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绝赞公演中》凡岁

37、Scene 37

　　林总总远远地就看见了一行人站在路边。其中有方诗、周尹湖和施宇泽，隔着三个人站得有些远的还有个看起来枯槁憔悴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周尹湖的爸爸。

　　“还好么？”

　　林总总快步走到他们当中，看见施宇泽的时候多少还有些尴尬。她飞快地移开目光，假装自己并没那么在意。

　　“嗯……警察说因为是父子之间的纠纷，教育一下就算了。”

　　方诗轻轻拽了拽林总总的小臂。

　　“小子，你挺行的啊，能认识这么多富家子女，下次就多得一点嘛，好歹我是你爸爸。”那个中年男人用不怀好意地语气说道。

　　周尹湖果然被他激怒，幸好有施宇泽在一旁拦住了他。

　　“不要理他……”

　　“我没有你这种父亲，我的父亲已经死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尹湖，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冷血的话，我好歹养你养到初中毕业，剩下我的酒钱供你读书。”说着还坏笑了两声，看向了站在周尹湖旁的方诗，“不然你哪里有机会认识这么漂亮又有钱的千金大小姐，是不是？”

　　施宇泽用力将周尹湖拉到自己背后，然后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他和中年男人的中间，“请你不要再到剧场周围游荡，如果碰到公演期间遇见这样的事，我会直接报警。”

　　中年男人听了不怒反笑，“好啊，我倒要看看是谁更丢不起这个人，反正我一把年纪了，无所谓。”

　　施宇泽没有跟他多说，只是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把周尹湖塞进了车里。方诗和林总总也坐了进去，四个人搭着出租车往施宇泽公寓的方向驶去。

　　“怎么会有这种父亲！”方诗仍旧义愤填膺。

　　周尹湖没有吭声，虽然对父亲不满，但不得不说，刚才他在剧场前试图激怒自己时说的话其实并无道理。

　　方诗是财团大小姐，而他出身贫寒，不论是经济还是社会地位都与方诗相差甚远。父亲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于是他愤怒了。

　　但他会愤怒难道不正是因为内心的想法被那个讨厌的酒鬼父亲说中的缘故么。

　　就算他想反驳父亲说不是这样的，他不是癞蛤蟆，也不曾想吃什么天鹅肉，可是他做不到。

　　他就是那只癞蛤蟆，因为机缘巧合有幸站在了和公主一样的荷叶上就以为自己也是出身高贵的王子了。等清醒过来才发现，他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一只癞蛤蟆而已。

　　“对了，尹湖，你的妈妈呢？”林总总问。

　　“她在我十二岁的时候离家出走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于是出租车里再次陷入沉默。

　　这个世界好像从来就不缺人生不幸的人。

　　且不说出生的时候就经历了多少不易，就算勉强活了下来，再度过灰暗的童年后生活似乎也并没有从此明朗起来。

　　艰难地活着。

　　也仅仅是活着罢了。

　　“我刚认识尹湖的时候，正好是他带着一个破行李箱来到Galaxy的宿舍门前，因为衣着实在是太破烂了，以至于被负责管理宿舍Susan拦住不让进。”

　　四个人坐在施宇泽的家中，面前是高档的木质餐桌，上面摆放着咖啡壶和一个红茶茶壶。

　　“然后宇泽就像天降的神一样从我身后冒出来，幸好遇见了他我才能进到宿舍。”

　　“虽然后来你的演技也没有得到很大的提升，但……好歹算是进入了Galaxy。”

　　“我一度以为我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我终于能登上Galaxy的舞台，成为万众瞩目的主角，结果……台词只有几句的小配角一演就是好几年。”

　　没有谁的成功是容易的。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没有成功的谁就更为的不易了。

　　羡慕能够饰演主角和主要配角的演员，无数次争取角色都失败。

　　“一开始因为Galaxy给付的薪水不够，所以休息日的时候还得到外面打零工才能养活自己。”回忆起那些在美国的过往，周尹湖一扫平时总是高亢的情绪，整个人浸在了消极当中，“没想到到了最后也还是被赶了出来。”

　　实现梦想太难了，会不会当个毫无成就的普通人更适合自己？

　　林总总想要说两句鼓励的话，又觉得这些听起来就非常华而不实的话毫无意义。周尹湖经历的苦难或许远超过自己的想象，既然如此，她能想到的安慰的话语多半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之后该怎么办呢。”方诗问。

　　“只要我不在剧场的话他就不会来了吧。”

　　施宇泽将手里的咖啡杯顿在餐桌上，“就因为他来剧场找你就畏惧了么。”

　　“如果在公演中碰到这种喝了酒神志不清的人，观众都会吓跑的吧……”

　　“到时候会有办法的。”

　　周尹湖紧紧抿着嘴唇，虽然没有再说话，但明显并没有认同施宇泽的观点。

　　“我……还是退出剧团吧。”

　　“不行。”

　　“可是……”

　　“没有可是。”施宇泽抿了口咖啡，“尹湖，你不能不去面对。”

　　不能不去面对生在这种家庭所带来的的痛苦。

　　不能不去面对拥有这样的父亲所带来的悲伤。

　　不能不去面对虽然不是自己所选却不断给自己带来坎坷的人生。

　　而这一次，夏天终于真的远去了。

　　终演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成员彼此之间的交流渐渐少了。大家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中，工作、学习、休息。

　　有关是否还会再演的消息迟迟没有放出，所以大家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聚的机会。

　　林总总每天依旧睡到临近中午才醒，煮碗泡面，看看电视。午后，随便干点什么然后睡个午觉，醒来发现天快黑了，于是给自己下了锅面条，随便吃点就又到了晚上。

　　如此反复。

　　没有目标的。

　　如此反复。

　　但有什么又在悄然改变着。

　　过了一阵，大约就是十天后，林总总忽然收到施宇泽发来的消息。上面转发了一个新闻，后面跟着施宇泽的一句“可以报名和订票了”。

　　林总总将消息转发的新闻打开，才发现里面说的是有个国际戏剧节将在下个月开幕，戏剧节期间会举办舞台剧比赛，即日起开放报名。

　　报名的条件是剧团要在近期有过公演，且演出内容要翻译成英文。

　　这些施宇泽和林总总都可以想办法完成，但比赛地点设在美国，那就说明剧团的成员要集体飞去美国参加比赛。

　　且不说机票要花很多钱，有很多成员都有自己的主业，不一定能抽出时间。更关键的一点，戏剧节的比赛也规定一个剧目参演人员不能超过十二人。

　　那就说明剧本要重新调整，演员也要重新挑选，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站在美国戏剧节的舞台上。

　　谁能去谁不能去，标准由谁来定，成了让施宇泽头疼的问题。

　　消息一同步剧团的成员，就已经有一些人因为个人时间问题主动放弃资格，但也有一部分人申请参加戏剧节的表演。

　　邹璃因为在那个时间点碰巧有几门考试，只好放弃参加，她的角色由另一个成员代替。好在聂小霜的时间没有冲突，否则如果连备受瞩目的女主角都要换人演的话，这个戏剧节似乎也没有参加的必要了。

　　这一次周尹湖终于可以摆脱小配角，顶替一个因为私事不能去美国的成员去饰演一个主要的男性配角。

　　当周尹湖知道这个消息时，他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惊喜。或许是因为仍处在被父亲影响的低谷中，这一段时间他没有之前那么活跃了，似乎连兼职也去得少了。

　　为了不占用经费，林总总这一次不会跟随剧团一起前往美国，所以带队的只有施宇泽一个人。

　　戏剧节的官网在开放报名的一个星期后更新了决定参加比赛的剧团名单，除了施宇泽他们外，还有一些知名剧团也报名参加了这次的戏剧节比赛，像是Galaxy也在名单中。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施宇泽将要和Galaxy正面交锋。

　　获得戏剧节评分最高的剧团将会获得奖杯和十万元美金的用于剧团建设的奖金，如果真的能拿到这笔奖金，就能租用更大的剧场，也能有更充裕的经费。

　　剩下的一个月时间里，徐思文根据实际参演人数重新调整了剧本，十二个参演的成员也重头将整个表演重新排练了一遍。

　　虽然有些赶，但一行人总算在戏剧节开始前完成了通排。

　　期间方诗跟着父母去了趟巴黎参加时装周，大概有一个礼拜不在国内，她回来的时候给林总总带回来两瓶限定版的香水，说是她家集团公司旗下新推出的香水品牌。

　　“其实我还顺便去相了两场亲。”

　　方诗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毫无波澜。

　　“啊？相亲？你才大二呀。”在林总总心目中相亲是一件离自己相隔很远的事。

　　“是啊。”方诗点了点头，“我父母希望我毕业后就结婚，说是和我相亲的两个男生的家里也都是集团公司的董事，如果能够联姻，对我家公司的发展会有一加一大于二的加成。”

　　“……那，那两个人你有兴趣么……”

　　方诗摇头，“但我家只有我一个女儿，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林总总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问出她憋在心里想问很久的一句“那尹湖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