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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素手一茉思流夜,奈何明月不识心 ...

  •   是夜,月落霜华,鸟宿池边树,庭院幽幽人声静,偶尔清风一过惊起几声鸣蝉响,蟋蟀轻和,共谱一调仲夏夜曲,半盏茶后“曲”止,顿时更显夜深人长静。

      深夜难眠,并非是因枕边之人未能伴于床侧,而是很多烦杂的事接踵而来,聚在心头,弄得人实在难以入眠,索性便起了身,倚在西窗旁,看着窗外月色如华,或侍弄着窗边含苞绽放的茉莉,虽仍无困意,但也渐平了烦杂思绪。

      “三更快近,姐姐怎还未就寝,难不成是因为我不在身边,所以睡不着?”

      蓦然,身后传来青川一声逗弄戏谑之语,如黑蛇突然爬至她肩头,吓得叶寒浑身一颤,差点把一旁放置茉莉花的高凳花架、都推倒了。

      叶寒受了惊吓,一把推开了青川伸过来扶她的手,一手捂着心口、一脸惊魂未定,没好气问着,“你怎么回来?”

      她听说这几日军营连开庆功宴,他作为主帅可是不能缺席。

      青川本是想与叶寒开下玩笑,没曾想却把她吓到一番,于是连忙道着歉意,边扶着叶寒在一旁桌边坐下,又倒了一杯暖茶给她压惊,见她受惊的小脸恢复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姐姐刚才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连我进门都没听见?”青川随口问道,想与叶寒闲聊几句,一日未见,他想多听听她的声音。

      “也没想什么。”

      叶寒抽出被青川握着的手,揉着自己想了一天发疼的脑仁处,本想随意敷衍几句就过了,却没曾想无意撞见了、青川那双透着探究的深忧墨眼,到嘴的话又连忙改了口,“还不是为了斜阳巷学堂的事。”

      听后,青川墨眼一笑着,回道:“我怎么听说,昨日江流画跑到你这儿,向你哭诉陆知欺负她?我还以为与斜阳巷学堂相比,我还以为姐姐更关心的,应该是江流画才对。”

      不知为何,今夜突然回来的青川好似与以往不同,同样是深情款款少年柔情,却让她莫名心生警觉。

      昨日之事除了她与江流画二人外,就只有常嬷嬷知道,而今日府内有贼闯入,青川回来第一件事、未关心自己是否无碍,而是先说起昨日自己与流画之事,这其中迷雾重重,陷阱更是重重,看来她得加倍小心应对才是。

      “这常嬷嬷还真什么都跟你说!”叶寒借力打力,嗔怒一声、不带好脸回道,明显告诉着青川、自己心情不好别来惹她。

      而如此一副含怨带怒的不悦模样、入了青川眼,却硬生生被他当成了叶寒在对他撒娇,顿时心软如水,连忙低声下气、哄着她到底所气何事。

      见青川软了话语,叶寒也顺势借梯下坎,回道:“还不是你手下那位陆将军!跟流画说什么等后褚国灭,他才会娶流画。”

      说到这儿,叶寒抬头问着青川,满脸含怒问道:“你知道流画怎么回答的吗?”

      青川撩开叶寒覆落在脸颊旁的碎发,别在耳后,配合着她的问话、摇头表示不知,然后就听见她气呼呼说道:

      “流画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说愿意等着陆知,等到后褚灭国、陆知为他父母报仇雪恨的那一天。可这后褚又不是一处小小的强盗窝,哪能说灭就灭了,若后褚十年二十年都还在,她不得苦等十年二十年?”

      “不用等这么久,你放心最多一两年,陆知就能把江流画娶回家去。”青川抚着叶寒气呼呼的小脸,耐心哄着。

      可叶寒正在气头上,哪听得进去,反倒把怨气都撒在了青川身上,“还不是你的错!你若直接下死命令让陆知娶了流画,哪还有这档子烦心事?”

      叶寒这小脾气说来就来,青川也拿她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哄着,:

      “你不是说过感情的事,他人不可勉强吗?若我真下军令让陆知娶了江流画,先别说这有违陆知对他亡夫亡母所立之誓,即便是江流画知道后,也不会答应的,你说是不是?”

      “我……”,叶寒说不过青川,青川太懂她的性子,知道如何让她泄气、又让她还不去嘴,她一下就成了泄了气的皮球,软绵绵趴在他的怀里,不知说何才好。

      此时午夜将近,屋内新添的几盆鸳鸯茉莉幽然绽放,外间重瓣紫玉雍容,内里轻盈白璧无暇,可一览尽细蕊浅金,细嗅间幽香阵阵萦绕,沁人心脾。

      青川看着有几丝好奇,“怎么一日未见,这屋内便多了几盆茉莉?”

      听后,叶寒顺着青川探究的目光,一同望向对面的一盆鸳鸯茉莉,解释道:

      “这并州虽已入夏,但繁花却不如云州似锦,好生单调,也只有这茉莉正值花期,开得正好,很是喜人,便搬了几盆放置在屋中,添色添香。”

      边说着,叶寒边走了过去,摘下几朵刚开的茉莉放在手心,低头轻嗅几口,贪恋着这夏夜时分的清幽香气。

      见青川也走了过来,叶寒突然孩子气般,举着手中的茉莉香气送至他的口鼻处,开心问道:“香吗?”

      青川柔情望着叶寒,低头在她手心深吸一口,嘴唇不知是无意还是有心,在叶寒手心轻啄一口,痒得叶寒条件性反射、连忙缩回手来,此时,耳边也随之传来他低沉好听的嗓音,“好香,但没姐姐香。”

      这少年英雄的柔情蜜语,在这夏夜暖风中尤其醉人,瞬间便让叶寒红了耳垂,低头不敢看他,只好后退几步,隔出了一段距离,稀释掉两人之间、那股燥人的暧昧。

      手还轻摇着一旁半垂着的茉莉枝条,边找着话转移尴尬,“这茉莉好生奇怪,不过才搬进屋中一日,开出的花却远没有院子中的茉莉、来得好看,连这叶子都看似萎蔫了不少?”

      听叶寒如此一说,青川本就抱有几丝好奇的心,便多看了这茉莉几眼,见花盆底下托盘静水满溢,瞬间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这茉莉喜阳,放置在屋内一天到晚不见光,多少有些不利于它生长。而且你看这盆下浇水这么多,盆土潮湿花根一直闷在里面不透气,自然是长得不如庭中种的茉莉。”

      叶寒听后恍然大悟,却好奇上下打量了青川几眼,很是纳闷,“真是奇了怪了,你一带兵打仗的将军,怎么会懂这些花花草草的琐事?”

      青川抱着叶寒,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听后半晌,叶寒这才品出不对劲,娇嗔道:“你嫌我读书少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挖苦人。”

      “为夫哪敢,夫人莫气。”

      青川说着戏文里的酸词老语,却在此时此景,莫名平添了另一番温柔缱绻,叶寒听了,也不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却仍死鸭子嘴硬,

      “谁需要你提醒!我自小与菜打交道,难道还不知如何种这花吗?再说,你还是我种红姜带大的呢!”

      “是是是!”青川连连点头,赔着笑附和着叶寒说的话,把她的小脾气小任性全一一接受,好不宠溺,一时情暖忘却纷纷心事。

      突起几声敲门声,门外便传来几声话,“将军,该是时候回营了,肃老王爷还等着与你促膝长谈西境战事。”

      这时,叶寒才猛然惊醒,诧异道:“你今夜还要回军营?”

      青川低头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望着她的眼很是高兴,“怎么,姐姐舍不得我?”

      “我才没有!”叶寒回得直接,可心里却莫名起了一阵慌乱,有些奇怪问道:“军营路远,你何必来回如此奔波?”

      “我想姐姐了,所以就回来看看你。”

      青川也不婉转几下,直言心声,可叶寒听后却慢慢冷了心凉,心间渐起薄冰飘雪,思绪说不出的混乱。

      门外敲门声又起了三下,无话却意在催促,青川将是要走,双手抬着叶寒的脸,笑着逗着她,“我这就要走了,姐姐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喉咙好似瞬间哑了,叶寒有那么一半冲动、又有那么一半侥幸,在她心中徘徊不下,屡屡得不出抉择;

      而此时,准备离去的青川看着叶寒也沉默不语,眼中的幽深如夜缓缓展开,惊涛拍岸、飞沙走石亦不可比,因为里面蕴酿着的,是他也无法控制的毁灭与暴怒。

      还是不忍心,青川强压下心里的不快,叮嘱着叶寒,“睡前记得锁好门窗,今日刚有贼人闯入,大意不得。”

      握着自己的手缓缓松开,温暖了半夜的手、落在夏风凉夜里,顿时便生了凉,叶寒低垂着头,不敢目送青川,心里仍犹豫不决、难下抉择。

      “等等!”

      在青川快走到门边时,叶寒终于下定决心,大声喊住他,虽然难以开口,但她却不得不说,“青川,今日那个闯入府中的贼人,其实是……于一。”

      终于说出来了,叶寒不由心里大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背对着叶寒的青川,那紧绷厚实的肩膀也随之一松,快要形成的雷霆之怒,瞬间土崩瓦解。

      “于一?他来找你干嘛?”青川脸上生着诧异,但只事浮在面上,并不是从心而来。

      到了这个地步,叶寒也只能如实以告了,“他……他是替宁致远来找我的。去年你占了红绫镇,我和流画都被你抓到了并州,所以,便派了于一来寻我。还有,冬月那次有外敌夜闯端王府,也是于一。”

      显然,叶寒的坦白从宽让青川很满意,可这并不能消除他心中全部的怒气,继续笑着问着,“还有呢?”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青川,全然像是一个被戴了绿帽的丈夫,虽然笑着、却是笑里藏刀,好生吓人,而她就是正被他“严刑逼问”的妻子。

      叶寒根本不敢再有心隐瞒,于是,把下午之事全一一托出,“于一还拿了一支白梨簪花给我……但我没要,我让他还给宁致远,还让他别再来找我。”

      青川踱步走近,抬起叶寒低垂“认错”的头,手指摩挲着她小巧的下巴,突然敛笑问道:“没有了?”

      此时的青川太过可怕,叶寒强忍着冷噤颤意,喉咙强咽下一口口水,怯怯地望着那双幽深如夜的墨眼,认真摇了摇头,“真的没有了。”

      四目相对,夏夜无声,空气仿若凝固,时间也成了静止,突然,青川一笑打破了两人之间诡异的安静气氛,然后俯首吻住叶寒的唇与她唇齿交缠。

      叶寒受不住青川如此猛烈的激吻,双手推拒挣扎一番、但无济于事,只能软在他的怀里,无力承受着他的索取。

      在叶寒以为自己快窒息时,青川终于舍得放开了她。

      “姐姐,我今日很高兴。”

      叶寒窝在青川的胸膛上,听着那急促跳动的心跳声,她能听出他的喜悦,更明白他为何高兴如此,但她现在都无心理会,只在心中暗叹着,好险!

      她怎么忘了这围成铁桶的端王府,若不是青川点头授意,就凭于一武功再高,恐怕也难进府中重心之地。

      今日一切,不过是青川对她的一番试探而已。

      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一脸倦容,眼下都已泛青色了,青川便不再为难她,抱着叶寒到床上,轻手为她盖上薄被,不舍抚着她的眉眼,“乖乖在家等我,我很快便回来看你。”

      可惜惊吓过度,叶寒早与周公下棋去了,哪还听得到青川的缱绻不舍,唯入梦前、留得几缕轻微意识印在脑海中,不敢忘却–––青川心思太过深沉,于情于物又太过执着,悲欢难断,不是良人。

      军营肃王还在等他,他今夜必须赶回军营,快至端王府大门处,陈福已领着一众失责侍卫跪了一地,没主子饶恕不敢起身。

      青川冷情无睹,只扬起长鞭一出,惊起鸾台一清脆响亮的鞭声,欲割天破夜,顿时在场之人无一不浑身一颤,好似这条鞭子是打在他们自己身上,震耳欲聋,痛彻心扉。

      “陈福,我念你跟随我多年,今日之事我便不多做追究,但是……”,青川凌目一视,摄人杀魂,凌威迫使一众之人、更压低下了自己弯垂的头颅,戴罪听命,“……若再发生今日之事,你不必再随侍本王身侧。”

      还好今日通报及时,他连忙派了花折梅入府保护姐姐,并协助陈福找出胆大包天、闯入端王府的贼人,索性贼人逗留府中够久,这才让花折梅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因为他在云州时与于一交过手,所以有八成肯定,此人应是宁致远身边的那个小跟班,所以他今夜才会把肃王暂时搁置一边,赶了回来,并不是为了抓住那个贼人,而是,他想要姐姐的一个诚实以待。

      无论其间如何,所幸,姐姐终未负他所望,否则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骑在马背上,青川再次凝望身后这座高墙巍峨的端王府,心里从来没有比此时来得坚定:

      这是他的家,是他与姐姐的家,容不得任何一人染指,谁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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