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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逢人可知相思意,原在柳荫一树中 ...

  •   白日里,姐姐那番伤人的话,就像是一滴水滴入了水中,虽激起他心中层层涟漪、晃荡不安,但终有平静之时。

      即便知晓她不愿见自己,可他还是忍不住又走到了合璧庭外,踱步徘徊不前,目不转睛望着合璧庭内早已熄灭的灯火,内心又翻转起万千惆怅。

      他只想看看她,不奢求能得到她的原谅,他只想看她一眼,就一眼,只要见她安好他便离开。

      “王爷!”常嬷嬷在合璧庭外守夜,见青川欲跨步进合璧庭,连忙“扑通”一声跪地,满是为难,“王爷,您……还是先回吧!”

      若是平日里这种犯上逆主的话,就算是打死她她也说不出来,可夫人有令,她不得不从。

      还未越过门槛落地的脚,就这样尴尬悬在半空,即便不舍,最后还是不得不又收回来,青川退回到合璧庭外,遥望着附着在合璧庭明窗上的漆黑,半截心凉,“她……还是不愿见我。”

      明明是一句适合用来疑问的话语,说出来了却成了一句肯定的陈述句,那晚被姐姐亲手剖开的事实,好似剖开的是自己的胸膛,扯走的是自己的心肝,一片血肉模糊。

      她恨他!

      常嬷嬷听后惶恐不安,“王爷,老奴也是奉命行事。夫人说了,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能擅自进入合璧庭,包……包括,王爷您,在内。”

      幸好是夜,青川的神情被无尽的漆黑隐藏了去,满脸苦涩谁也无从得知,就这样一动不动在合璧庭外站了良久,才开口说道:

      “王妃睡觉时不安静,总喜欢踢被子,记得每隔一两个时辰进去瞧一下,还有,记得手脚轻点,她睡眠浅,莫吵醒她,否则到时她又要闹小孩脾气,你们哄不住。”

      “王爷叮嘱,老奴铭记在心。”常嬷嬷认真应下,心里也因青川这一番话弄得酸涩得不行。

      夜色清凉,离开时,青川高大魁梧的身子被落寞压了一身,不似他少年将军的意气风发,看着让人不由为之感到心酸。

      “常嬷嬷,我不在,帮我照顾好她。”许是情深,许又是不舍,离开前青川不忘向常嬷嬷提醒一句,“跟往常一样,别告诉王妃我来过。”

      “是!”

      这次,青川是真的走了,离去的步履那般沉重、若千斤铁镣锁脚,垂头丧气、颓然了一夜的苍凉。

      而合璧庭外,常嬷嬷跪在地上,看着那个逐渐远去、为情所伤的身影。这番相似的画面,不由与记忆里站在漪澜殿中、看着跪在佛龛前的瑾妃的先帝,重叠在一起,父子俩都是痴情种,可惜却不应生在帝王家。

      这些夜里发生的小插曲,就如同夏夜里微微一过的清风,吹过无痕,沉睡在盛夏夜梦里的叶寒,又怎会知晓。

      她的日子依旧活得如常,清晨蔷薇花摘露,盛暑柳荫下乘凉,暮色去后夜色起,便在庭中拿着轻罗小扇扑流萤,那些扰乱她心的烦心事,都被她屏蔽在了合璧庭的那道白墙之外,只一心将自己的日子过得快活。

      就连流画都看出来了叶寒与往常的不同,好似又回到了在云州时,活得那般恣意快活、随心而为,不知愁为何物。

      一日,叶寒厌烦了在端王府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突然想起来并州城这么久,还没好好逛过这不输云州的繁华,想着怎么也该去玩乐一番,权当是打发时间,遂让秋实去弄了几件男子的衣裳来。

      换好衣衫,叶寒最先出来,折扇桃花坠,华衣少年郎,再翘个二郎腿的姿势,把花折梅那副浪荡轻佻样儿足足学了七成,好是风流。

      茶已喝了三杯,流画秋实还没换好,叶寒在外等了有些许着急,便向屏风后的两人催促道:“流画,秋实,你们换好了没有?再不快点这云阳路的热闹都快散了。”

      这并州城的云阳路,就如同云州城的元宝街,都是当地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而且今天恰逢十五,这云阳路上指不定还有什么新奇玩意,可以一开眼界。

      听到叶寒催促,秋实立即走了出来,碧色青衫裹身,活脱脱一清秀小厮的模样。

      叶寒围着秋实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下,点评道:“嗯,还不错。”

      说完,叶寒又拿着折扇、在秋实凸出来的小肚腩上,轻轻点了点,打趣道:“秋实,你这冬天可真没少吃!瞧你这肚子,怪不得膳房总管看见你就像看见阎王一样,生怕你把他的灶台也吃了。”

      “夫人!”

      秋实跟在叶寒身边大半年,也多少长了点女儿家的心思,不再似在军营那般大大咧咧、当自己是个男子,于是听见叶寒这番逗弄,圆乎乎的小胖脸一下就起了红晕,双手摇着叶寒的手臂撒着娇,闹着不依。

      而这厢,在叶寒与秋实笑闹时,江流画也别别扭扭从屏风后钻了出来,双手还不时扯着身上这件男子衣裳,很是不自在,“小叶,要不……我还是,别去了?”

      “那怎么行!”叶寒直接一口否决,学着浪荡公子哥的轻佻样儿、拿着折扇挑起江流画的下巴,调戏道,“本公子今日出游,又怎能少了江兄作陪,岂不有负这良辰美景如花美眷?”

      “你呀!”被叶寒这样一闹,女扮男装带来的别扭和不自在顿时少了不少,江流画自是答应了,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小担心,“只是我们这副打扮,怎么出得了府?”

      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她和秋实出府还行,但小叶出府太难了!自于一来后,这王府内外的守卫就像是看犯人一样、看着小叶,根本不让她出府半步。

      “这有什么?后院不是有马车吗?”叶寒听后不以为然,更准确地说是无所畏惧,“再说我现在怎么也算是端王府的女主人,我看谁敢拦我?”

      她在端王府活活憋屈了大半年,在这大半年里,她都快忘了当年在云州时的逍遥自在、是什么滋味了?如果她的余生都是如此,她还不如来个鱼死网破,来个痛快!

      别说,这端王妃将军夫人的身份还真好使,叶寒只大声呵斥一番,下面那些劝阻之人纷纷闭了嘴,然后她们便大摇大摆出了端王府的大门,无人可挡,直接向最繁华热闹的云阳路杀去。

      马车一路前行,越往前人声越加鼎沸,当然马车也越行越艰难,最后无奈,叶寒三人只好在离云阳路还差一段的距离前、下了马车,徒步而去。

      这云阳路热闹是热闹,可人太多也成了一种麻烦,最先只是车马无法前行,走到最后几乎是寸步难行。

      人密密麻麻、摩肩接踵,连条细滑的泥鳅都钻不过去,即便叶寒三人有护卫为之开路,也是步履为艰,难以前进。

      “夫人,这云阳路人多杂乱,要不先去别处逛逛,等人潮散了些再来?”常嬷嬷知道叶寒不喜欢她,但出于对她的安全着想,她还是冒死谏言道,若夫人真出了什么闪失,她怎么向王爷交代。

      出来本是寻乐一番,只是没想到云阳路上来了这么多的人,叶寒看着拥挤不堪的人潮,再看了一眼挡在自己前面、被人潮冲撞得发髻凌乱的常嬷嬷,终还是不忍心。

      恰好,流画在一旁也劝着她先暂时离去,她便顺着台阶下来,出了人群,经过一条小巷去了另一侧大街,虽然依旧热闹繁华,但却没有云阳路的拥挤不堪。

      吃了甜辣回香的黄凉粉,喝了并州最寻常的大碗茶,当然这点小吃小喝、哪能满足秋实这只馋猫,烤肉馍、甜水糕每样又吃了三五个还不见饱,同行的护卫也没见过这么大饭量的,纷纷惊愕了一会儿。

      叶寒忍不住扶额无奈,她今日是来逛并州城的、还是来给秋实找吃的,这都吃了多少了还没饱,自己在端王府好像也没饿着她吧?

      刚思绪一会儿,再看向秋实,桌上只剩下了一些碎骨头,刚才才买的一整只甜皮鸭、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这神一般的吃速,又看得周围一行人目瞪口呆。

      江流画怕秋实吃得太急太快噎着,还连忙给她倒了杯茶水,却不想被秋实下嫌弃叹了一句、杯子真小,还是大土碗喝得痛快,顿时弄得江流画哭笑不得,连站在周围不苟言笑的护卫,也憋得面部抽筋不止。

      为了转移秋实这只吃货的注意力,叶寒在街边周围环视了几圈,发现斜对面大街上有许多胭脂铺,眼中立即闪过一丝精光,然后带着一行人便向对面的胭脂铺走去。

      进了一家胭脂铺,店内早混成人精的掌柜,只一扫三人装扮便立刻心知明,然后再瞧了眼跟在身后的一群婆子护卫,顿时如看见金子两眼放光,立即生着一张笑脸迎了上来。

      “三位……公子,这是想来挑些个什么样的胭脂水粉,尽管给小的说。小的这个店虽看似不大,但这北齐南朝最时兴的水粉胭脂小店都有,您三位尽情挑选。若是遇见个喜欢的又拿不定主意的,尽管试了再说。”

      边说着,这掌柜边从身后八宝格、拿出一花纹精致的胭脂银盒,递与叶寒三人看:

      “公子请看,这是今日才到的好货色——江南胭脂夫人最新调制的粉妆楼,也叫玉玲珑,颜色清艳,脂底细腻,香色淡雅却萦绕久久不散,最是适合女子妆容添色。”

      江流画伸手接过,放置于鼻尖三寸处细嗅几下,评价道:“清甜淡雅,脂粉精纯,不愧是胭脂夫人的手笔。”

      这胭脂夫人是一难得的调香人,往时江家在京城、还未落败之时,她随母亲见过不少胭脂夫人研制的好物,今日在并州能得一见,着实惊喜。

      “你若是喜欢,就买个几盒。”难得见流画对这些东西有欣喜之色,叶寒便让她买下。

      江流画细想了下,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我整日见的除了你就是秋实,再外乎不过常嬷嬷几个,哪需要胭脂水粉每日抹色?”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叶寒摇着折扇,玩笑道:“这俗话说的好,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若哪一日陆知恰好来了府中,又恰好见到你盛妆之后的明艳风姿,说不定到时什么都忘了,直接就把你娶了回去,哪还记得什么后褚灭国之日、再娶你的话。”

      胭脂铺虽然店小,但人却不少,叶寒当着这么多人说这话,可不正好臊得江流画立即羞红了半张脸,低着头,连话都不知说何才好。

      这胭脂铺虽然占地良好客源不断,但难得遇见今日这么一头大肥羊,这店主哪能轻易放过,在一旁听了这么久,再也憋不住,腆着笑说道:

      “我瞧二位也是真心喜欢我这脂粉的,这买卖之间虽因利而生,但做生意更讲究一个缘分。今日我刚到新货、二位就进了我这店铺,又这么喜欢我这新到的粉妆楼,这不正应了这个缘字吗?这样吧,就算我今日做点亏本生意,给二位打个对折,一盒……二两,如何?够意思吧?”

      叶寒与江流画看着掌柜举在半空中、有些发弯的食指与中指,明显有些底气不足,透着心虚,再被两人这么别有意味、打量了一番,也慌了点阵脚,但还是故作镇定,替自己辩解着:

      “二位,真不是我要价高、故意坑你们,而是这胭脂夫人的脂粉一往就是这么贵,即便是在江南,像这样的好货色,一盒也得一两起价,您看江南与并州隔了这么远,这路费也自是不低,您总不能让我这小本经营、喝西北风去吧?”

      说到最后,这胭脂铺掌柜额头几乎都泌出了一层细汗,一边陪着笑、一边扯着衣袖尴尬擦着汗。

      叶寒今日出来,本就是为了散心,也不想做太多的计较与思量,便爽口应下,“给我来个五盒。”

      听后,掌柜顿时喜笑颜开,连忙喊着小二赶紧拿去包好,生怕叶寒中途后悔。

      江流画拉扯着叶寒衣袖,低声说道:“小叶,这也太贵了,再说我也用不完这么多。”

      叶寒安慰道:“没事,买回去慢慢用!再说,就算你不买,这银子最后还不是进了秋实的肚子。对吧,秋实?”

      说完,叶寒突然问、向站在一边无事可做的秋实。

      “……”,秋实有些个被问住,很是茫然,“夫人,银子不好吃,秋实不吃银子。”

      叶寒扶额,真是她道行太浅,真没想到秋实馋起来连银子都吃过,她还真是太低估她了。

      彼时,掌柜已手脚迅速包好了胭脂,叶寒让常嬷嬷负责后面的事,自己先在门外等候。

      银货两讫,常嬷嬷回头出门,便见叶寒不见了人影,连忙唤来门边护卫问着出了何事。

      “夫人刚才去了对面的春月楼。”

      “什么?”常嬷嬷大吃一惊,险落下了手中的胭脂包裹,突然气怒道:“你们怎么不拦着夫人?”

      护卫也很为难,“夫人说,不准我们跟着,属下不敢抗命。”

      站在一旁听了这么久,这胭脂铺掌柜听得也很是不懂,这女人去春月楼嫖女人,钱真多!

      想着夫人的执拗脾气,再看看门外一行干站着无用的护卫,常嬷嬷一时间根本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连忙叫了个腿脚麻利的护卫,吩咐道:“你快去军营给王爷送个口信,让他快来。”

      然后,常嬷嬷又对着剩下的护卫,大喝一声道:“你们还站着干嘛,还不快进去保护夫人?”

      若是夫人真出了个差池,她不仅愧对王爷无颜苟活,即便是到了地下,她更是无颜可见瑾妃娘娘。

      护卫听后,立即一跃过街便窜入了春月楼,而胭脂铺掌柜听后,也是满脸震惊,难道刚才那位便是王爷去年新娶的王妃,顿时,手中十两纹银如火铁般烫手,去留不得。

      被丫鬟扶着的常嬷嬷突然转过头来,眼色生利、盯着呆若木鸡的掌柜,冷声提醒道:“有些话该不该说,先掂量一下你这条小命值几两钱。听见没有?”

      掌柜应声跪地,趴在地上磕头求饶,“是!小的明白小的知道,小的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胭脂铺掌柜以为自己命不保夕,在地上又磕头又求饶,可提心吊胆等了许久,等到又有客人进门时,看见此番奇怪景象很是不解,开口问着,胭脂铺掌柜这才小心翼翼抬起了头,这才发现刚才在这里的一行人,早没了踪影。

      劫后余生的胭脂铺掌柜、瘫坐在地,喘着大气面如死色,全身松懈下来,此时,“叮叮”几声落地声响起,他顺声望去,是十两白花花的纹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静静躺在地上颇如死物,好似刚才的自己。

      而这厢,报信的护卫马不停蹄进了军营,一字不漏告知了今日之事。

      青川听后还未做表态,便听见一旁坐着的花折梅、轻佻笑出了声,“逛妓院?叶寒可真会玩,连我也忍不住甘拜下风。”

      悬在半空中的墨笔顿住不动,墨点滴落在纸上渐渐晕染开来,一笔未写的白纸就这般废了。

      青川将手中毛笔放回在笔架上,面色如常、还是轻叹了一下,甚是无奈,“随她去吧,妓院白日里都是些女子,没什么危险,你们小心护着她就行。”

      “王爷,可……”,听后护卫没有立刻离开,一看便是有话难开其口,很是为难,更是焦急万分。

      青川瞧见,主动问道:“说吧,还有何事?”

      护卫低头不敢直视青川,结巴回道:“夫,夫人出了春月楼后,并未回府,而、而是……而是,去了隔壁的一家……叫合欢馆里的兔爷馆,算着时辰,夫人进去估摸着有一两个时辰了。”

      兔爷馆?

      边说着,护卫头低得更低,胆战心惊等着即将落下的勃然大怒。

      可话刚说完,就忽觉一阵疾风、从身边一掠而过,再抬头,却见坐在前面的王爷、早已不见了身影,倒是坐在一旁的花将军倒是还在,正轻摇折扇、悠闲喝着茶。

      “嘿,你不跟着他去兔爷馆,光看着我干嘛?”花折梅一指空弹,打醒了被青川惊吓过度的护卫。

      护卫得了提醒,连忙拔腿就去追,出营帐时还是不忘好心提醒一句,“花将军,今日夫人与你的打扮真像,连你手中这方折扇桃花坠,也十分相似。”

      什么十分相似,那分明就是他去看叶寒时,遗落在她那儿、没拿回来的扇子,花折梅想起今日叶寒所做之事,刚才什么玩闹心思顿时烟消云散,只觉得大难将至,不由用扇敲了头颅几下,那叫一个气,

      “叶寒你没事模仿我干嘛?这下好了,青川肯定把这笔账算在我的头上。”

      垂柳倚白墙,碧草垂卧兰溪,引以作流觞曲水处,虽见头上白日炽焰,但水过柳荫处却有习习溪风,凉爽极了,此时一曲清笛亦潺潺如水而来,悠扬旷古,婉转又过几何,一切随心而走,于云起水穷处,终得回归初心时。听之易,行之难,心明就好。

      一曲罢,柳荫下起了淡泊人声,“姑娘愁绪,可少了一二?”

      叶寒睁眼,朦胧渐明,心中混沌散了不少,“易公子一曲,世间又少多少烦心人。”

      “听姑娘之言,也是懂曲之人。”手拢收笛,易至明看着眼前这个女扮男装、误闯妓馆的多愁人,颇有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叶寒仰头望天天,天是垂柳绿幕、满了眼,万千柳枝错乱,像极了人心里的烦杂。

      “易公子抬举我了,我这个人不识音律、也不会奏曲,只会用一双耳朵,听这首曲子是好听、还是不好听,听这曲子是悠扬、还是婉转,听吹奏这首曲子的人是欢喜、还是悲哀。”

      锦布细擦长笛的手突然停顿一下,易至明心中有所触动,不禁问道:“姑娘有子期之耳,不知可听出我笛声之绪?”

      纵得一树柳荫蔽日,得一阴凉避暑,可头顶这片天,始终是并州炽热的天,自以为偷得一处闲凉,其实不过是一叶障目,自欺欺人罢了。

      “公子心性高洁,又何必困居在这烟花柳巷之中,自损清白?”

      易至明淡笑不语,细心收好长笛于锦套之中,眼角一瞥到纸门上逐渐变大的人影,提醒道:“姑娘,寻您的人来了,您该走了。”

      叶寒回头望一眼,依旧稳坐席上不起,不甚在意,眉眼亦渐渐浮上几丝不甚耐烦来。

      易至明见状,顿时心明神了,真心劝道:“知昨日之不可为,叹明日之可悲。至明以过来人身份、多嘴劝姑娘一句,今日愁绪今日解,昨日既然已回不去了,又何必无辜耽误了明日。”

      “公子既想得如此透彻,又怎会与我一般、百忧而不得一解脱?”

      曲尽人终散,叶寒起身离去,于纸门而过,与门后等着之人擦肩而过,却忽然小步停顿,终于在与青川冷战数天后,肯开口与他说话,但仍是目不斜视、不看他一眼,“若是可以,帮他一下。”

      数天以来,姐姐第一次与自己开口说话,不谈他亦不谈她,不谈恨亦不谈怨,只为一相识不过几个时辰不到的陌生人,纵是如此他也是欢喜的,只是一瞬便过的欢喜太过短暂,平添拉长心中的不舍。

      叶寒已远去不见,青川回过头来,看着对面柳荫树下、身形清瘦的儒雅男子,而易至明看见,亦连忙行拱手礼、跪拜在地,对来者身份心知肚明,试问这并州城之中,还有谁能戴亲王之冠?

      出了妓馆,叶寒早带着常嬷嬷一行人离去良久,本就不奢望她会等自己,可亲眼所见后,青川心里还是忍不住生有惆怅少许。

      青川忽想起馆中姐姐、方才嘱托于他对事,于是挥手招来一旁暗卫,吩咐道:“去查下里面那个吹笛之人,一事一迹,绝不可查漏丝毫。”

      暗卫应诺而去,青川站于并州明晃白日之下,那双如夜深邃的墨眼、渐渐生了几丝血红,也不知是被并州这暑日强光、刺伤了眼,还是其它什么。

      云州已隔万里,兰麝馆早人去楼空,宁致远已成往日云烟,姐姐你今日如此是故意气我,还是因放不下与宁致远那段情,所以才有心去合欢馆、找一替代品,以诉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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