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朕心》杳杳冰敲月

35、仰慕

　　少女被送回爹娘身边，抱着痛哭许久。家人团聚的情绪发泄完，他们非得感谢许泱和钟离舒，明明家徒四壁却仍希望给恩公一些礼物。自然是要不得，许泱还将自己携带的银两一并留给他们，以重建家园之用。

　　回去的路上，钟离舒提起一句，“你听过一个叫火莲教的组织吗？”
　　许泱摇头，“我对江湖上的事不太清楚。”

　　钟离舒的目光感染了一丝哀泣，“是一个邪恶组织，利用百姓的愚昧和无知，妄言可以和天神通话，企图自立门户，可就是这样一个组织，在江湖上扩张速度很快，人员很广。本宫建立牵机阁也是为了捣破这个组织，可江湖有江湖的规矩，牵机阁只能追查，追查之后交由官府查办。那些官府却是有心无力得很，就本宫所知道的官府和火莲教勾结的官员，不下十个。”

　　许泱骇然不已，曾经她只为报仇，对于家国知之甚少，更不懂江湖之事，如今听来甚是心惊，“这个火莲教，想要推翻朝廷？”

　　钟离舒点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火莲教，便是这样的一个组织！

　　“那个少女是祭品？”许泱想到芳芳说的话，猛然反应过来，一阵寒意袭来，接着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钟离舒通过牵机阁调查得比较清楚，说道：“那是他们的祭祀仪式，给上神送去十五的少女作为祭品，希冀上苍保佑。”

　　许泱接着问，“那么，这场天灾和火莲教有关吗？”

　　钟离舒摇头，“暂时不清楚。”说完，他又看了许泱一眼，接着道，“目前我们先要查清楚逍庆王，既然天灾发生在他的藩地，无论背后的人是谁，总是和他有关。”

　　这时，谈话的档口，他们已回到驿站。迎面而来一名士兵，开口道，“你们怎么还悠哉地闲逛，快去换衣服，有任务了。”

　　钟离舒让许泱先回房换上衣服，而他守在外头，两人这样错开换好青布甲。片刻后，许霆浩召集众士兵在驿站马厩旁集合。他说了一番军令军纪之类的话，才开始进入正题。

　　“这次的天火根本不是什么天灾，而是人为！我们务必找出背后的始作俑者，但不能打草惊蛇，所以这次的任务分成两批。”

　　最后，任务分配给十名士兵，其中五名跟着他进入逍庆王府，另外五名士兵偷偷潜伏，替他探查天火的真相。钟离舒分到了潜伏，而许泱跟着许霆浩进入逍庆王府，两人被分开了。

　　“你站住。”许霆浩看了身着青布甲的许泱一眼，觉得她有些眼熟，朝她的背影喊了一声。许泱立刻顿住，低头转身，有些紧张起来。

　　许霆浩此时已来到她的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许泱慢慢抬头，露出一张满脸黄气、嘴边有颗大黑痣的脸，突然咧开嘴像个大番薯，“许将军，小人叫许大肚。”

　　“下去罢。”许霆浩自然记不住他的名字，只是觉得他的身影和自己女儿有些像，看到这张脸才放心。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儿会偷偷跟来的！

　　包括他的女儿，还有太子殿下！

　　许泱呼了口气，幸好她和钟离舒都易容了，否则他俩那原本的容貌往那一站，许霆浩就是傻子也能认出来。

　　傍晚之时，许泱和钟离舒分别，约定好交换情报。

　　然后，许泱随许霆浩来到逍庆王府，安顿在西北角的院落，而她很不幸地和另一名士兵安排在同一间房。这也是没有办法了。

　　许霆浩交代了他们几句，让他们不要到处乱晃，等待命令便可，然后他便离开了。突然没有钟离舒陪在身侧，许泱竟有些不习惯。

　　她灵机一动，反正也没有睡意，倒不如夜探逍庆王府？她虽然只有三脚猫的功夫，但不至于在逍庆王府也出师不利罢。

　　于是，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她换上杜梦的装扮，溜出西北角的院落，直往正中的院落而去。那里，一定是逍庆王的住处。

　　按照许泱对王府的了解，果真摸到了逍庆王的住处，她刚觉得自己足智多谋，准备去书房寻找线索，瞬间就被一群亮起的火把照瞎了眼。失策了，她没料到她爹为了探查天火的事情，埋伏在逍庆王身边。

　　那群埋伏的人，就是另外五个士兵。那群人里面，钟离舒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许泱，露出无奈又责怪的眼神。许泱斗笠下的唇扯了几下，用“神算子也有失算的时候”的眼神回视钟离舒。

　　她一人被数人围殴，自然只有被抓的下场，幸好是钟离舒在，凑巧地让许泱给逃走了。只是身后跟着一群追捕的人，也包括半路上巡逻的侍卫。

　　逃出来之后，许泱一路为又逃又躲，偏离原先计划的路径，来到一处竹林。竹林周边没有巡逻的侍卫，许泱沿着竹林间小道跑，跑出竹林，眼前是一座独立的院落，简单到一目了然。

　　这院落的主人看起来颇为风雅，庭院种了好几棵梨花树，树下摆放着石桌，石桌上还放着陈年好酒。许泱屏息，偷偷瞧屋里看了一眼，亮着烛火，但看不见人影。

　　只是掠过一丝好奇，许泱想着这逍庆王府竟还有这处隐世独立的居所，不知道居所的主人会是谁？就在她正准备逃离之际，耳畔动风，接着传来男子的声音，“朋友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

　　男子的声音清透有力，犹如落在这黑夜湖面的月色。

　　许泱轻笑，一个转身躲避他的掌风，然后定睛一看，这居所的主人竟然是汪凯，那个逍庆王的幕僚，足智多谋的人才。但凡是藩地的人，无人不晓，无人不仰慕。

　　更令人难料的是，汪凯猛地勾唇，轻功一闪便至许泱的面前，双眸发光发亮，“你是，杜梦？”

　　许泱错愕不已，“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声名远播了。”

　　汪凯斜斜勾着唇，双眸落满月色迷人，“其他人不知道，但是我着实是杜姑娘的仰慕者。”这话说完，他从怀中摸索出一块黄色的布，见他慢慢展开，里面露出了杜梦的自画像。

　　……许泱定睛一看，当场愕然，那是钟离舒之前发出的皇榜？他随身携带？

　　“你的事迹早已传遍宋骊国，十五岁的少女足智多谋，知往观来，替陛下守护了江山。再看看，再看看你这身段，令我魂牵梦绕，夜夜遥想啊。刚才你的身影一晃而过，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没想到果真是你。”

　　汪凯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话，许泱听得云里雾里，但算是明白了，这个人是她的倾慕者。至少他嘴上是这般说的。

　　不过，她眼下可没有感叹自己魅力十足的时间，因为她正在被追赶，于是看了他一眼，抱拳告辞道，“有缘再会。”

　　然而，左右两侧都传来侍卫的脚步声，许泱逃不出去了。猛地，汪凯将她一把拉过来，然后进入屋中，一指用力便熄灭烛火。

　　“嘘，别出声。”他立刻明白境况，将她带进屋中，贴靠在门柱后，躲避屋外人的视线。当他看向她的时候，喉咙仿佛被人一把扼住。

　　她的斗笠掉了。落在门后。

　　若是屋外巡逻的侍卫看过来，借着月光怕是会看到地上的斗笠。

　　汪凯想着，见侍卫正在查看他的庭院，目测他们的距离，应该足够他抄过地上的斗笠。于是，他迅速玄身，飞快地抄起地面上的斗笠，又回到她的身边。

　　此时，汪凯与她贴在门柱后，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你的眼睛，真美。”汪凯盯住她的脸，竟然能从她抹得黄不拉几、一颗突兀的黑痣的容颜下，说出“你眼睛真美”的这番话。

　　许泱蹙眉，觉得他不如传闻，说话甚是轻浮，淡声道，“把斗笠给我。”

　　“嘘，有人来了。”屋外来了几名侍卫，唤了几声汪大人，但没人回应，于是他们朝门内看了几眼。看到门边之时，汪凯抵住她的身体，为了更好地掩藏住。

　　到底是为了更好地掩藏住呢？还是……

　　汪凯近距离地看着她的脸庞，若不是为了躲避追赶的侍卫，许泱怕是要朝他面门一掌拍下了。不过，汪凯好像看出了端倪。

　　他伸出手，在许泱的脸上摸了几下，果然看出了细微的手指印，当下便知道许泱易了容。

　　“登徒浪子！”听见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许泱一掌将他拍飞，接着又给了他几拳。不过汪凯的武艺在许泱之上，许泱发泄之后，便也收手。

　　她将斗笠戴上，转身看向他，“你为何救我？”
　　汪凯眸光带笑，朝她走去，“我就知道，你这美丽的眼睛，藏不住美丽的容颜。”

　　“……”许泱额角跳了下，这人莫不是脑有隐疾，答非所问？

　　汪凯说完自己想说的话，这才正式回答她的问题，“我之前说了，我是你的仰慕者，如今看到你的真容，更是要死心塌地了。我救你，没有任何目的，你大可放心。”

　　“告辞。”鬼才信！这人说话没一句是真的，许泱觉得多说无益，转身便推门离开。

　　原本是觉得以后再也不见到这个汪凯就行，可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逍庆王带着汪凯开始全府检查，准备找出嫌疑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