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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chapter 26 ...

  •   在冷湾,从国外流传而至的画封远比有内容的东西要多。

      程姜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过来,自己中学时代学习的很多课文其实都是编课本的人自己撰写的,而外面的人听都没听说过。他们那时候要分析的文章里亢长繁杂的线索和意象大多都是被强行堆积在一处,其中还有好几本他们被要求阅读的小说,他直到出来后才意识到只是冷湾本地人拿知名作品的情节梗概填的空而已。

      而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养成过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爱好。

      即每当自己看见有情节暗示内容的书封、电影海报与舞台剧海报,都会先在自己脑海里编出一个完整的情节来。大多数时候他能耐住性子直到编完才去看那真正的内容,而更多数的时候,他根本看不到真正的故事是什么。

      说到底,冷湾太闭塞了。

      后来程姜受生计所迫,又想方设法从冷湾里出来,见了大世面,就再也没什么精力甚至兴趣去自己编自娱自乐的故事。然而这一次他从市图书馆坐公交车回来,好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控制不住地想了一路。

      海报上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就是长长的白纱。

      返乡。

      程姜几乎是小心翼翼地一点点串起他脑海里的各种纷杂的想法,像是串珠的孩童一样,每串一颗都要斟酌许久。有时候觉得串得不好看,又把刚刚穿好的几粒珠子一并抹去,并不在意重头再来。

      是因为和林穗梦在一起度过了一整个下午,所以他的内心也一起年轻化了吗。

      还是刨除其他,“叙事”本身确实对他还是有吸引力的?

      程姜小心地确认自己没有坐过站,像梦游一样回了沈霁青家,当晚就飞快地用电脑查看了读了《返乡》的故事梗概。

      官网上只写了一句话:

      【黑人贫民窟出身的州长妻子埃隆苔(Allontae)在一夜返乡之旅中的回忆与遭遇,展现出一个贫困少女三十年里对命运的挑衅和屈服。】

      剧情简单得很,但他莫名觉得更加渴望了。
      舞台剧是巡演,此前已经在六七个其他国家演出过。程姜点开了几张剧照,想着自己小时候在月亮剧场看过的表演,感到两者差别很大。

      冷湾外的舞台剧是什么样的?

      他细细观摩了一阵,深吸一口气,点开了“票价明细”的页面。
      程姜盯着那几个数字看了又看,把页面关上了。

      他苦中作乐地想:
      如果把价钱拆开来看,那么只要从今天开始每月单独拿出50元,到时候他就能去买一张四等座的票了。
      这么一看,票价就不会有它们一眼看起来那么贵。

      分期付款不也有这么个道理吗?

      程姜关了电脑,把从图书馆借回来的书摆在一起,小心地从一本的开头往后翻。一页,一页……他忽然不敢读了,把书重新扣好,推到窗台上去。
      窗外月亮从云层里闪现出来,白雾一样的云四下环绕着,好像白色阳伞下的白纱。

      他又关了窗帘。

      再回头一看,确认莘西娅已经睡了,才按捺着坐下来,重整一下思路,开始给她规划一岁生日的庆祝活动。
      程姜并不知道其他小孩的一岁生日怎么过。

      莘西娅这个年纪走也走不了几步,站也站不久,话也说不利索,是没法办程姜印象里小孩子的时髦生日会的。他自己在网上查了查,发现中国许多孩子会在满周岁的时候举办一个叫“抓周”的传统仪式:就是摆一堆各式小玩意儿在床上,每一件都代表一种前途。
      小孩子会在床上爬来爬去,抓起哪个,就说明她将来可能要干什么。

      大人则拍摄照片作纪念。

      他又按照网页上的列表列了一个单子,这几天已经搜罗了不少东西。
      又悄悄把一楼那间没人睡的屋子布置了起来,在里面挂满了彩纸风铃,准备等那天结束后再悄悄撤下来。

      还有什么?
      9月17日。

      9月17日是很多“日子”。

      他自己就是这一天回来的,新墙里的阶梯直通回现在。还有沈霁青telescope里的神秘日期:到底是不是生日?程姜白天去照料院子的时候,发现院子里的矢车菊已经有点蔫了下来。
      他只得把备用礼物列入日程。

      那备用礼物又该是什么呢?

      程姜向前几步,脸朝下倒在床上,又翻一翻身,改为瞪视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挂着他给莘西娅用毛线串起来的硬彩纸冰凌雪花,每一串的颜色和小花的数量都不一样。窗子关紧了,可是那些花在晃,摇摇悠悠地,在关了灯的屋子里看不出颜色。
      他只知道最长的那一串是柠檬黄色的。

      他爬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裹,拆开后放在了女孩的床头。
      莘西娅早就睡着了,脸朝下趴着,上面是绒绒的黑头发,留得很长,因为程姜一直没给她剪过。

      他把包裹皮收好,清理完房间,洗洗漱漱,也躺下了。

      睡下,醒来。
      短短的过程一如既往夜里重复了许多次,程姜早就习惯了。

      窗帘留了一道缝,最后一次睁眼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表上显示是起床的时间。

      家里每人每天的晨间时间都安排得非常规律:程姜在工作日六点起床,用半个小时洗漱做饭,随后沈霁青六点半起床,洗漱完毕后两人一起用早饭到七点十分。七点十五至二十分左右沈霁青出门上班,程姜收拾碗筷,忙工作事宜,而莘西娅会在七点半到八点之间睡醒。在周末的时候,莘西娅的作息时间不变,而程姜的则延长至七点一刻起床,沈霁青八点。

      他一个人溜溜达达到一楼去做饭,是最简单的蛋饼和香肠,配上白米粥。

      他们所有人都没有什么苛刻的口腹之欲,所以每天早上吃的都差不多。

      沈霁青准点下楼,照例睡眼惺忪地打哈欠,先把蛋饼卷在一整根香肠上,再一段一段地吃。

      “今天你不用加班吧?”
      “不用。”沈霁青说,“怎么?”

      “程玥今天周岁,我想让她……”话到了嘴边,他忽然死活想不起来那个对应词语是什么了,只能艰难地描述:“抓一抓东西。可能需要你回来帮一下忙。”
      “抓周。”沈霁青肯定地说,“我可以早一点回来。”

      “不用——”程姜刚说了半句话,对方已经把只有半碗的米粥也一并喝完,又兜回楼上去洗脸。
      他又知道沈霁青素来的风格,本来还想嘱咐一句“什么都不用给她买”,然而一细想,又觉得这样未免刻意。

      他把话咽了回去,只好自己一个人一直烦恼到莘西娅起床后。

      *

      程姜给莘西娅买了一只毛绒安抚玩偶。

      浅色的垂耳兔,脚掌与耳朵内侧都是浅鹅黄色碎花布。她很喜欢,从起床到吃早饭一路都紧紧抱着,身上穿着那件在商场买的价格奢侈的黄蓝格裙子。早饭是板栗鸡丝粥和一点蛋羹,而玩具兔和她一样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前面放了一个盘子,里面有一小块黄油。

      这也是程姜从网页上学来的。

      他尽可能把她的一天安排得尽善尽美:饭后他就带她到了那个收拾得五彩缤纷的房间里,一轮一轮地玩找东西的游戏,直到上午已经差不多结束了的时候。
      程姜把手机的音量调大,去厨房给她做午饭吃。

      莘西娅这时候刚刚断奶。

      她在午饭后听了两个故事才午睡,等她四点多起来的时候,程姜就教她玩他前些天自己做的一叠卡片。他收集了一摞硬纸壳,都裁成圆角的正方形片,在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彩纸贴成各种图案,什么颜色都有,同样图案但不同色的各有一张。

      动物类的都是红绿,人物类的都是橙蓝,生活用品类的都是黄紫。

      他把卡片胡乱摆在床上,引导她去找那些图案相同的。程姜没学过画画,只是早年经常兼任剧场的道具,所以做出来的彩纸画都或多或少有点粗糙。不过莘西娅倒是很快就找到了两只长的差不多的伸懒腰的猫,随后又挑出来一对小汽车。

      她在四个同样咧着嘴笑,的男像女像之间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选对了。

      那一对在代表嘴巴的弧线下面呲着六颗小橙或是小蓝牙的人像是相同的一组。
      前一对是程月故,后一对是沈霁青。

      程姜并没有画他自己。

      卡片做得复杂,但玩一会儿也就腻了。离辛西娅上床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钟已经指向六点。

      就等沈霁青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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