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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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一驾马车停驻在南荣府门外。
南荣府高悬的灯笼已经熄灭，想必里头的人是睡下了。
刑昴换了一身寻常商贾的衣服，发尾盘起，裹以小包帕，怀里则揣着一份小卒打探来的南荣府羊皮纸地图。
刑昴低声对辛达说道：“切记，在府内不可叫本王殿下，改口叫掌柜的。”
辛达半跪作揖：“是，殿下。”
刑昴瞪了辛达一眼，辛达悻悻地答：“是......掌柜的。”
刑昴便示意辛达叩门。
那手下是平日里跟随刑昴出入最亲密也最受器用的死士。辛达力大无穷，尤其擅长近身绞杀，此次任务为求最大效率，刑昴只带了他一人。
辛达敲了一次，没人理，于是又敲了几次。突然里面传来脚步声，厚重的朱漆门半开，一个睡眼惺忪正在穿衣的老叟探出半个身子来，沙哑着问道：“是何人在此敲门？”
刑昴上前作揖：“夜里登门，多有打扰，对不住了老人家。在下是北边滏州来的商人，姓陆，和南荣老爷两年前相识的，向来交好。在下和家仆陆达，半月前从滏州出发，一路南下做生意，刚刚到央川。本来夜宿奔着月水阁去，也想见见故友，谁知月水阁已经闭门好几日了。向路人打听才得知南荣老爷去了，在下伤心备至，故特来府上吊唁。”
老叟听完已动容，叹着气回答道：“唉......家主着实可怜，去的突然......可家主白日已经安葬了，若陆掌柜有心，明日可去风沚拜一拜，家主就葬在那里。噢，对了，忘了介绍，老头子我姓金。”
刑昴又作揖：“多谢金叔，在下明日便去。只是在下不了解央川地形，还得劳烦金叔帮个忙，带个路。”
老叟热心肠，回答：“是，是，那是自然。不过这亥时便是夜禁了，恐多有不便，陆掌柜可有其他住处？”
刑昴暗自揣度：就是等金叔这一句话。
刑昴难堪道：“不瞒金叔，在下和陆达尚未找到落脚之地。”
老叟便笑着说：“这好办，陆掌柜的这几日住我们南荣府就行。只是我家鲤公子今日刚到府中，那位以后便是我们南荣府的新家主了，我得先去通报一声，还得请陆掌柜的在此稍候。”
刑昴一惊：这可不妙......南荣鲤回来了？算了，事已至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豁出去了。
刑昴道：“劳烦金叔。”
片刻后，朱门大开，金叔说家主允许陆掌柜的住家了，便领着刑昴和陆达去了客卧院落的北室，马车便领去了仓库那边。随后又去烧了一大壶水，预备二人饮用或洗漱。刑昴便趁机向金叔打听消息，金叔回答说府内只有陆掌柜的一位客人，主卧也只有家主南荣鲤一人，家主本该住那里的北室，不过鲤家主似乎不喜欢，所以他现在住的是西室。本来家中有家仆几十，新家主一来，就将他并不熟悉的生人都辞了，只留下几个相识的、做了十几年工的老面孔，所以府里略显冷清。
刑昴向金叔道谢，便让辛达领了热水回房，金叔招呼客人完便去睡了。
南荣府院落坐北朝南，府内建筑主要分为前堂与膳房、中庭、主卧院落、客卧院落和仓库等。前堂就在中庭之南，正对大门，堂中有天井。门与前堂之间隔以镂空青铜朱雀照壁。进门两边都是青瓦长廊，左边通往膳房，右边可去往客卧。仓库位于府内西北角，与膳房以木门相通，仆人就住在仓库附近房内。主卧院落和客卧院落构造相似，只是客卧在东南，主卧在东北。中庭内则是一汪碧水池，池上立有台榭，主楼为上方下矩的四角重檐蝴蝶瓦攒尖顶，上有一匾额，书 “落影楼”三字。登楼远眺虽不能看尽地平线，也是能看到周边一两条央川大街的。其中假山树木交叠，道路可联通南荣府四角。
南荣家的主卧院落位于一片樟树林内，有三室一房，呈“口”字型布局，院落于东南角开一拱门，整体屋檐宽大，精致的风铎悬于檐角，檐下有走廊，走廊可联通这四间屋子。院落中间则是一些花草和假山。正房位于北，为南荣家主所用。东西室则是留予主人的亲友所住。紧连于西室的南室便是书房。
刑昴吩咐辛达探查客卧和前堂，自己则决定先探查南荣府主卧室。
月明星稀，玉盘挂东南。
刑昴根据地图指示，绕过中庭，远离仓库那头，沿着南荣府的南墙和东墙找到了主卧院落。
南荣襄生前就住在北室。仔细探究一番后，刑昴发现这北室主卧内除去一些空无一物的家具，再也没有其他，想必那些东西已经随主人悉数陪葬了。
刑昴又查看东室，室内只是有铺好的床铺，梳妆台上还有一柄珍珠簪子和一枚朱雀样式的玉佩。其余便再也没有了。
搜寻无果，刑昴只能寄托希望于书房和西室，可西室现在住着南荣鲤，今夜怕是去不了了。
驾轻就熟，刑昴自东室翻出来，又从走廊来到书房。南荣家的书房在南北各开一窗，书房不大，刑昴从北窗翻下去后，月光下一眼就将书房望尽。南窗大开，书案摆放在西侧，两边就是书柜。
刑昴在书柜上找了几本书，月光皎洁，他便将书拿到南窗下，蹲坐在窗边翻阅，也许会有一些发现。
“陆掌柜，好雅兴。”
是谁！
只见光亮瞬间暗了下来，书上落了一个人的头肩影，刑昴吓得捧在手里的书掉了地上，仰首便见一个男子散发披襟，眉目疏朗，正趴在大开的南窗窗台上和他四目相对。
微凉的夜风送来，那男子鬓边散落的些许长发，便如青烟一般随风轻轻扬起又落下。
男子许是见对面的人怔住了，便轻笑着：“赶了许久的路，此刻不去睡觉，却在月光下翻阅书籍，如此爱书心切，定是满腹经纶。”
刑昴定了定神，捡起书扔在了书案上，站起来，直了直身子，终于不再矮人一头：
“是......在下早就听闻南荣府书盈四壁，又因为怀念故友，不得好眠，所以......一时没忍住，擅自来书房翻阅，是在下冒犯了。”
那男子便离开南窗，从书房正门进来，点起了两盏烛灯。
该死，不管坐着站着，这人都比他刑昴略高，对，就是略——高。
烛光下，刑昴见那男子虽略露疲态，却面如冠玉，眉宇间杂糅着慵懒与温和，毫无攻击性。他挺拔俊逸，寝衣微敞，内里线条若隐若现，使得刑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便礼貌性地偏过头去，作了个揖，“想必阁下就是南荣家主。失敬，在下陆冕。”
南荣鲤也回礼，“在下姓南荣，单字一个鲤。”
介绍完之后南荣鲤便不出声了。只察看着眼前的陆掌柜，探究的眼神像是抽去了他头上的包帕，又轻拨他的外衣。
刑昴深觉尴尬和不自在，又不知接下来该作何回答，于是打算匆匆别了南荣家主就回房：“深夜叨扰多有得罪，若家主没有别的事，陆冕这就回房睡了。”
说完刑昴拔腿便跑。
南荣鲤机敏，看准了时机，一把就擒住刑昴的胳膊，“陆掌柜的不要急着走啊，你刚刚不是说不得好眠吗？怎么现在见到我又有的眠了？”
刑昴下意识地肌肉紧张，便要进入搏斗状态了，谁知南荣鲤又开口：“陆掌柜的不愧是年轻有为，常年奔波辛苦，手臂练得倒是健壮有型，敢问陆掌柜贵庚？”
不妙，本能的反应倒是无法遮掩了。
刑昴急中生智：“在下......刚满二十，五年前便随父亲各处做生意了。家主想必是知道的，我们这一行做粗活的，是经常需要搬搬货物的，所以......”
“殿......掌柜的！”
诺大个南荣府只见着书房这一片有亮光，辛达四处搜寻无果，又久久不见颢和殿下的身影，便寻了过来，见书房南窗大开，殿下还被人抓着手臂，急得差点说漏了嘴。
刑昴得知机会来了：“陆达！你来得正好，还不快过来，见过南荣家主！”
辛达便慌忙跑到书房门口作揖：“见过南荣家主。小的陆达。”
南荣鲤见他家仆也赶来，便撤了手，寻了一盏烛灯递予辛达道：“央川虽属南国，夜里也还是凉的，领你家掌柜的回房吧。”
辛达回：“多谢南荣家主。掌柜的，走吧。”
听到这句话，刑昴终于松了口气，草草作揖，头也不回地拉着辛达走了。
“陆达，是不是账目又算不清了啊！我都教你多少回了，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嘛......”
“啊？额是，多谢掌柜的赐教.....”
南荣鲤见这主仆二人远去了，才灭掉剩下的烛火，回到中庭落影楼。
月光投在碧水池中，波光粼粼，映得落影楼顶内水纹斑驳。
南荣鲤席地而坐，饮着剩下的半盏凉茶。百无聊赖，站起身来望向客卧北室，片刻后北室中的亮光也熄了。
想必这二人是睡了。
二十？
南荣鲤不信。这位小郎君看上去也就十七八。
常年在外风吹雨打，肤质倒是不差，说是子承父业的生意人，倒不如说是有钱人家的公子爷。
听着口音也不像是北边来的，更何况还是最北端的滏州。
那健壮如牛名叫陆达的，唤他什么？
殿……下？
大刑王室枝繁叶茂，仅出阁的和未出阁的公主就有十几位，而被封在册的亲王殿下则只有旵帝第五个胞弟刑昴：颢和王，其年岁也和这陆掌柜相差无几。王室殿下原也该有十几个的，只是听说大都夭折了。
细细想来，除了颢和王，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般年纪的殿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初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