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往生路·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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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被一片白雾笼罩着，空气中似乎还飞舞着蒲公英的种子，却泛着珠光。
一个微弱的刷刷声从某个方向传来，齐育周循着声音走过去，随着声音逐渐变大，那白雾也变得稀薄，他可以从薄雾中分辨出一个轮廓。走过十几步，豁然开朗，齐育周也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一个不大又破旧的庭院里，有一株高大的海棠树，方才看见的身影，是一个穿着灰白僧袍的老人，而刚才听见的刷刷声，是那老僧手里的扫帚，正在缓慢地缓慢地扫着地上的落叶。
“你好。”齐育周试探的叫他，老僧缓慢地转身，似乎他的任何动作都被调整成了0.5倍速，虽然优雅，却十分的慢。
老僧转过头，看到了从薄雾中走出的齐育周，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惊喜，可在看清面前这个穿着他从未见过的短裤T恤和充满朝气的年轻脸庞后，那惊喜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丝苦笑。齐育周看着他颓然垂下的肩膀，显得如此的悲伤和孤独，仿佛若不是手里的扫帚支撑着他单薄的身体，此刻已然摔倒在地。
“你好？”齐育周再次问道，声音变得小心翼翼，他甚至不敢走动，面前的老人或许被他吓到了。
“施主有礼。”在朝他双手合十施礼之后，那老僧又转过身，继续清扫地上的落叶去了。
齐育周刚想问这是哪里，耳边却响起了同桌叫他的声音。
“育周，赶紧醒来，教授点名了！”
（二）
再一次来到那座庭院的时候，海棠树上的叶子竟然比上次去绿了许多，可意外的，见到齐育周再一次从薄雾中走出来，正拄着扫帚立在树下休息的老僧却不像是第一次见到齐育周那般的惊讶，甚至在看到他的时候，主动地先问候了他。
“施主有礼。”
齐育周忙不迭地合十弯腰，抬起头时，老僧手里握着一片叶子，抬头正看着头顶，也不知是在看树，还是在看天空。
“您在看什么？”齐育周走到他身边也抬起头，斑驳的树影间，阳光格外耀眼。
老僧举起手里的叶子端详片刻，从怀里取出一本书将那叶子夹在里面，“每年我都会挑一片叶子收藏起来，想着有机会，能给你送过去……”
说是给他送过去，却并未把书给齐育周，齐育周在他把书收回怀里的时候匆匆扫了一眼，那书本有些旧，里面夹着十几片叶脉分明的海棠叶，书名十分有趣，叫《梨园春鉴》。
在被闹铃叫起的前一刻，他听到那老僧说了一句话。
“送走你们，最难熬的就是等待。”
（三）
下次见面我一定要问清楚。
齐育周这样想着，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再没梦见过那棵海棠树，还有那个一直扫叶子的老僧。
是不是叶子都掉光了没得扫，所以一直没有梦见他？
齐育周这样想着，又来到了那棵海棠树下，头顶粉嫩的海棠花，开的娇艳。
可那老僧，似乎扫地的动作更加缓慢了。低头扫地的他看见齐育周的腿，抬起头冲着他笑了笑。
这是齐育周第一次见他的笑容——当然那个苦笑不算——明媚，释然，比满树的海棠，还要好看。
“这是我刚来庙里的时候种下的，如今，已经亭亭如盖。”老僧对齐育周说道，他反应了一下，原来是说这棵海棠树。
齐育周看着比任何一棵他见过的海棠都要高大的树冠，感叹地说道：“长得那么高，过了很多年吧。”
“是啊，很多年。”老僧点点头，“其实我有些后悔，在你走的时候，没跟你再见上一面。可是我怕若是见了你，便舍不得你走了。”
上次吗？齐育周想了想，可看他的神情，又不太像。他一直觉得这老人是把自己错认成了什么人，毕竟他这般年纪，心中所思所念的故人，怕是早已不知生死。
然而心中，从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齐育周就觉得，这个僧人，很可亲。
“上次走的时候，你只说了一句话。”
听见齐育周这样委屈地嘀咕着，那老僧听见了，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该说的，都说完了，不该说的，你还不清楚嘛。”
这样的老人，跟这年轻人说话时带着一种撒娇的语气，带着似嗔非嗔，眉目含情地剜了他一眼，却让齐育周心里涌出一股熨帖的满意，笑着握住他的手说道：“那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说什么？”
老僧正正身形深吸了一口气，另一只手回握住齐育周的手，似乎这些话他已经在佛前祈祷了无数遍，字字含泪——
“我愿化身石桥。”
“受五百年风吹。”
“五百年日晒。”
“五百年雨打。”
“只愿你从桥上走过。”
就在这时，齐育周醒了过来。
“育周，睡神！开学第一节课你都能睡着！新老师点名了！”
齐育周没搭理同桌无奈的眼神，赶紧揉揉眼睛，装模作样的翻开面前的课本。 “这位同学，请你来解释一下这句话。” 啧，真是个没眼力见的老师，声音倒是挺好听的。齐育周不情不愿地站起身，下一秒就坐了回去。 “育周，你干嘛呢？”同桌撑起他的胳膊。
“我，我做梦呢……”齐育周嘟囔了一句。若不是做梦，他怎么能看见年轻了几十岁的老僧就站在讲台旁边冲自己笑呢？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往生路·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