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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贪嗔痴恨爱恶欲,皆有情字一心生(上) ...

  •   毒红姜事件过了这么久了,当“侯九”这个名字再次被提及时,叶寒还是恨得牙根痒痒。

      那个素未谋面的人,仅因为一己私欲就把他们三人害得如此惨,若不是林弋及时出手,说不定他们三人早就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等死了;

      而云州府……叶寒不由垂眉生惑,侯九怎么会出现在云州府?一市井混混,怎能进入威严肃穆的云州府?

      江流画说时也不是很确定,只是送绣品时、晃眼看见好像是侯九,叶寒心里也很复杂:

      一方面若真有侯九的下落那自是好的,毕竟有仇不报不是她的性格,而且只有除去这个安全隐患,他们三人在云州才会活得安心;

      但另一方面,叶寒又希望是江流画看错了,毕竟云州府乃是一州府衙,如果真是如此,这可就难办了。

      “在想什么?”

      宁致远看出了叶寒的心不在焉。

      自今日下午见到她时,就心事重重,连齐满钱果然还活着的消息、都没让她生出半点兴奋,有几次他都忍不住想开口询问发生了何事,但都被自己强压了下来,以叶寒的个性,如果真的想倾诉告知,不用问她、也会主动告知。

      “没事!”叶寒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看了看自己所站的屋顶,又看了看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吴伯家,“你说这齐满钱会来吗?”

      于一在齐家附近埋伏了几天,齐家老母寡妻除了到吴家闹腾了几次,就没怎么出过门,家徒四壁还挂着几条挽联,冷冷清清不堪,直到今日于一才在夜色里、看见齐寡妇和一陌生男子出现在后门。

      于一凭借之前对齐家情况的打探情况,敏锐地认定此人必是齐满钱,然后当夜回来禀告了宁致远,宁致远随即制定了计划,所以才有了吴伯在家、请齐家人吃饭的画面。

      宁致远揽着叶寒的腰肢在安全范围里,一起掩藏在夜色里,安慰道:“你放心,齐满钱一定会来的,他人到中年才有一三岁的独子,青川拿着他儿子染血的肚兜去找他,他哪能坐得住?恐怕连青川出现在他的藏身之地都不会细想,就直接跑到吴伯家救自己儿子。”

      “希望吧!”叶寒总觉得这个计划有点不靠谱,哪有这么蠢的人,只要随便反推理一下,就能发现这个谎话破洞百出。

      直到月色上头半空,一中等身材的壮士汉子狂奔出现在夜色中,半短的黑色大褂十分肥大,奔跑起来呼呼作响。叶寒这才想起一句恒古不变的千古老话,“关心则乱”,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齐满钱不敢停下脚步,手中抓着儿子的小肚兜,上面还未干涸的血迹黏糊了自己一手。他恨自己看错了人,昨天辰娘说吴家要请他们吃饭,他当时没多想,如今一想可不蹊跷,哪有大晚上请客吃饭的,原来是趁夜黑要做杀人的勾当。

      吴伯家很好找,南市大街一拐进小巷,不用走几步就是吴伯的家。

      齐满钱紧握着儿子染血的肚兜,双眼通红染着恨意,满腔怨恨一身,双手猛地一下推开没有紧闭的大门,对着正居于上坐喝茶的吴伯大喝怒道:“吴生,我好心在江上救你一命,你怎恩将仇报、杀我妻儿老母?”

      “哐铛”一声作响,是茶杯落地的声音,吴生面露惊色,不敢置信,颤颤说道:“满、满钱……你没死?”

      夜色寂静,如此一声大的声响虽然不能惊醒四周近邻,却能惊扰到在吴家的人,只见一中年妇女小跑从侧门跑来,惊讶、但不惊喜,“满钱,你怎么来了?”

      “对呀,齐满钱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江上死在水匪刀下了吗?”

      叶寒一行人随即从大门走了进来,最后进来的人自动地把门关上,一时间,是人还是鬼,立见分晓。

      满室灯火是异于漆黑夜晚的明亮,齐满钱这只水鬼,就这样无形遁形于众目睽睽之下,倒是他脚底下拉长的影子,像极了一只真正的胆小鬼。

      “爹爹、爹爹,你又回来陪我躲猫猫吗?”

      齐家老母抱着孙儿出现,老脸也满是不敢置信,怀中小孩急着下去、又得不到相应的回应,只好一声声唤着不远处的父亲快点过来。

      一室如死人般的安静,只有稚嫩小儿喊得响亮,一声声提醒着周围人,自己的亲爹还活着。

      齐满钱不禁问向身旁的妻子,“你们不是被杀了吗,怎么……”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齐寡妇压低声音,见他手中的小儿肚兜十分惊奇,“儿子的肚兜怎么在你这儿?刚才染了鸡血,我本想替他洗来着,却怎么也找不着?”

      “鸡血?”齐满钱再次疑惑,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好像有什么渐渐明了了。

      齐寡妇也不好意思看着吴伯一家,对于自己丈夫死而复活之事,她无脸解释,“刚才儿子非要看嫂子杀鸡,不小心溅了一身……”

      叶寒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好了,齐满钱你不用问了,实话告诉你,这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吴伯非但没有杀你一家,你老母妻子儿子都还活得好好的,而且还好饭好菜养着他们。

      现在你一家安好,重新团聚,难道你不想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还活着?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还活着却不现身,眼睁睁看着吴伯一家债台高筑,差点被逼得家破人亡?”

      齐满钱顺着声音转过头来,这才发现身后一群人中一黝黑少年,那双甚是好看的墨眼一如今晚深邃黑夜的冷色,这不就是刚才给他通风报信的小少年吗?

      要不是他一脸慌张告诉自己、偷听到吴家因不堪忍受自家人一次次要钱赔钱,所以决定今晚动手、把他们都杀了一了白了,要不然他怎会慌不急忙疾奔而来。

      这就是一个局,齐满钱这才知道自己中计了,不禁低声咒骂一声,却无计可施,他现在已是牢中困兽。

      吴伯迟迟不敢相信死去的人居然复生,而且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满钱,你你,怎么……”还活着?

      叶寒不由心疼着老实的吴伯,只有他这种人才会相信全天下的人都是好人,明明骗他的人和事实都摆在明面上,可却久久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吴今冷眼看着这一场通天谎言,连忙扶着父亲摇摇欲坠的身子坐下,“爹,您先喝口水,别激动。”

      既然叶家妹妹设计让齐满钱出现在这里,他相信她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他离开。

      叶寒走到齐满钱面前,不准他消极逃避,“齐满钱你还不打算说吗?”

      “说什么?”齐满钱现在破罐子破摔,满口不屑,就算是他还活着又怎样,他们又能奈他如何。

      果然是无耻,这几日吴伯家的日子他不是不知道。就因为他诈死,差点害得吴伯家家破人亡,而如今居然没有半点愧疚和悔意。刚才看他老娘的反应,估计他活着这件事连自己亲娘都瞒着。

      如此自私自利之人,叶寒真是不想跟他费半句言语。

      正当叶寒厌恶之时,宁致远淡然对着叶寒一笑,把她揽在身后,双眼柔和示意着让她放心。

      见状,叶寒心有不甘,齐满钱如此小人着实可恨,她想好好替吴伯家教训一番,可青川也上前把她拉回身后,涂得黝黑的脸没有说话,只是朝她摇了摇头,知会着她不用出头。

      叶寒毕竟是一小女子,对齐满钱这种混市井的老油条,根本没有任何震慑,估计青川也看出来了,所以才会把叶寒藏在身后,免得她受到伤害。

      宁致远一脸笑意温柔,可一双星眸却透着凌厉,“您与吴伯之事,我们这些外人确实不该插手,今日出此下策,引你出现,实在是无奈之举,还望见谅!”

      齐满钱本就没把叶寒一小丫头放在眼里,但当宁致远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本还有半分忌惮,如今见他一温润谦礼的公子哥样,顿时又盛气回拢、开始凌人,斜眼上扬,明显不把这一屋子人放在眼里。

      宁致远淡然笑之、漠视齐满钱的态度,微微倾身作揖道歉,然后继续开口,话语轻扬、但却字字寒霜,“之前曾听吴伯说起你们在江上之事,说若不是当时他去江水帮船上交保护费,说不定那晚死的人就是他,而不是你了。”

      说到这儿,齐满钱不屑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松动,那是泰山崩塌之前的山裂石纹,只听得耳边轻扬的话语继续,寒霜浸入骨髓。

      “我还听吴伯自责说起,那晚本应是你去交保护费,却哪知你‘不小心’落水,只好让吴伯代你去交保护费。”

      话,点到为止!

      齐满钱莫名看了一眼低头轻咳的吴伯,强行移开目光,再见身旁妻儿蹒跚、老母泪眼盈眶,还是咬咬牙紧攒着拳头,依旧闭口不言。

      叶寒看着着急,捏得青川的手满是通红,青川对此毫无怨言,反倒有点喜不胜收,在她耳边轻声言语,让她放宽心,说着今夜之后吴伯一家定晦气全无,否极泰来。

      不知为何,青川的话很轻很轻,就如同夏夜中飘忽不定的空气,微热湿润,却莫名抚平了她因焦急而紧皱的心,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堂中,诱导和被诱导,拉锯与被拉锯还在继续。

      江上渔翁很懂钓鱼之道,盘坐船头,一条细线,两方较劲。

      小鱼最易,轻提便浮于水面;而若是一条大鱼,必定放长线,一提判力,二三四提耗尽它力,鱼线紧绷松线,松弛又收紧线,如此来来回回几回,待大鱼精疲力尽,渔翁只需轻提,大鱼就成囊中物。

      宁致远深谙此理,刚已过,柔继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以情说此情,

      “你不愿说定有你的顾虑,即使被人认定无情无义也不在乎,但我却不这样觉得。船队外围船只几乎都石沉江河,却只有吴伯去交保护费侥幸逃过一劫,这是不是也太巧了?

      如今见你活生生站在这儿,让我不由做出大胆猜测–––其实是你故意落水,故意让吴伯去江水帮船上交钱,所以才让他免于死于水匪刀下,对吗?”

      一语中的!

      齐满钱被晒得深紫色的厚嘴唇颤颤发抖,不肯置信,他精心编织的计谋,从未对人说过,眼前这个陌生人又是如何得知,仅仅凭借吴生几句、可有可无的话?

      心防攻破,然后长驱直入。

      宁致远的笑是轻和如暖风拂面,却拨不开湖下的深水,他无视齐满钱脸上渐渐剥落的自信和不屑,温润的双眼无声无息、环视了一圈吴伯家差不多被搬空的家,细语声寒:

      “无论如何,你活着对你对吴伯对你的家人,都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可是……”,宁致远突然停下,将目光落到即将崩溃之人,“……不知道对钱庄的高利贷主来说,是不是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啪”的一声,高高壮壮的齐满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已成渔翁网中鱼,垂头丧气,迷惘呆楞,除了他的妻儿老母上前关切问询,一屋子的人都在做冷静的旁观者。

      叶寒被青川藏在身后,她能看见的较少,所以听觉便灵敏不少,除了刚才齐满钱跌坐在地的一声较大的闷响,她还听见少许叮叮当当的清脆细响声,很像金属碰撞的声音。

      叶寒低声跟青川和花折梅说了此事,两人便对齐满钱小心留意起来。

      齐满钱恢复的还比较快,不甘心地仰头问着宁致远、他是如何得知。

      只听得宁致远轻扬一声轻笑,话语谦虚,“你可能忘了,这还是你告诉我的。”

      “我?”齐满钱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更为不解。

      “你忘了,你刚才推门而进时,可说了什么?”

      顺着宁致远给出的线索,齐满钱回忆追溯,立即恍然大悟,等惊愕从深黄的脸上散去,齐满钱出乎意料地平静,

      “今晚,既然你们都知道我还活着,无论你们是想告诉钱庄还是怎样,我都无话可说。至于吴生,是我对不住你,差点害得你家破人亡,以后的日子我能还就还吧!”

      说完,齐满钱落寞地带着一家老小离去。

      终是救了自己一命,吴伯心软,出口喊他留下也没得到丁点回应,只能看见他一步一步出了自家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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