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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此后隋意便在榻上翻来覆去一番,却都不再有睡意了。她尚未明白这深宫之中的生存之道,是故不能理解霍崇秋对她专宠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于是乎,在这不被关心的几个时辰里,自然而然从心里生出一些怨怼和患得患失之心,生怕自己被架到这位置上后再次成为孤立无援的境地。

      从前那些被人珍视而后又抛弃的日子,甚至比她在织局之中时还要磨人。于她而言,织局是磨砺身体,而男人磨砺心智。

      柳河与萧萧在殿外候着,等到先前说好的时辰,柳河便唤萧萧进殿内瞧瞧隋意是否已经醒来,待到听见响动,方跟进殿去侍候。

      隋意睡眼惺忪着揭开蒙在面上的丝帕,那原是用来遮阳的,而今在侍奉的宫人内侍眼中见来,却是一件为她增添风情之物。可话又说回来,这宫内的娘娘们又有哪一个不是只见身段就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呢。

      若蒙上面,这元妃倒真是不够看了。宫人们暗自想着,并未停下手里的活计,上前去给她梳洗打扮。待挑好今日穿戴之衣物,隋意方又恢复刚入宫时那般娇艳欲滴的模样,加上那妆上的腮红特意挑了蜜桃粉的,近瞧之下,倒真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味。

      而后隋意入宫以来第一遭游御花园,便在宫人内侍的簇拥下鱼贯而出了。

      按理说这含元殿作为后宫之中最为华贵精美的宫殿,自然是特意圈出一片绿地可供人游玩的,但柳河为着自己的私心,偏领着隋意出门去,一来是想见这位新主子脾性如何,二来是想知道她到底有多受宠。是故并不考虑出门的后果。

      可隋意虽是一个有小心思的女子,想事却不容易往深处想,所以就不知不觉上了这个套。

      一行人绕着御花园中的青石板路一路穿花拂柳而过,路过一簇一簇开得正盛的琼花,那五彩缤纷的花色将隋意迷住了眼。蹲身下去细细地瞧,让她觉着眼前是有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意味,而后摘下一小朵,脑海之中却想起年幼之时父亲教诲自己读书识字的情形。

      “小意啊,你瞧院子里那满园琼花,是不是很像一个华字?”父亲问。

      隋意不懂,遂摇头:“父亲给女儿说说哪里像呗。”

      父亲将她抱在膝头,握住她稚嫩的手提起毛笔:“一横两竖,左右对称,再是一竖,是否很像大丈夫一身正气,立身天地之间?”

      隋意仍然不懂,但此次点头。

      写完“華”字,父亲顺手从桌上拿起一本古文注解,一面翻一面教她认道:“華,乃通花的意思,这个字曾是古文,像树的枝干。”而后又叫她瞧着自己写的字:“一树花枝,开到荼蘼,艳而动人,称之为華。”

      隋家乃是一个处处充满美学的家庭,即便是教家中小女认字,也惯用这样易于联想而又美妙的方式。许是那日午后阳光太过温柔和煦,自此隋意瞧见葱郁花丛便会想起華字,想起将她视为掌上明珠的父亲,想起在家有父母疼爱那段日子。

      隋意瞧着眼前的花丛,想起父亲含冤而去死不瞑目,而自己却因为这男女情事而险些将正事抛之脑后,便深恨自己是个没良心又没有本事的人。忽而像被抽干气力一般,垂头丧气呆在原处,泪光闪闪,哀怨又愁苦。

      萧萧是她亲信,自然能够猜到她是想起伤心事了,连忙上前抚住她的后背:“娘娘若是心里难过,就回宫里歇着吧。”

      隋意蹲在地上,接连摇头,想起霍崇秋对自己的揶揄,她全然不认为有寻常夫妻间的亲近甜蜜,似乎也如旁人那般将她当做一个玩物。可旋即她又从心底否定这个想法,若只是玩物,又何必为了见她而冒险游水,又何必将她安置在含元殿?

      “我没事儿。”隋意低声安抚:“你莫担心。”说完这话,她心里是彻底委屈起来了,想起自己在公主府被楚稚教诲那段日子,叫她对霍崇秋只需有三四分的真心即可,可她却像个未经事的小姑娘那样,得了一点甜头便大有死心塌地爱霍崇秋的意味了。

      爱从不会由心分配,它是让人身不由己的。

      隋意暗暗想,若皇帝就此对她忽冷忽热下去,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如此一想,《氓》当中那句“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倒是写得很实在。

      在被分配去含元殿以前,柳河从未了解过隋意,因此不知道她遭遇过什么,只是觉得她出身平庸却能凭美貌跃上枝头,是个顶有好运的人。是故见她忽然神伤,着实摸不着头脑,只好安慰:“长安宫内事务繁琐,许是陛下抽不开身,娘娘不必太过忧心。”

      隋意不做理会,单是抱膝叹息。

      从高泉宫出来,皇后和颖妃领着孩子们逛花园晒太阳,一路上有说有笑的,似乎并不为自己和孩子与霍崇秋不亲近而烦心。瞧在外人眼里,这二人似乎并不具备竞争关系,反而像一对姐妹。

      微风习习,吹动竹叶沙沙作响,霍月亮今日见了初十,许是心情极好,走在前头蹦蹦跳跳的领路,于是便第一个走过那布满爬山虎的宫墙,瞧见不远处立在原地的宫人。起先她并不为此坏了自己的心情,单是原路返回,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母后,前边不知是哪位娘娘在赏花呢。”

      颖妃内里并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单是喜欢皇后这温和的性子,对于旁人一向是很有心思要争一番高下的。于是一听说前面有人,就做打望的模样去瞧,可离得太远,看不真切。皇后揽着她的小臂轻拍她手背两下:“妹妹何苦来呢,现今皇上膝下只有昭朗这一子,横竖你是不必忧心了。”

      颖妃轻叹一口气:“曲芙知道姐姐待我一向好心,可我母家太过式微,昭朗又不得陛下喜欢,妹妹怎能宽心得了呀!”

      霍月亮抬眼瞧着在奶娘怀里傻乐的霍昭朗,眼里流露出一点不悦的神情,旋即就被温和的笑意盖过了:“弟弟天真活泼,父皇怎会不喜欢呢。”

      颖妃瞧着眼前的霍月亮,伸手捏捏她的脸颊:“我瞧这天真活泼四个字形容我们小公主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在皇后耳朵里,这个形容对于霍月亮而言并不算得夸奖,因为她深知自己的孩子虽瞧着规规矩矩的,却是活泼过了头,在同龄的孩子们并不算什么善类,十足像霍崇秋。于是忽的笑了:“妹妹可别再夸她了,虽是姑娘,在学堂里却日日惹先生生气。”

      霍月亮并不为此感到羞愧,反而蹦到二人跟前:“听祖母说父皇年幼时也是这般,如此也没什么不妥的嘛。”

      皇后抚一抚她的发顶,心道他不睬你,你就是再像他又有什么干系。但这话不好说出来,单是满含爱意的看着自己稚嫩的孩子,像一个缩小版的自己,而后极为惆怅地一叹——许是没长成他喜欢的模样,便也连累你也不受宠。

      霍月亮和颖妃瞧着如此多愁善感的皇后,均是有些心累了。聊着走着,很快就到了隋意跟前。

      隋意还未从那心酸自责的心绪里回过神,瞧在旁人眼里是恍恍惚惚的。刚被萧萧从地上扶起,眼前就出现一大拨人,然而一时脑子里瞧不出眼前是皇后仪仗,故而愣在原地,久久不做声响。

      好在柳河机灵,这合宫的后妃他都眼熟,于是赶在皇后宫内那总管上前训斥人前,就凑到隋意身旁低声提醒:“主子,这是皇后娘娘和颖妃。”

      隋意立时从思绪里转醒过来,蹲身做福:“臣妾参见皇后娘娘。”而后和颖妃各自蹲身做福,两人都不曾失礼对方。

      皇后立在原处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低眉顺眼地,而后道一句起,隋意抬眼与之对视,皇后就像被那幽怨的眼神勾去了一般,这样一个娇滴滴的俏妹妹,莫说男人了,就连她也是见之难忘。而后颖妃的眼神也在她身上转来转去的,像一道火,灼得隋意浑身不自在,瞧来瞧去,最后颖妃开了口:“这就是昨日入宫的元妃妹妹吧?果真如传闻那般美貌动人。”霍月亮站在皇后身侧听到这一声揶揄,只道母亲有她护着也是好的。

      隋意不懂,只当颖妃是在真心夸赞自己,竭力使自己情绪正常起来,软软应声:“颖妃娘娘谬赞。”而后抬眼对上颖妃,瞧得颖妃直来火气:“倒真亏得皇后娘娘大度,否则妹妹入宫第一日不去请安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呀。”虽嘴上如此说,却在心里咒骂,做出一副柔情似水的样子给谁看呢,谁不知道你是在宫外爬了床才得以入宫的,于是打心底里瞧不起隋意。

      隋意一怔,知道自己失了礼节,只好道歉:“妹妹礼数不周,望娘娘责罚。”

      皇后原本是个好相与的性子,也知道此事是霍崇秋拿的注意,但见她肯对自己示弱,也就不打算追究,正要开口之时,却听柳河道:“娘娘莫怪,是陛下免了元主子今日去向您请安的。”

      此话一说出口,原本没事也成了有事。皇后只笑:“本宫也不见得缺你家元主子一个请安的人。”吓得柳河和含元殿一众宫人内侍当即跪倒在地。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请皇后娘娘责罚。”柳河成心拱火,只想瞧瞧隋意如何处事。

      霍月亮和颖妃却真怒了,从心底为皇后不甘起来,可霍月亮聪明,单是站在皇后身边由她捏住自己的手,却不开口,只听颖妃道:“你算个什么东西,陛下给你家元妃恩典,可不是给你恩典。”话音未落,颖妃宫里的管事便将柳河拖到一旁欲掌嘴。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在日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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