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OD+/哈夜] 五题》疏影居士

5、第五篇 玫瑰

　　这个秋天的天气格外好，空气凉爽而干燥，棉花糖一样洁白的云块慢悠悠地从擦着山顶飘过。湛蓝深远的天空下，一小丛红玫瑰在漫山遍野的翠绿草叶中绽放出高贵美丽的花苞。

　　"又开花了啊……"哈吉靠在一株大树下，望着那丛火焰般明丽的花朵，喃喃自语着。

　　——从那之后究竟过了多长时间呢？他抬起头，略微算了一下，大概有十年的样子了吧？对于存活在这世界上长达百年的他来说，十年的时间短的只能算是一瞬，然而，每当他慢慢回忆着过去的时候，却觉得那些事情都已经远得遥不可及，唯有一些零散地片段存留在内心深处。

　　他依然能描绘出两位翼手的女王将利刃刺入对方的身体时的情景，包括终于在一阵可怕的碎裂声中化成了灰烬的Diva，还有两个新出生的翼手后代稚嫩的哭声。然而，令他始终无法忘记的，却还是小夜最后绽放的美丽微笑。在她扬起嘴角的那一刹那，他仿佛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他们刚刚相识的那个地点、那一刻。

　　之后的事情哈吉完全记不清楚了，只依稀记得黑暗好像水一样将自己包围起来，而他的身体也在无尽地黑暗中完全放松下来——在成为修巴利耶之后，这恐怕还是他第一次彻底的休息吧？

　　然后，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他最深爱的女人，小夜，已经再次进入了三十年为一期的沉睡里。和前几次漫长的追寻不同，这一次他没有费多少力气便找到了她。当他看到她时，她正安静的躺在宫城家寂静的墓地中，在层层半透明茧壳的包裹下，她的笑容依然清晰可见。为此，他也留在了这个名叫做冲绳的日本南方城市中，永久守护着她沉睡时的笑颜，并且等待着她再次醒来。

　　日子一天天地滑过，这个世界保持着与以前完全相同的步伐向前行，一切有关翼手的记忆都在时光长流中慢慢被洗净了痕迹，仅仅只隔了几个月，一切有关基因突变的话题便已经销声匿迹了。当看着这些的时候，哈吉总是会感叹人类的自我保护意识是如此之强——无论是痛苦，还是悲伤，只要全部忘记，日子依然会过的很幸福。他不知道选择遗忘会不会真的快乐起来，然而对于小夜的思念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减淡，而这也是维持他生命的全部信念。

　　留在冲绳之后，哈吉经常会去市中心的国立图书馆呆上一整天，那些从高高天顶上洒下来的阳光总是会让他想起在欧洲时的日日夜夜。曾经的时光无一例外是匆忙且忧伤的，以至于他从来没有足够的时间在任何地方久留。然而，这一次在冲绳长住下来后，他才慢慢感觉到这个东方国度的文化与习俗一点一滴渗入他的心里。有时候他会想，等到小夜醒来之后，两个人一起留在这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或许这个地方终有一天会成为第二个类似动物园的地方吧，载满了一切美好的记忆，并且永远不会被他们所遗忘。

　　后来他又一次去了法国，沿着他们曾经走过的足迹慢慢旅行，再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包玫瑰花的花籽，然后在隔年的春天种在她沉睡着的山坡上。起初玫瑰生长的很慢，直到春天结束的时候也不过长到几公分高而已，花茎也是细细的，好像营养不良，乍一看之下简直分不清楚哪里是杂草，哪里是玫瑰。到了夏天，花秧渐渐变得枯黄，有些甚至开始整株的坏死了。

　　哈吉知道冲绳这种炎热潮湿的气候并不适合玫瑰生长，然而他也并不着急，只是每天按时精心的照料，日复一日，从不间断。终于，在秋天到来之后，嫩绿地枝叶重新从枯黄的老茎上抽出。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一枝略显单薄的粉色花朵在枝头上微笑着舒展了每一片花瓣。哈吉将这朵最早盛开的玫瑰摘下，将自己束头发的发带绑在花茎上，捧着它一路走到小夜沉睡的地方。

　　虽然此时正是艳阳高照的初秋，然而墓地中依然潮湿阴凉。哈吉将玫瑰小心地放到石阶上，之后望着小夜在茧中安详的睡颜，过了很久很久。他想起在很多年以前，也曾经替她摘过玫瑰。那个时候他年纪很小，而她也很任性，明明整个动物园里开遍了珍奇的花卉，而她偏要他去找根本不存在的蓝色玫瑰。可现在想想，一朵蓝色玫瑰又算什么呢？只要能见到她的笑，他宁愿用任何东西去换。

　　自从第一朵花开放之后，玫瑰的长势开始变得越来越好，几年之后，在花开的时节里，艳丽的花朵已经可以一路延伸到墓地的脚下了。蔓藤缠绕着青石碑，为那些默立了许久的硬冷的石块抹上鲜亮的一笔色彩。或许用不了多久，美丽的花海将会覆盖整座小山吧。渐渐地，这个地方开始变成了孩子们的乐园，凯经常会带着Diva的两个孩子到附近野营，朱莉亚与戴维特也会在傍晚的时候与儿子一起来这里散步，于是，空旷冷清的山顶上便因为孩子们的笑声而增添了几分生机。

　　每到这个时候，哈吉总是会在一旁安静的看着，或者在遥远的山的另一端奏响大提琴，这是他在长久的等待中最安静美好的一段时光。偶尔红盾的成员们也会找到他的踪迹，每当大家谈到在一起战斗的那段日子时，总是会有人发出微微地叹息：

　　——真像是一场梦啊。

　　的确是这样呢，对于生命短暂的人类来说，这一生，何尝不像是一场梦？

　　然而他和她，却依然拥有无尽的时间。

　　时间仿佛水一样从人们的身边流过，孩子们慢慢长大，离开，而皱纹也开始从那些曾经年轻过的脸上蔓延。再后来，喧闹的山坡慢慢陷入了寂静，陪伴着小夜的身影又只剩下了哈吉一人，还有那些漫山遍野怒放着的玫瑰花。可是因为有了她在，他从不感到寂寞。而且还他知道，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那些痛苦的、悲伤的回忆都会慢慢离他们远去。

　　有一天的深夜，哈吉刚刚将琴弓搭在架好的大提琴上，忽然感觉到身后的空气异样地微微流动，紧接着有一双手蒙住了他的眼睛。那个瞬间他的头脑忽然被抽空了，仿佛连天地也不复存在。于是他保持那样的姿势愣了很久，直到身后发出清脆的笑声，才抬起手臂握住了那双手。

　　转过身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那个让自己思念了三十年的身影——她静静地立在一片花海中，面带着微笑，而眼角却隐约含着泪光，就好像是一枝带着露水的玫瑰。

　　艳丽地花朵在柔和地银色月光下吐露甜蜜的芬芳，叶片随风摆动，他知道自己的等待终于到了尽头，于是慢慢扬起嘴角，笑着对她说：

　　"欢迎回来，小夜。"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