色变得惨白，声音低沉几分，咬牙道：“封你内力是为了控制毒素蔓延！困你于无声小筑是因为江湖之人要暗杀你！至于鞭刑……你知道这次叛乱导致无妄山多少户人家受牵连？多少人连名要处死你！能将惩罚降到鞭刑，已经是最后的宽容了！”

　　方朝用尽力气的嘶吼：“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天真！？”

　　席容愣住了，一口鲜血闷出，捂着胸口。

　　他笑了，笑的苍凉。

　　后悔吗？

　　他自问，问的心中宛如刀绞。

　　席容用着最后一分理智，眼神无色，僵硬道：“去找韩炀……韩炀会保无妄山的……”

　　方朝捶向胸口，怒吼一声，立刻飞身离开。

　　万物归寂。

　　昏迷的席暮十分好看，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活在仇恨中，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席暮，如今一瞧，却发现两人都少了年少时的风貌。

　　席容闭眼，仿佛看见了当初在山谷中，两人一起舞剑一起作息的画面，美好隽丽。

　　幽香扑鼻，从眼角滑下的眼泪到了耳边，湿润冰凉，他轻轻道：“结束了……”片刻后，停顿两字，笑着低吟：“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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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暮自废内力令人震惊，曾经欲意群起而攻之人，此刻亦是蠢蠢欲动，甚至已有人在山脚处徘徊试探。

　　他们不敢入内，若是消息虚假，擅进者，诛杀。这是席暮立下的规矩，从他掌山起，无一人胆敢违反。

　　韩炀离开无妄山后，沉浸了很久，他没想到席容如今的变化，也没想到席暮能做到如此之极，试问他自己也绝不会这么果断。

　　暗卫来报有人准备出袭无妄山时，韩炀只是不痛不痒的嗤笑一声，手上把玩着折扇，靠在一边，随后叹口气：“吩咐下去，无妄山由清风阁保了。”

　　江湖又惹众议，清风阁向来与无妄山不睦，处处争锋相对，当下却放话给江湖，谁动无妄山等于动清风阁，也真是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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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很小，却十分干净，窗边微光散进屋内，将雪白色的床幔映的刺眼，床榻边放了一个木椅和小桌，桌子上零散摆放着药瓶、茶碗、纱布和银针，眼花缭乱。

　　四壁光洁，无任何悬饰，在屋内除了血腥味便是一股浓郁的草药味。

　　躺在床上的那个男子长得极其俊逸华美，黑发垂肩，一身白衣，静静躺着，白皙如玉的面容，睫毛长密，微微阖住，高挺的鼻梁，长眉半蹙，唇色苍白。

　　往下看去，只见他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动，虽未睁眼，但却在努力挣扎着。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道声音。

　　“您再帮忙看看……只要再看一眼……”

　　席容眼下微红，手下死死拽住医官的衣袖，一边咳嗽着，一边想要将大夫拉进房内。

　　医官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胡子花白，身子也虚弱，但是看着席容的语气却十分有力：“公子，里面那位受了如此重伤，若是能活下来实属万幸，若是活不下来，老朽……也当真是无能为力啊。”

　　席容忍着身体不断传来的痛意，努力道：“您再看最后一眼，好吗？”

　　医官摇摇头，摆摆手，将席容推开来了，转身就走。

　　席容眼帘下微微发红，进屋，看着一切如旧，席暮还是昏迷状态，他走上前，坐在椅子上，静静道：“师兄……你醒醒好不好……”

　　他看向一边的匕首，熟练的拿起来，划向布满血痕的手腕，血水流入碗底，半碗暗红。

　　长久失血令他整个身子都是虚弱的，他走上前，扶住席暮的身子，往他唇中倒入。

　　他在山中常年喝药，席暮为了他的身体也是用尽了力气，名贵草药奇珍异宝尽数搜来，便是千万年的人参为了给他续命都在无妄山摆满了一个架子。更有千年雪莲、名贵灵芝，在无妄山都能寻见。

　　如今这身子里都是药，想来血水也有药性。

　　或许是自欺欺人，但席暮的面容却比他带着逃离时好多了。

　　清风阁虽有无妄山相保，但山内之人却无法控制，听闻席暮生死不定，趁此机会欲意夺权，席容不得已，将人从自己早先偷走过的一条暗道中背走，一路逃亡到雍城来。

　　他在想，如果自己撑不住了，会不会双双丧命。

　　也好，若是席暮死了，他苟活又有何用？

　　正在此时，他感觉到了席暮身子似乎动了一下，他连忙叫道：“师兄！”

　　席暮醒了。

　　用力的睁开眼，只觉唇齿间尽是腥甜味，他像是在靠在一个怀抱中，那样温暖熟悉。

　　缓和许久后，眼睛能看清了，也听到了席容焦急的声音，他眉头紧皱，再次闭眼。

　　席容将席暮轻轻放回床上，自己走下来，哐当一声，直接跪在地上，身上的白衫早已因手腕的血水染成赤红色，鲜艳妖异。

　　“我知道说对不起没有任何意义，但最后却只剩了对不起三个字，师兄，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不奢求你的原谅，若是师兄想要手刃，我绝不挣扎半声。”

　　席容说完后，抬头看向了床上的席暮，只见席暮将脸侧了过去，根本不看他，良久，嗓子被撕扯着出声：“走吧。”

　　席容一怔，惶然：“师兄……”

　　“我不是你师兄，走吧，我不想看见你。”席暮沙哑出声。

　　席容低头，知道席暮如今连看他一眼都不愿，他静静道：“师兄先养好身子，等康健了，我听你任何调遣。”

　　席暮嘲讽一笑。

　　雍城地界好，天光明媚，春暖花开，席容买下的是一个院子，用的是逃出无妄山时身上佩戴的南珠。

　　院子内几株桃树，正是粉嫩一片，姿容甚美，风吹柳絮，在空中如同雪花，但却更轻薄。

　　自从席暮苏醒，席容近乎日日都守在身边，明明知道席暮不想看见他，但硬是厚着脸皮天天出现，一个人自言自语，席暮从来不搭话半句。

　　冷漠疏离。

　　这是席暮从未对他有过的态度。

　　记忆中的席暮永远是噙着微笑，温和的望着他，就算是动怒，眸子也含着一丝柔情，从未像如今这般淡薄。

　　江湖中人，废武与丧命无异。

　　席暮当初做的再绝也只是封了他的内力，从未下死手，有人说他绝情，如今一想，他确实比席暮绝情的多。

　　明明都是江湖上放出风声都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如今却如同普通人一样蜗居于一方小院，恬静淡然。

　　见惯了江湖的血雨腥风，如今也总要适应归守田园的生活。

　　席容将窗子大开着，门也大开，春风袭来，阳光暖洋洋的，他用冰水清洗着纱布，如今也没钱，纱布用完也买不到了。

　　挽起衣袖，手刚进冰水，刺骨的寒意，如同针扎，手腕处的血痕也传来阵阵痛意，令他身子都是一颤。

　　席暮侧首，看见了席容手腕处狰狞的刀痕，漠视不言。

　　席容将纱布换洗完后，看着席暮身上的伤口又渗红了，轻轻道：“师兄，忍着点。”

　　谁知席暮侧身躲开，鲜血又渗了一些，他淡淡道：“放手。”

　　席容手一顿，解释道：“我只是换个纱布。”说着他又要动手，却见席暮的动作幅度更大了，丝毫不顾忌自己还是带伤之人。

　　席暮冷笑：“你的存在就是为了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