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圣盖聂2》晚睡学生

4、震九州

　　雾气实在太浓了，盖聂又加快了步伐。
　　他的轻功也算是数一数二，此时却是怎么也逃不出这片浓雾。
　　这糟糕的浓雾！
　　原本还有点白色的雾气，这时候已全被血色吞噬了。
　　盖聂感觉昏昏沉沉的，这些雾气莫非也会迷惑人的心？
　　他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
　　要稳！要醒！不赶到绝对安全的地方，绝不轻易停下。
　　忆儿正在用一双忧郁的大眼睛看着他，拿气息在问：“大叔，我是要死了吗？”
　　盖聂这才反应过来，忆儿从昏迷中醒来了，同时，他怎么也没想到，胡青青竟迟迟未醒，这让他觉得好生矛盾，把胡青青丢下也不是，带着她跟忆儿一起走也不妥当。
　　但是，只要看到忆儿醒了，盖聂总归心里好受了些，刚才发生的事也被忘的一干二净。
　　他看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怜爱，答她道：“有大叔在，你不会有事的。”
　　他的语气显得很轻，极为温柔，这大概是他最温柔的一次。
　　——但这种温柔也只会给这个八岁的女孩儿罢了。
　　世上那么多爱慕他的人也不曾有过这般特殊的对待，秦夫人没有，胡青青也没有。
　　——只有这个八岁的女孩儿，她一直在拥有，而且还很深刻。
　　“我好冷啊，大叔，刚才有一把剑要杀我……”盖千忆瘦小的身子在发抖，转眼又慢慢地睡去。
　　盖聂安抚道：“你只不过是受了些凉，做了噩梦罢了，大叔带你……”
　　盖聂还未说完，盖千忆完全没了动静。
　　“忆儿？”他叫了声忆儿，忆儿也没有回应。
　　盖聂的心不禁一颤，还打了个哆嗦，等忆儿呼了口寒气的时候，他才松了口气。
　　——盖千忆的确只是昏迷了，这个女孩儿明明才八岁啊，却要接二连三地遭受如此痛苦…….
　　“我以为把她带在身边，就能保证她的安全，可是我太大意了……”盖聂在对自己说，可这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但他心里已明白不能回头，回头，就只有死。
　　——他并不怕自己死，只是怕身边人的离去。
　　这一刻，他仿佛感觉到，给他带来痛苦的永远不是别的，而是失去。
　　就像荆轲笑他害怕杀戮一样。他的剑再强，心却是软的。
　　当日，在赵国边境，从秦兵手中救走忆儿的时候，他的眼神还是冷的。
　　如今短短一年多，他的眼神改变了许多，他不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剑圣，哪怕大家仍对他敬怕三分。
　　在盖聂看来，一个人当然没有什么好怕，可他如今已有了忆儿……
　　只要有忆儿在身边，他仿若浑身都有了软肋，每一处都是软的。
　　正因为他的心是软的，此时此刻，他多想让忆儿的爹娘活过来。
　　是他没有能力保护忆儿么？
　　忆儿在这世上举目无亲，就像十三年前的他一样，从榆次聂村逃出去的那一刻，他就已变成了孤独一人。
　　直到现在，盖聂也不得不承认——幼年的那段时光，带给他的大多是黑暗的。
　　他心里也明白，事实上谁也没有能力回到过去，他怕的，只不过是重蹈覆辙罢了。
　　风沙又疾了起来，他转过头去看天上的血月，加快了步伐！
　　盖聂往前纵了一段路，总算穿过了七八座沙丘。
　　这时候，有个声音响在耳边，竟像是从四面八方发出的。
　　“漫天沙打三千客，一剑光寒震九州。”
　　声音苍劲而有力，正是从西北面传来:“哈哈哈！”
　　盖聂脸色已变了，他已辨出了这个声音，也辨出这股气味。
　　——是茉莉花香，又是茉莉花香。
　　盖聂足点着沙地，纵了两纵才落在了地上。
　　他赶紧把胡青青放了下来，却抱着忆儿不动，忆儿身子却越发冰冷了。
　　“哈哈哈！我在这里等候多时了！”那声音笑了起来。
　　这个藏在天地间的笑声很狂妄，口气也同样狂妄。
　　盖聂决心要揪出一个人时，就已替对方准备了两条路走，只有两条路——不是对方被揪，就是他揪出对方！
　　对方似乎也发现只剩下这两条路可走，也别无选择的余地。
　　呼——风沙乱飞，肆虐着沙丘集地和每一个人。
　　西北风吹过鬓发，茉莉花香飘近，血色的沙丘中，突然有两只乌鸦悲鸣，落入了血色的沙地里。
　　嗖！一支箭突然出现，闪电般射中了两只乌鸦。
　　两只乌鸦就死在这“一箭双鸦”闪电一箭之下。
　　可惜这“一箭双鸦”也像世上所有其他的箭法一样，也有破绽，只有一点破绽。
　　对方只射出了一箭，一箭就已刺穿了两只乌鸦的咽喉。
　　箭拔出来的时候，箭上还带着血。
　　接着，一只苍老的手捡起了乌鸦的尸体，把它们塞进了腰间的布囊中。
　　来人总算是现身了！
　　这个人轻轻的拍了拍身上的沙土，沙土就一连串从身上溅起，“哗”落在地上。
　　沙土再被风卷起时，这个人已恢复了一副笑容，站在盖聂的视线里……
　　一只破烂的鞋子，脚趾坦露在月光下，穿的破破烂烂，浑身却带着一股香气。
　　盖聂对花香总是有种强烈的亲近，正如他亲近大自然一样。
　　少年时，他总是喜欢立在渭水边的夕阳下，闻着带着茉莉花香的风，听着平静而美妙的曲子。
　　现在苍漠，晨曦已成鲜红，风沙凶猛，昔日渭水边的那种宁静生活，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面孔，心里充满着感激，感激老天又让他们重逢于此，让他享受如此碰巧的相遇。
　　“小盖，还认得我吗？”那人笑嘻嘻问。
　　盖聂吃惊道：“你……你是九州叔？”
　　“不坏，不坏！你还没全部忘记啊!”震九州抚了抚须，向盖聂走去。
　　盖聂连忙走去相迎，他十分激动，这大概是许多年来最激动的一次。
　　“没想到才短短十多年，你已长这么大啦！”震九州笑看着他。
　　盖聂目光一怔，震九州一直盯着盖千忆看了又看，似乎在奇怪什么。
　　震九州吃惊道：“没想到你的孩子都……”
　　盖聂连忙解释：“她不是我的孩子，但我已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孩子。”
　　震九州愣了愣，感觉不可思议，但他还一直盯着盖千忆看。
　　震九州问：“她叫什么名字？”
　　盖聂道：“当初救走她的时候，她并没有名字。”
　　震九州好奇道：“我听见你喊她忆儿？”
　　盖聂点了点头，“忆儿是我给她取的名字。”
　　“可否让我给她把把脉？”震九州忽然提出，“哦，我见这孩子痛苦不已，浑身有中毒之症，症状跟狼邪尤为相像，只怕……”
　　盖聂犹豫了一下，他并未马上答应震九州，他只是看着盖千忆。
　　“怎么？你信不过我？”震九州笑了笑，“你是怕我加害于她？”
　　盖聂摇了摇头：“你若想害我们，刚才又岂会暗中帮忙？”
　　震九州哈哈一笑：“盖聂啊盖聂，江湖人都说你的身手很高，没想到这里也很有本事！”
　　震九州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得合不拢嘴。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四周响起了一阵很急促的嗡鸣声。
　　——像是有一群东西飞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