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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狼与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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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中原中也从小就和其他人不一样。
虽然是夜月狼的品种,体型却格外娇小;在大部分同族都热爱家族生活的情况下,意外选择一个人独来独往;领养人过世后,成绩尚可的他甚至放弃了学业,转而投身黑市的怀抱。
而之所以放弃相对光明的未来,则是因为中原中也忠诚于自己的欲望。
在这个世界里,食肉是重罪。
没人愿意在公众场合提及的自己的贪食欲望,就算馋到两眼发光,也一定要死咬牙关,坚称这是每个肉食动物都会有的“毛茸茸的小问题”。
中原中也对此嗤之以鼻。
他对活饵没兴趣,但却懒得假装自己不在意草食动物的血肉——拜托,他可是一头西北狼啊,远古时刻铭刻在基因的本能都写着高级肉食者,怎么可能讨厌自我的本真一面呢?故而,在那场事故里,他毫不犹豫吃下送到嘴边的诱饵并毫不留恋得投身于黑暗世界。
而他目前的容身之所,正是名为【羊】的黑市组织。在这里,食肉冲动带来的恐慌甚至及不上日常械斗带来的血腥味浓厚。好比今天,巡逻到第十五号仓库的中原中也就毫不意外在角落里发现一只落单的、受伤严重的草食动物。对方是一只大角麋鹿,漂亮到不真实的面容掩映在光暗交界之处,鸢色的瞳仁里似有明灭不定的火焰。鲜血覆盖了男人大半个胸膛,灰尘却无损其傲然气度。不同于大部分温驯的食草动物,他整个人阴郁又诡谲,捉摸不定得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飘忽不定的虚幻感——如果不是中原中也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大概会以为对方是某种幻想系生物了
橘发男人情不自禁停下了脚步,他困惑得瓮动鼻翼,尾巴和耳朵下意识僵直了几分。
/……好香/
那是馥郁而醇美的腥甜,丝丝缕缕,挑逗似得轻抚着狼族的嗅束,硬生生逼得男人唇齿生津,不安得摇动尾巴。明明早已品尝过草食动物血肉的鲜美,中原中也还是被这种震撼性的诱惑撩拨到坐立难安。没有扑上去大朵快颐,已经是他最后的骄傲在负隅顽抗——作为一名能力强大的猎食者,面对受伤落单的柔弱的食草动物,他才不屑于趁人之危呢!
“……您能帮助我吗,先生?”
阴柔的大角麋鹿轻笑着向前挪动两步,踉跄中,血腥味进一步蔓延。
见状,中原中也皱眉,下意识后退了一小下:“你疯了?我可是食肉的狼族,吃过血肉的凶恶暴徒,受了致命伤还敢送上门,你是不要命了吗?”
“因为我相信您啊,在黑市里率领着弱小者的羊之王,中原中也先生。”
麋鹿先生缓步走出阴影,黑色的卷发搭在苍白的面颊上,衬得他愈发柔弱无害。那股阴郁诡谲的气息如同见到太阳的春雪,迅速消散于无,甚至让中原中也恨不能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与记忆。
“您能否暂时收留我呢?收留我这个无家可归之人。”
“你在骗谁啊!”中原中也冷哼,他瞪着慢悠悠靠过来的黑发卷毛,凶巴巴道,“能落下一身如此凶险的重伤,鬼才知道收留你会给羊带来多大的麻烦!”
“那么,您是在畏惧吗?畏惧伤害我的那些人?”麋鹿轻笑,近距离站到野狼先生的身边,轻轻握住了对方的耳朵。
那是狼族最敏感的几个地方,被触动的第一时间,中原中也就感觉到一股战栗从接触点迅速扩散。他立刻红着脸跳开,大声道:“你在干什么啊!还有,我才不会害怕呢!”
年仅十五岁,且是黑暗世界的新丁,中原中也尚未遭遇社会的毒打。他懵懂天真的以为,黑市里最残忍险恶的斗争就是那些腥风血雨的械斗——可强大如他,又何曾畏惧过这些纷纭呢?
闻言,麋鹿立刻笑了。
他眨眨眼,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我是太宰,太宰治。很感谢您愿意收留我,中原先生。”
“哈?”中原中也挑眉,搞不清为啥就成了自己收留对方的发展。
“您放心,我并不打算加入到羊组织中去,因为,我寻找的就是您啊。”笑盈盈主动握住对方的右手,太宰治自来熟靠上去,“既然您声称不畏惧追杀者,那不就等于默认我留下嘛。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啦,收留者大人!”
“什么啊?我才没有……”
话到一半儿,中原中也就被扑面而来的腥甜搞得晕头转向。对方很快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立刻狡猾得整个人都靠在橘发男人的肩膀。
俯下身将小个子男人揽进怀里,太宰治低低笑道:“还请您放心,我会奉上最棒的回礼的,中原中也君。”这么说着,他血淋淋的手掌附上了对方的獠牙。“如果你选择保护我,那么这无用的血肉可以全部交给你作为报答,不过我很怕痛,因此,你能索取报酬的机会仅限于我受伤后哦!”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诱惑,中原中也那双钴蓝色的眼眸立刻酝酿起风暴,他哑着嗓子,不敢置信得确定道:“你认真的?认真让我吃下你的血肉?”
这交易未免太疯狂,居然有人愿意用血肉之躯交换猎手的庇护?
这难道不是一种本末倒置吗?
“撒……我是自愿的,中也。毕竟,要交换的对象可是你啊。”
太宰治坏心眼地拨动了狼族直立的右耳,慢吞吞道,
“这可是公平交易,童叟无欺哦。”
“成交。”
在恶魔的诱惑下,中原中也爽快地应下了这个约定。
(二)
“你在想什么啊,chuya~”
漆黑的首领办公室里,单薄到可怕的麋鹿先生双手托腮,打量着单膝跪地,汇报到一半儿却微微失神的橘发干部。
对方一个激灵,迅速调整状态,继续进行未完的汇报:“……没什么。失礼了BOSS,关于南方的据点,抑制剂的销路的确受到……”
“直接处理掉干预者就好,比起那个,说说看吧,”太宰治漫不经心靠回椅背,绷带包裹下的皮肤苍白得骇人,“你刚刚在想什么,中也。这是BOSS命令。”
他的要求来得理所当然,指令却任性到无以复加。
但中原中也已经早习惯这一点,港口Mafia组织的领袖就是这么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家伙:无论是以食草动物的身份统帅众多食肉动物,亦或是凭借一己之力推动肉食行为合理化,这都是足以令人惊掉下巴的成就。中原中也直到今天都在费解,搞不清为何这头麋鹿要主动站在肉食动物阵营进行活动?他可是禁食令受益者中的一员啊,人为何要超越自身阶级而行事呢?
这一点,想法简单直白的狼族干部大概永远都无法理解。因此,后来他干脆放弃思考,尽力服从对方的命令。至少结果证明,太宰治的策略从未出错,这就足够了。
“别发呆啊,中也。快点告诉我。”
首领大人摇晃着脑袋,鸢色的眸子里溢满催促。
闻言,中原中也叹气,简单道:“就是想起了初见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
“啊——是那次啊,我记得哦。”瞬间回忆起充满套路的初识,太宰治忍俊不禁,“那时候的中也君更好骗呢。虽然现在也没长进,但那种给一口肉就能被骗走的蠢相,实在让人意犹未尽啊!”
“……是啊,你就轻轻松松用虚假承诺将我骗上钩了。”
中原中也语气复杂,他也觉得过去的自己太过天真。眼前这家伙分明就是披着鹿皮的狐狸,黑心肝狠心肠,所谓的暂时掩护根本就是骗自己加入港口Mafia的套路而已。说到底,承诺里的交换条件完全是口头支票——如果中原中也认真保护太宰治,他又如何会让对方落到身受重伤的窘境呢?而不受伤,他又如何索取对方的血肉啊?
“看起来你还是很在意啊,中也。”太宰治莞尔,他抚摸着下巴,忽然好奇道,“对于肉食动物来说,血肉的刺激究竟是怎样的体验呢?是像□□一样让人沉迷吗——我记得,作战过程中几乎没有行动组成员失控呢,但大家在下班后却会流连血食餐厅?”
“食肉动物的嗅觉器官构造与食草动物不同,我们能够闻到空气中扩撒的微小信息素,在信息素的刺激下,本能反应会得到进一步扩大。你可以看成是醉酒的兴奋感吧?”中原中也解释得含糊,这些知识还是他当年在学校里学到的,这么多年,基本都忘得精光。
“哦?听上去很有趣啊,那么,为什么中也你不热衷于血食餐厅呢?”驯鹿挑眉,指了指灰狼的嘴角,“上次路过,明明连獠牙都暴露出来了哦。”
“我讨厌被迫献身的行为,如果剔除掉狩猎带来的进化意义,食肉本身不过是身体之于本本能的败北而已。”橘发干部坦率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与大部分痴迷血肉却无力猎食的对象不同,他自具备足够的战斗力,能够在厮杀中体会血肉的甘美,自然对被饲养的诱饵不屑一顾。事实上,中原中也所痴迷的更接近于狩猎行为带来的征服感而非单纯的低级食欲的满足。
这个理由似乎触动了太宰治,后者歪着头,慢吞吞坐直了身体。
在紧闭黑暗的办公室里,在射灯昏黄的光圈下,首领先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弦,忽然对着跪倒在地的干部先生发出了邀请:
“要试试看嘛,中也。”
这么说着,他似笑非笑拉开了自己的衣襟:
“试试看,我的血肉。”
(三)
男人的邀请当真有够疯狂,邀请嗜血的狼族品尝自己的血肉,这听上去就好像是某种低劣的自杀者发言。如果中原中也真的在品尝过程中失控,那么以西北狼的咬合力,太宰治甚至连呼救的机会都留不下。
中原中也理所当然拒绝,他既不喜欢对无反抗者下手,当然也不愿意在首领身上实验自己的控制能力。
“别开玩笑了太宰,我去执行命令。”
橘发青年抖抖耳朵,恹恹转身,走向办公室的大门。可刚走两步,记忆里那股让他魂牵梦萦的甘美,就悄悄弥散在空气里。
中原中也的瞳孔骤然缩成一个圆点,他的犬齿控制不住撑起嘴唇,那条漂亮的灰色大尾巴,更是分分钟翘成奥妙的弧度。
“你疯了太宰?”
口水被艰难吞咽回去,中原中也扭头,钴蓝色的眼睛几乎在黑暗中发光。他死死锁定把玩着匕首的黑发麋鹿,心底的暗火无声息间已是燎原之势。
“你怎么敢——”
面对部下的质疑,首领先生笑得倦怠。他摇晃着染血的匕首,朗声道:“要浪费掉吗?中也,这可是难得一次索取报酬的机会哦。”
话罢,锋锐的匕首被太宰掷出,擦着橘发狼族的脸颊钉在地面上。这并不是什么威胁的举动,相反,其中蕴藏更多邀请。近距离感受鲜血的诱惑力,中原中也的尾巴彻底僵硬了,他凝视着房间尽头的首领先生,头脑里天人交战。
三秒后,男人的理智败退。
“你没机会后悔了,太宰。”
狼族野性十足得扯开衣领,幽幽的眼神顺着猎物的脖颈起伏着。
“我会好好品味的,感谢招待。”
残忍的笑容洋溢在中原中也的唇间,他身手矫健,短短几米的距离转眼间就化为无。乍看是轻盈一跃,实际上他狠狠将麋鹿连带着椅子一同扑倒在地。巨响中,黑发首领连闷哼都发不出,就被粗暴得掰开脑袋,压制在地面上狼狈的一动不动。
獠牙轻易刺穿绷带和纤细的脖颈,中原中也饥渴难耐吮吸着汩汩的生命之泉。碍事的鹿角被他按住一角扣死,手背暴起的青筋昭示了男人的巨大力道,太宰治下意识的挣扎甚至无法突破他半失控的本能。
“……啊嗯,太,太粗暴了啊……”头颅弯折到几乎扭断的角度,黑发首领艰难抱怨着,“松开我的手,中也,我不会反抗哦。”
回应他的,是中原中也骤然放松的力道。除了依旧被丝丝按住的鹿角外,橘发男人已经尽最大努力减轻压制性的举动了。
“好孩子。”
觉察到对方的努力,太宰治浅笑。他缓缓从挤压在一起的身体里抽出右手,轻轻抚摸着对方的头颅。对方束在一起的橘色发丝如同其主人一样,乍看上去支楞八翘,实质上却软和温柔。
他的手指灵活到不可思议,几下就顺着发丝探到了那对竖起的耳朵。脆弱的器官被人重重捏住,中原中也顿时炸毛。他不满得加大了咬合的力道,刺激得太宰治又是一声痛呼。
这种本能性的抗议法逗得黑发首领玩心大起,他先是撩拨耳蜗,又用指尖弹了弹最顶端的脆弱耳骨。就在橘发干部忍无可忍打算松开嘴巴先臭骂对方一顿时,狡猾的麋鹿又放弃了恶作剧。这一次,他一点点拨动手指,轻轻沿着耳朵与发丝交接的地方为中原中也理顺了绒毛。这一次,狼族部下终于眯缝双眼,以鼻腔里一连串舒服的呼噜声作为回应。
“真是好懂啊,笨蛋中也。”
感受到身上人的惬意,太宰治勾了勾嘴角,
“不过这样的你,倒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