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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重塑 ...

  •   \"师爷,这是什么呀?\"一个稚嫩,约莫八九岁的小孩,扯着白发老者的道袍问。小孩儿扎着丸子头,一双眼睛水溜溜的,玉雪可爱,乍看辨不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老者白须虬髯,上了年纪,脸颊上肌肉松弛,黯淡无光,但一双眼睛异常明亮犀利,深邃的瞳孔射出惊人的光芒。

      这两者站在一起,形成某种奇特的平衡。生命的开始与结束,黎明与暮烛的光辉,又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生命轮回有时并不在黄泉下,它隐匿于人世间,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老者的神情异常庄重,岁月刻下的痕迹在他脸上清晰可辨,银色长须下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竹童,别闹。静静待着。”

      小孩儿很聪慧,立马站好,又问:“师爷今日为何叫童儿全名?可是童儿做错了什么?”说着拿出屡试不爽的撒娇绝技:“以往都叫童儿的。师爷是不喜欢童儿了嘛~~~”

      老者抚了抚童儿的头,道:“别闹,今天很重要的。”

      二人走进一孔石洞,其中曲屈盘旋,时宽时窄,常常有法咒屏障让老者一一解开。走到最后,豁然开朗,一潭月白的泉赫然出现。泉水并不清澈,反而纯白,散发着一点点光泽。老者挥手解去最后一道结界,泉中便显现出一方石台,上面竟躺了一个人。

      童儿感到有点害怕,拽紧了老者的衣袖。老者将童儿安抚在原地,转身面对着石台,双手合十作法。只见强大的法力场震开来,老者发丝飞扬,泉水波涛滚滚,石台上人的身体渐渐浮起,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银色光球里。此时老者回头向童儿示意:

      “童儿,走上去。”

      童儿害怕地摇摇头,畏缩地看着光球:“师爷,我不敢。”

      老者喝道:“走上去!”

      童儿战战兢兢走向石台,当他一靠近,瞬间就被吸了过去。

      刹那,有什么东西从童儿的身体里飞出,钻入光球。刹那间童儿的身体失去了生机,瘫软在地,变成了一个竹制的木偶。光芒愈来愈盛,迸发出绚烂的光束,洞内的石壁被完全照亮,泉水一下子全都枯竭了。光芒流转,半空中的人缓缓睁开了眼。老者终于支持不住,停止作法,抬头抹去额上冷汗,长吁一口气,又整理整理衣冠,安然地注视着青年。

      青年刚刚苏醒,他穿好衣服,下石台,向老者深深下拜,他跪起。手举齐额:“谢师爷救命塑身之恩。”

      老者施施然点头:“如今你已苏醒,我的使命也已完成。”

      青年抬头:“师爷,是什么使命?”

      老者神色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他背过身去,道:“你也不必知晓。走吧,去做你没做完的事,月璇与间尺,都还在你身上。回到宗门,也不必说起我。”

      老者慢慢向洞外走去,声音悠长,在洞内回荡:“舒夜泊,别再莽撞,仙身再毁,我也救不回来。”

      舒夜泊躬身相送,直到老者走远,才直起身来。重新获得身体并不是特别习惯,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使出一记掌心击。

      干涸的泉府霎时间被击出一个大坑。

      舒夜泊:“……”

      他甩了甩手。看来,这具新的身体实力要强了许多,他走出石洞,外面的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此时正是傍晚,天边夕阳余晖连绵。绚烂的染了半个苍穹,从那一轮流金直铺到了夜的边缘,山风拂过,吹起无数的回忆。舒夜泊的眼睛忽然湿润了。

      多少年了,白云苍狗,世事沧桑。

      从他上一世坠下天界,仙身尽毁,血肉模糊的躺在这里为长泣所救,直到现在重获仙身。这具身体约有十七。仍是他上一世的模样。

      十七年了。

      舒夜泊闭上眼,一滴滚烫的眼泪划过脸颊,脑海慢慢浮现出那人的容貌。上一世他与他共赴天劫,他最后侥幸被人搭救,而那人呢?

      舒夜泊清晰地记得景西涧在他面前变成碎片,消散于天地之间,他惊恐的想要挽留,却无论怎样都只能触碰到虚无。景西涧的魂魄一点点散落,一点点消珥。心像是也一起被撕裂了,泪水霎时涌出眼眶。天空中雷声滚滚,他悲愤绝望,向天雷头也不回地迎去……

      长烟落照,斜阳衰草。

      晚风吹过舒夜泊的头发,拂过他脸颊。舒夜泊睁开眼,向山下走去——他并不急于赶快回到宗门,他打算慢慢走,看一看这阔别已久的天地。

      【半年后】

      八百里秦川,长安依旧繁华如斯,已是入夜,街道上万家灯火通明,沿路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游人如织,饮酒台上有诗人放纵高歌,水画舫中有贵族提灯夜游;歌舞升平,闹市里有乐班吹抚弹唱,郊野里更有离人愁曲羌笛,舒夜泊戴了顶斗笠,穿梭在人群之中。

      今夜在这长安城中歇一晚,明日继续赶路,下午便回到宗门,半年的漂泊云游,使他更有些想念宗门的师兄弟们了。曾在街坊茶馆中听过民间的议论,初平山宗依旧一切安好,欣欣向荣,内心更加宽慰,舒夜泊四处张望,想寻一家旅店。

      突然,他看见旁边店铺的招牌后面,藏了一个人。一对上舒夜泊的目光,那人立马一个转身,消失在夜色中。舒夜泊心下生疑,脚下一抹,跟了上去,拐进了胡同。

      胡同里错综复杂,没有灯,只能勉强辨物。循着那人的踪迹,舒夜泊拐进一个又一个胡同,那人消失在一个拐角,舒夜泊紧跟了上去,转过来却消了踪迹。正当他四下搜寻时,一柄寒剑突然抵在了他颈上。

      透过斗笠的纱幕,他瞥见那人一身夜行衣,面孔以黑布遮住辨不出真容,那人声音森然:“宗师大人,我劝你少管闲事。”

      舒夜泊:“在我宗门辖地,这就叫执法安民。”他的声音像冰浸过,冷得出奇。

      那人阴阴一笑:“无意冒犯,只是此事与大人并无瓜葛,还请大人——”那人说着,将刀尖抵了更深,“——通融通融。”

      舒夜泊好整以暇,剑抵在自己脖子上一点儿也不在乎:“明明是求人,架势倒像威逼。你真以为,你能困住我?”

      他没耐心再于此人扯下去,一刹那藤蔓自舒夜泊衣领窜出,将锋利的剑刃,绞成几段!舒夜泊回身持剑一去,准确无误地刺中那人腹部!

      那人站着仿佛感觉不到痛,他黑色面罩下发出桀桀怪笑:“哈哈哈哈……”

      说完便消散成一团黑烟逃走了。舒夜泊紧追不舍,最终魔气停留在一栋建筑旁,钻了进去。

      舒夜泊抬头,漆黑夜空下一座奇异,朽旧的建筑矗立眼前,形制古老,似乎是很久之前修建的,有的漆处已经脱落。在原本古旧华美的雕栋上,又有粗劣的乡下杠式的房间,毫无章法地堆叠在一起,奇形怪状,与周围的辉煌的建筑格格不入,十分违和。

      在这动歪七扭八的建筑上,挂了一个还算整齐的牌匾:楠轩阁。

      他推门进去,一楼正中一个巨大的展台,周围一排排座位,似是作拍卖之用。舒夜泊四处张望,忽而听得身后一人道:“请大人随我来。”

      舒夜泊猛地转身,看见一个颀长的人影立于展台中央,那人带了一张狐狸鬼面,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面具下传来声音重复道:“请大人随我来,我家主人有请。”那人说完,自顾自上了楼,舒夜泊紧握剑柄,袖间两张符咒蓄势待发,跟了上去。

      古旧腐朽的楼梯吱嘎作响,有些地方甚至部件残缺,缺了栏杆少了扶手。踩上去摇摇欲坠,危险非常,叫人不得不小心翼翼,但那侍者却如履平地,稳稳当当。舒夜泊跟他上了几层,逐渐发觉有点不对。

      明明秋意才起,在室外只消一件外袍,便可抵御微凉的夜风,这室内为何越来越冷?越上一层,寒气便愈重一分,冰冷刺骨,压的人喘不过气,心寒眸酸。舒夜泊一瞥,悚然发现剑柄上结了一层霜。

      上楼的路似乎还很漫长,猛然舒夜泊察觉到了什么,向栏杆外一望——果然。向下已看不见楼底,一团迷雾重重,而刚刚,那楼并没有那么高。

      一时大意,上套了。

      他继续走下去。等到霜结了厚厚一层,舒夜泊不得不催动一张符咒,拍在自己手腕处,顿时符咒融入血液,一股暖流冲遍四肢百骸,软化冻僵的关节终于,侍者停在了一扇门前,扣响了门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重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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