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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5、秋雨催情风作媒,明烛染红海棠媚 ...

  •   秋露微含霜,细雾蒙尘里天还未晓,两三点星辰淡褪未落,残夜似亮非亮犹赖着不醒,一阵晨风凉寒里,宫花寂寞开始随人闹。

      多年从军行旅,不用人唤,一听殿外零碎几声、杂乱脚步声响起,青川便立即醒来。

      在寝殿偏后盥室中,简单洗漱一番穿戴完毕,却也是时辰方至寅时而已,离卯时朝参尚早,而间留的这一空闲,正是青川特地有心安排出来的。

      见青川身着肃黑龙袍、轻手轻脚从殿后走来,又悄无声息、径直进了层层垂落的及地帷帐内,只听一阵衣服窸窣声如微风掠起,和一两声慵懒似小猫尚困的柔/媚女声、随即响起,然后就见青川厚实有力的大手从帷幔中伸出。

      常嬷嬷见之,立即将放至温热不烫的滋补血燕、小心放稳在青川手上,随着大手收回,血燕也立即淹没于层层帷幔之中。

      “姐姐,先把东西吃了好不好?吃了再睡。”青川低着头,温柔看着趴在他胸膛上、贪睡不愿醒的叶寒,轻声细语哄着。

      叶寒哪醒来得了,昨夜被青川折腾得这么厉害,方至天蒙蒙亮这才肯放过她,她这才睡下多久,就又在她耳边嗡嗡嗡、吵她睡觉。

      叶寒自是心烦生拒,于是秀眉一蹙,便将困顿不堪的小脸一转,埋进青川胸膛上,又沉沉睡去,不肯醒来。

      看着叶寒这闹小性子的可爱模样,青川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心暖融融,脸上无奈生着笑,根本拿她这样子没法,只好自己喝了一口血燕在嘴里,然后轻轻将叶寒的小脸转过来,嘴对嘴喂着她吃早膳。

      昨天两人欢爱太过疯狂,少有进食,他铁打似的身子自是无所谓,可姐姐这般娇弱的身子,现在再不吃点东西怎么撑得住。

      于是,即便叶寒睡梦中依旧生着抗拒不愿,青川也耐着性子、喂着她吃下两碗血燕,见她睡梦中小手推拒着自己,他这才无奈罢休放下碗去。

      血燕偏甜,青川知叶寒不喜甜腻,便又喝了一口清茶渡给了她冲甜,却怎知被叶寒误会,以为青川这是还要喂她吃东西,竟挣扎着睡意沉沉醒来,微睁着一双惺忪睡眼、哀哀求着他,

      “青川,不要了,我真的吃饱了,肚子好胀……”

      “好,不喂了,姐姐再睡会儿,我不会再扰你睡觉了。”

      青川轻轻拍着叶寒的背哄着她,待她再次沉沉睡去,这才将她小心翼翼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在她额上落下浅浅一吻,这才恋恋不舍离去上朝。

      帷幔层层如山重重,静止垂落于地,不见丝毫晃动,因此时离青川离去已有半个时辰,偌大的寝殿内、自是早已恢复如夜宁静,回格花窗轻明处,海棠自顾吐蕊、红妆依旧。

      青川虽上朝离去,但常嬷嬷却得了吩咐、在寝殿内安静候着,以待叶寒随时醒来伺候。

      其实,她大可不必寂寞等候于此,依往常习惯帝后缠绵一夜后,皇后娘娘必会休息至午时以后才能醒来,从未变过,不过今日却出现了稍许不同——也在离陛下离去的半个时辰后,皇后娘娘便挣扎起了身,瞌睡连连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

      “娘娘,您要不再睡会儿?”常嬷嬷拿着花簪,看着叶寒打瞌睡又不由自主低下的头,出言好心劝道。

      “……”,叶寒朦胧忽醒,强打起精神摇了摇头,“不用了。阿笙去了军营三日,今日便会回宫,我若再睡让他回来瞧见,这孩子懂事孝顺,必会徒惹他一番担心,没这必要。还是继续帮我上妆吧!”

      阿笙不在,这也是昨日她为何会应了青川求欢,与他毫无羞耻地日夜缠绵?若是阿笙在,她哪敢如此疯狂。

      劝说无效,常嬷嬷这当奴婢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边配合着叶寒打瞌睡边小心给她上着妆,而这心头思绪也不知为何从铜镜中的娇媚美人慢慢神游开来。

      美人娇软无力,芙蓉媚态,红唇妖娆,一看就是昨夜被男人好生疼爱过,而对叶寒这副承欢后的娇媚模样,她也早已见怪不怪。

      自打帝后入住长宁宫后,这几年这里的云雨春/情便从未歇过,反而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浓,现几乎每夜都能听到、皇后娘娘那柔若无骨的娇泣呻/吟,叫至天明才歇,有时她都不知皇后娘娘这纤弱单薄的小身板、是怎么捱过陛下夜夜求欢的。

      边想着时,正替梳着叶寒头发的常嬷嬷,不禁又抬头偷瞥了一眼、铜镜中那娇弱无力的美人,真是似娇花弱柳不胜春风,低眉轻蹙间、都散发着说不出的动人风情,心下不由很是同意、以前宫里专管燕喜一事的老嬷嬷说过的话:

      这有些女人就得多挨男人的操,就像当年的瑾妃娘娘,即便再怎么不喜欢文帝、日日被迫承欢,可还是被欢爱滋润得越发娇艳动人,真真如一千年狐姬转世,专门来吸取男人精魄,而皇后娘娘估计也是如此吧!

      皇后娘娘深得圣恩自不是坏事,她这作奴婢的也替主子高兴的,可她这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深忧之感–––要知道这样的帝王独宠可不是什么好事,当年宠冠六宫的瑾妃娘娘便是前车之鉴。

      “常嬷嬷……”

      还好常嬷嬷想事、还留了一心在此,叶寒只唤了一声,她便从神游中拉回魂来,“娘娘唤老奴何事?”

      叶寒转过头来,狐疑望了一眼站在身后面色如常的常嬷嬷,笑着好奇问道:“你方才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常嬷嬷淡容如常,望着眼前铜镜中喜悦难掩的叶寒,将手中花簪轻轻推进她的云鬓之中,然后仔细调整着花簪最适合处,边回道:

      “娘娘昨日不是说,太子殿下这几日在军营应没怎么吃好,想着今日太子殿下回宫后、好生给他补补,这不,老奴方才听皇后娘娘说起,便不由自主想着等会儿去找秋实,让她今日多做些太子殿下喜欢的膳食,让太子殿下好生吃个够。”

      说起阿笙,叶寒本就没多少的好奇、便瞬间被今日阿笙回宫之事所占据,话语中掩不住的喜悦笑意:

      “这事,我昨日便吩咐秋实备下了,只不过阿笙这次去军营、本就是去历练历练,让他吃点苦,还是不宜大操大办,我今日亲自下厨,给阿笙做几道他喜欢吃的菜肴就行了。”

      “娘娘还说不宜大操大办,这全天下还有您亲自下厨、最好的大操大办吗?老奴不用猜也知道太子殿下到时定欢喜得不行,陛下今日也有口福了。”常嬷嬷瞧着铜镜中笑意难掩的叶寒,分寸不误地打趣回道。

      叶寒听后,自是喜笑开颜。

      回格花窗下,海棠香影渐寸短,日头已是不早,叶寒算着阿笙回宫时辰、然后去成德殿复命的时间,她也不好再拖延下去误了午膳,于是说完便穿上衣衫,去了宫中小厨房准备着。

      可叶寒满心期待等着,却一直等到暮日斜落,阿笙才姗姗来迟、出现在了长宁宫宫门前。

      “母后!”

      阿笙看到宫门口处、来回走动的熟悉人影,立即兴奋一声喊道,然后撒开腿向叶寒跑来。

      叶寒抱着好似又长高不少的阿笙,甚是高兴不已,“不是说上午就回了宫向你父皇复命吗,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才回来?”

      “父皇下朝晚,我在成德殿多等了一会儿,待向父皇回完军营之事,朱太傅又让我去凌烟阁考了一下功课,看我在军营这几日、有没有把他教的学问给丢了。”

      阿笙回道,仰着脑袋望着叶寒,小脸笑开了花,他好几日没见到母后了,自是想念得紧,今日见到自是高兴。

      秋日初爽,溽暑早过多时,可阿笙一路回来,额头竟也密布一层细汗,叶寒拿着绣帕轻轻为之擦拭去,然后牵着阿笙的手往长宁宫内走去,边走着边问道:

      “这几日你在军营怎么过的,吃得可好,睡得可好,有没有累着?”

      阿笙回道:“母后放心,我这几天过得很好,虽然军中一切都比不上宫里,但是一点也不苦。我跟将士们同吃同住,他们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将士们可喜欢我了。”

      叶寒瞧着阿笙一脸开心的样子,便彻底放心了,“你在军营出生,自小便爱往军营跑,来长安后一直困在宫里,这次能出宫去军营放松一下,你这只小泼猴可是玩够了?”

      “母后,我这次是替父皇巡视军营,才不是去玩呢!我只是没事时,与将士们摔跤赛马了几次,花师叔说这叫‘与民同乐’,不叫玩。”

      阿笙仰着头笑脸辩解道,一对黑溜溜的眼珠子转得贼快,叶寒看一眼就被阿笙这耍无赖的可爱模样给逗乐了,不禁失笑道:

      “你这小机灵鬼!你若是这么喜欢军营,不如我去求求你父皇,让你去军营待几天再回来?”

      今年年底一过阿笙就满八岁了,不再是两三岁的单纯小孩,叶寒说的这话哪还诓得住他,这不听后,阿笙这眼珠子立即机灵一转,双手抱着叶寒的小臂摇着,小脸腆着笑对叶寒说道:

      “阿笙离开了母后这么久,母后才舍不得让阿笙再离开你呢!阿笙知道,母后一定是因为我在军营没给你传信,认为我把你忘了,所以才会这般跟阿笙说气话,对不?”

      “你呀,小小年纪脸皮怎这么厚。实话告诉你吧,你去军营这几日,母后才没有想你。”

      叶寒嘴上不肯承认,可脸上的笑却怎么也骗不了人,阿笙一瞧便嬉皮笑脸立即回道:“可阿笙却想母后了,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想,阿笙也知道母后也一定跟阿笙想你一样想着我,只是母后害羞不承认而已。”

      阿笙这嘴跟抹了蜜一样,逗得叶寒喜笑开颜,“你这只小馋猫哪是想我了,分明是想我做的白糖糕了。”

      母子俩话语笑谈间,路已走尽至了长宁宫主殿。

      叶寒与阿笙在席上坐下,案上果子茶水早已备好,母子俩又说了一会儿、阿笙这几日在军营发生的趣事,接着就有成德殿的内侍前来传话,说御辇已出发,不时将至。

      叶寒点头知晓,再抬头瞧了一眼、殿外暮色四合时的昏黄色,便吩咐小厨房可以上菜了。

      “你之前不是说,秋实做的红烧肘子最是好吃吗?这几日你不在,母后特地向秋实学了几招,你等会尝尝是我做的好吃,还是秋实做的好吃?”

      叶寒正与阿笙说着,抬眼便见青川从暮色落尽的浅夜中走了进来,叶寒不由冲青川舒然一笑,似一对普通夫妻平常问道:“今日不是朝政不多吗,怎么落夜了才回?”

      “父皇。”

      青川走近,阿笙起身简礼一拜,青川随意摆手示意不用,双脚径直、向盈盈笑望着他的叶寒走去,“这次北狄公主来齐,朝政是不多,但其中的琐碎事也有不少,最是耗时。”

      如还在并州时般,叶寒一家三口仍齐聚一堂围案吃饭,少有落下,虽然这样的阖家团圆时刻,随着阿笙年满八岁后迁居东宫、而日益减少,自是对此也变得格外珍惜,至少对叶寒母子俩来说是如此。

      宫女来回上膳,晚膳不多,不需多时便很快摆好。

      案上饭食非御厨所做珍馐佳肴,都是叶寒做的一些家常菜,而且大多都是青川父子俩爱吃的菜肴,当然也有几道从未见过的菜式,其中最受瞩目的,便是叶寒方才与阿笙说的那道红烧肘子。

      红烧肘子本是民间干苦活的力气人、最爱的肥腻肉食,但因秋实是个贪吃的又爱做,所以寻寻常常一道红烧肘子,硬是被她刻苦专研成了一道肥而不腻、软烂入味的美味佳肴。

      阿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秋实做的红烧肘子平日没少吃,因此,当见到案上、叶寒学着做的那一道“红烧肘子”时,疑惑瞬间上脸。

      “母后,这红烧肘子怎么是个晶莹剔透的色儿?而且闻着也不像那个味儿?”

      叶寒看了眼身旁同样有惑的青川,然后对阿笙回道:“我想着秋实做的红烧肘子、你吃了千百次了,所以便想改个味道换个新样。你父子俩尝尝,我新创的菜式味道怎样?”

      边说着,叶寒起筷分别为阿笙和青川、夹了一小块肘子肉,当筷尖触肉时如利刃穿水,毫无阻拦瞬间插没殆尽,可见这肘子肉炖得有多软烂。

      这肘子肉方才上桌时,热气四漫中、夹杂着一股与往时不同的果香之气,清甜好闻,青川与阿笙这一对嗜甜的父子俩,一见便喜欢上了,再夹筷一尝,瞬间便深得这父子俩心。

      “是红枣的味道!”阿笙囫囵咽下口中肘子肉、抢先说道,小脸满是惊喜,看样子,甚是喜欢今日这枣香水晶肘子,

      这不,话还没说完,阿笙手中的筷子已落在了那盘肘子上,轻扯一拉,肉如树皮般瞬间整块脱落而下,只余下一干干净净白生生、还冒着热气的大骨棒子。

      阿笙贪吃,立即从盘中夹了一大块肥瘦参半的肘子肉,一口咬下大半,边吃边品论道:“还有咸咸香香的腐乳汁,甜甜的山蜜……唔……”

      一口咽下,阿笙将剩下的半筷子肉全塞进了嘴里,顿时便吃得满嘴油亮,鼓着小腮帮子很是满意说着,“嗯……这肘子肉竟然一点肉臊味都没有,真好吃,比秋姑姑做的还要好吃。”

      “幸好秋实在小厨房忙不在这儿,若让她听见了,小心她再也不做红烧肘子给你吃了。”叶寒拿着帕子给阿笙擦着嘴,打趣着。

      阿笙才不怕,自信满满道:“秋姑姑才不会!秋姑姑心肠最软了,才舍不得饿着我。”

      一说完,阿笙又立刻埋下头去、吃着他甜甜软烂的水晶肘子去,这一副贪吃又小无赖的样儿,哪有半点在外知礼有节、众人夸赞的太子风范。

      这都是叶寒“放纵”的结果:

      阿笙身为太子,在外无不是行事有度、做人懂礼,满朝文武百官无不夸赞其贤能。她明白,这是阿笙身为太子应肩负的责任与使命,但说实话,她这当娘的哪有不心疼的。

      阿笙再聪慧有礼,但毕竟还是一个八岁不到的孩子,他除了他应负的责任重担之外,他也应有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童趣天真,所以在外她管不着,

      但在长宁宫内,在这个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小家里,她从不拘着阿笙,他愿意怎么来就怎么来,就像现在他想用手抓着骨头棒子啃、就随便啃,让他在日复一日繁重的学业朝政下,有个自由自在的空间、尽情放松一下。

      “你这次在军营表现很好,各位老将军都夸你处事公正、待兵如兄,很受军营将士拥护。”

      阿笙边吃边回道:“京城军营与边关军营不同,拱卫京畿要地一定要用心腹之将、忠君之兵,否则一朝不慎,便有可能被有心之人颠覆。阿笙一直谨记父皇教诲,不敢有忘,在军营时都按之行事。”

      “这枣香水晶肘子本来中午便做好的,可你父子俩都没回来,我只好又将之放在炉子里、又炖了一个下午,现下肉酥皮烂,骨头都炖入味了。”

      叶寒也随之插入一句,虽内容与之毫无关系、却很是和谐,青川与阿笙父子俩都是认真听着。

      见叶寒边说、边为他们添着菜时,与此同时,青川阿笙父子俩也不停为叶寒夹着菜,一人一块大大晶亮红郁的肘子肉、塞满了叶寒的碗,弄得叶寒既甜蜜又负担十足。

      她本就不喜甜食,尤其是今日这肘子、还是特地按青川父子俩的口味做的,甜味十足,她哪吃得下呀,但面对这父子俩满满当当的心意,她也只好硬着头皮吃下。

      许是肉烂入味甜咸得当,又许是一家和乐心情愉悦甚于味,叶寒吃得甚是开怀,毫无排斥。

      盘碟中,叶寒方吃完那两块甜腻的肘子肉,口中正甜腻得紧,然后就见青川夹来她最爱吃的尖椒炒兔丁,辛辣刺激正好退去满口余味难散的甜味。

      叶寒一口吃下,青川另一筷菜又夹来,甜辣酸温和,一样克一样,绝不会吃坏叶寒的胃。

      案桌对面,阿笙见之也不甘落后,也不停给叶寒夹菜,好似跟青川比赛一般,硬是夹得叶寒碗碟堆成一座小山,叶寒怎么吃也吃不完,到最后叶寒出言制止,这对父子俩这才了了罢休。

      就这样一家其乐融融下,满案饭食盘碟很快见空。

      叶寒最先吃完,她看着案桌对面、阿笙全然不顾半点太子身份,一双小手抱着肘子的大骨棒、啃得很是津津有味,不禁失笑问道:“这枣香水晶肘子真有这么好吃吗,让你这小馋猫连这骨头棒子都不放过?”

      一侧,青川也用余下醇厚浓郁的肘子汤汁、拌了满满两碗饭吃,真是一点也没有浪费。

      “嗯嗯嗯!”阿笙吸着大骨棒子中的汤汁,连连点着头,还说着,“母后,明天还做枣香水晶肘子好不好?我还想吃。”

      青川自是附议,可叶寒却没允,拿着帕子给阿笙擦着嘴,说道:“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天天吃,这肘子本就是大腻之物,若是天天吃,会吃伤的。明天娘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白糖糕好不好?还有你的蔷薇元子。”

      叶寒自是没忘坐在一旁的青川,与阿笙说完话,便转过头来与他说道。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白糖糕、更能称阿笙的心意了,阿笙听后,自是笑着连连点头,不过这枣香水晶肘子明天吃不到,阿笙想想还是有些遗憾,于是便埋着小脑袋、继续啃着手中的大棒骨头,多吃几口以抚慰肚中馋虫。

      见晚膳入尾,常嬷嬷便招呼着宫女、将三个白瓷圆碗悄然奉上于案,碗中盛着的是碎冰和着嫣红色的杨梅汤,酸酸甜甜口,最是解腻了。

      阿笙边喝着、边说道:“父皇,我不喜欢吏部为我选的太子伴读。这些人我见过几面,他们一个个不是对我阿谀奉承,就是各有盘算心思不纯,我想把他们都换了,然后亲自选一些称合我心意的。”

      青川满心的注意力、却放在叶寒面前那碗冰镇杨梅汤上,手触碗壁、无半点冰凉意,这才放心让叶寒喝,然后才回着阿笙的话:

      “你是太子,你想选什么样的伴读都是你自己的事,朕不干涉。不过有一点我要先提醒你一下,你自己选的人,无论是羔羊还是虎豹,都得降伏在手任你差遣,小心反被噬之。”

      “嗯,阿笙知道。”阿笙说完,双手抱碗,将难舀的底部杨梅汤汁、仰头一口喝下,然后把空碗伸向对面的叶寒,撒着娇说道:“母后,阿笙还要。”

      阿笙火重,方才又吃了这么多大肉大腻之物,叶寒自是没有像平日那般拦、着他贪嘴再喝,顺了他意,让常嬷嬷再去盛了一碗来,让他解解腻去去火。

      可没曾想到,阿笙这个小馋猫竟喝上了瘾,喝完第二碗还要喝,叶寒自是不允,弄得阿笙这小无赖缠着她闹了好久,最后还是青川拿出严父的风范,这才让阿笙这个小泼猴老实下来。

      用完晚膳时辰尚早,秋夜未浓月还半弯,叶寒一家三口在庭中停停走走,又在凉亭中谈谈笑笑,待夜渐深了这才回了寝殿休息。

      今夜是阿笙回来后的第一天,叶寒自是要守着阿笙睡了才走,这是自阿笙出生后便形成的习惯,也是母子俩难得可以独处的时间。

      叶寒为阿笙盖好被子,捏紧被角,坐在床边轻声对阿笙说着,“早点睡吧,你刚从军营回来一日不歇,明日就要早起习武上课。今夜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

      阿笙依言躺在床上,可白日兴奋未过一时间睡不着,

      “母后,您跟父皇和好了?”

      阿笙躺在床上准备入睡,却突然有了这么一问,毫无缘由,让叶寒有些措手不及,在被子上轻轻拍哄着阿笙睡觉的手也不禁顿了一下,又瞬间如常笑着反回道:“和好?我何时跟你父皇不好了?”

      “母后莫要骗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两年太子生涯,所经所历、所见所闻早已让阿笙蜕去了孩童稚气,再加上他本身早慧聪颖,有很多事即便未显成形露于面,他也能见微知着、一叶知秋,极其懂事说道:

      “我知道,母后因我不久搬去东宫之事才与父皇置气。母后是舍不得我离开,我其实又何尝舍不得母后您,可我也知道我不能一直待在您身边,让您一辈子护着我。我得一个人去学着长大,去独自面对今后的荆棘人生,只有让自己变得跟父皇一样强大,才能保护好母后您和整个北齐天下。”

      也许人生有各自的命,而这便是阿笙的命数,披荆斩棘,一路艰辛,蜕变长大,叶寒虽有心疼,但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不愿因自己自私的母爱,而肆意干涉阿笙的人生,即便再不舍得,她也得学会放手。天高海阔,暴雨腥风,都得让他一人独面飞翔。

      多日心结终落,夜色已然深沉,阿笙也早已入了梦乡,叶寒熄了烛火,轻手轻脚出了侧殿,踩着一地如霜月色回了寝殿,却见殿内明烛正盛、海棠未眠,青川斜靠凉榻上,静望窗外夜风何处起,吹落满面秋凉。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叶寒一脚刚入寝殿,青川便从无限沉思中骤然醒来,笑颜相望道:“见你没回,睡不着。”

      “临窗风大,小心着凉。”叶寒心暖,关心说道。

      寒风最爱随夜来,叶寒还未走近,殿外便起萧萧秋雨,淅淅沥沥滴滴答答,一声一声敲得大地未寒、人心先凉。

      叶寒快步走近,将临榻旁的花窗连忙合上,及时绝了秋凉侵入,护住了一殿轻暖。

      “怎么有心事?”

      青川抱着叶寒微凉的身子,依偎在榻,听着秋雨打窗声声不歇,夜深风也急:

      “有姐姐在,我能有什么心事。只是今夜秋雨骤至,雨势颇大,恐怕得连绵数日才停,正好可洗去旧日碍眼尘埃,却又怕此次血腥清洗,姐姐会如世人众言那般,骂我滥杀无辜残暴无情,因而厌弃于我。”

      外间风寒此内温暖,尤其被青川抱在怀里,更是身心皆暖无一不是,即便秋雨拍窗风声更紧,叶寒却异常心安:

      “世有千人便有千心,褒贬功过不过是各人之见各家之言,谁又能真正分出个是非对错来。即便你真是,我不介意不就行了。你若杀人,我便替你递刀子;你若是杀人如麻的暴君,我便是你助纣为虐的妖后,咱俩一起遗臭万年。”

      秋雨淋漓寒夜嘈杂,除却此声世间却是安静如空,温暖如春的寝殿中,青川低着头,一声不发望着窝在他怀里的叶寒,如夜深邃的墨眼中激流涌动,似有什么强烈情愫欲冲破而出,再难抑制于心,

      “听姐姐这么说,可是对我已情根深种?”

      素脸渐染半抹海棠胭脂红,叶寒受不了青川这般太过炙热的注视,好似一团烈火,欲把她生吞燃尽般,

      于是清眸羞怯一躲低垂去,逃开青川纠缠不放的炙热目光,如鸵鸟般将头埋在他同样赤热如火的宽厚胸膛上,不做一字回答,只露出半面素脸满生嫣红,一如回格花窗下、那一盏未眠的海棠胭脂红。

      君有问妾未回,只露半面含羞语,悄声做答词;

      妾不回君不问,怦怦于胸各心知,何需多问之。

      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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