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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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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孟雨汀显然是常客,方入了门沾了座,便有小二热情招呼:“孟小姐大驾,要点什么?”孟雨汀转向其他三人,嫣然一笑:“你们想尝些什么?”
“我们也拿不准个主意。”顾昡侧身与她道,“还是雨汀你来荐几碟小菜吧。”
孟雨汀笑着应声。
“清汤鱼翅,响油鳝糊,太湖莼菜汤,翡翠虾斗,松鼠桂鱼,荷花集锦炖,西瓜鸡,快些上菜。”显然很是熟稔,想了想又唤住小二,“唔,再要些点心,蜜汁豆腐干,松子糖,玫瑰瓜子。”
小二“好勒”二字卡了一半,又问道:“可要些什么酒水?逢着夏日,不妨来壶果酒?”
孟雨汀道:“甜香桑椹酒吧。”小二应声记着,很快撒腿没了踪影。
说笑间,便上了第一道菜。白瓷盘子上一座西瓜雕,瓜身镂刻花草图案,顶部开口,口沿上细齿参差。瓜盅里鸡汤香浓。
游原眼眸微亮,道:“这可是闻名遐迩的西瓜鸡?”
孟雨汀笑答:“正是。这也是夏日时令里的消暑菜色。游大人尽兴享用。”
游原也不客气,用汤匙舀了勺鸡汤到碗盏里,便开始动口。
孟雨汀转向简宥道:“简大人不尝尝看么?”
简宥眼光不觉带过顾昡,笑得几不勉强:“自是当解了嘴瘾。”
“今日真有了口福。瓜之清新香甜,汤之细腻爽口,融和得如此恰到好处。”游原却开了口,手已端了简宥碗盏,替他盛上,对他很是亲昵道:“你也试试。”
简宥不过一瞬迟疑,便接了过来,只觉周围都是一根根戳上来的细刺。偷偷抬眼瞥过顾昡,见他依旧清远表情,也不知是松口气还是隐隐失落。汤匙磕碰着牙齿,鲜汤没及舌根,也不知是个什么味道。
游原却还逼近了脸,上唇扫过简宥耳廓,问道:“怎么样?”
简宥稍偏过头,就与他直直四目相对,话语都有些不利索:“不负盛名,确是佳肴。”
顾昡伸筷去夹颗花生仁,面上没什么起伏,手腕并不见抖,那颗花生却突然自筷间滑落,在桌面上蹦起,再循着顾昡衣摆滚下去。
孟雨汀忙抽出袖口帕子,胡乱去替顾昡擦拭,边急切问道:“没事么没事么?”
简宥暗自冷哼,不过一粒花生米,能出了什么岔子。
顾昡捉住了孟雨汀手臂,淡淡道:“不碍事。”也不知是孟雨汀便这般依了过去,还是顾昡就这般拉她入怀,简宥微微闪神,孟雨汀便紧贴着顾昡胸口,两颊飞红,笑靥娇羞,轻声道:“诶,放了我吧。大庭广众的……”
顾昡扬眉勾唇,附在孟雨汀耳边低语一句,孟雨汀便软了下去,脸上胭脂色却更见浓重。
游原挑了眼角,笑道:“恒王与孟小姐如此打情骂俏的,岂不羡煞了旁人?”
简宥没什么表情,闷头扒着碗里菜色,间或可闻筷子敲上瓷碗的清脆相击声。
孟雨汀微怒带羞地睨了顾昡一眼,待顾昡慢慢松了手,方直起身子来,道:“教两位大人见笑了。”
简宥“啪”一声放下筷子,声音却如三月春风:“孟小姐无须见外。你与恒王天造地设,亲密些也是应该的。”
顾昡指节叩上桌面,目光扫了过来。游原汤匙落回碗盏,目光也扫了过来。简宥只笑对孟雨汀,那些目光全当没感觉到。
孟雨汀掩嘴笑了,带点娇嗔地横了顾昡一眼,又看向简宥,声音打了个转:“简大人莫要乱说。我与昡哥哥还没有定下呢。”
简宥琢磨着“定下”一词,略觉苦涩,面上却仍一派真挚:“简某所言却都出自肺腑。”
顾昡将视线凝在简宥眼底:“简大人能这么想,自然是好的。”转而与孟雨汀道:“我自小与简大人交好。依他眼光也觉着你不错,我便更为高兴了。”
简宥撑出个笑脸附和,夹了几片肉塞进嘴里,机械地嚼动起来。
游原笑道:“这些个菜若是冷了,便失了味道了。再来食用,便可称得上是暴殄天物了。”孟雨汀也笑道:“不要东拉西扯,快些品尝苏州菜才是我带你们来的正事。”
游原伸手去握简宥桌底的手,略加力缠住了彼此十指。简宥没有躲避,腮帮子鼓动,依旧嚼着菜,手却慢慢使力反握住游原的。
游原绽出个极腼腆的笑意。
顾昡隔着一桌子菜看过来,唇渐渐抿成一线。
(四十三)
清菱蹲坐在宫阶上,手持团扇,来回摇着,扇出些热风来。便是刚刚沐浴过,身上仍免不了有些黏腻之感。
天阶夜色,万星点空。
“清菱。”头顶响起声音。
“云王。”清菱站起身对着顾渲行了礼,便要向内殿走。
顾渲止了她步子:“母后已经睡下了。”
她低低“哦”了声,又道:“天气热得厉害。奴婢去给您匀碗冰镇木耳来。”
“不必了。”顾渲道,“我就要回府去了。”
清菱也只“嗯”着应了声就没了话语,顾渲却扎了步子,没有走开的意思。
蝉鸣聒噪。
清菱垂目盯着地面,不知想些什么,过了片刻,才抬眼看向顾渲:“云王犯不着太过忧心。”
顾渲声音有些被蝉鸣稀薄:“我不是忧心和王那里。”
清菱自顾自道:“恒王去了便没有了退路。”
“我知道运过去的箱子里几堆破铜烂铁敌不过和王精锐,所以没有忧心。”顾渲语速有些加快,最后又放慢了,“你似乎不曾与我说过什么杂话。”
清菱又发出个“嗯”的音节。
顾渲柔声道:“你没有什么其他些个话与我说么?”
清菱微低了首:“奴婢生活清淡,没什么可说的。”
顾渲挑起她下巴,看进她眼里,在星光下显着些晶亮:“那你进宫前呢,是怎样的?你的家乡,又是如何的?”
清菱眼光没再闪躲,道:“说来教人笑话。”
顾渲静静听着。“印象最深的,是绣楼。那时候还小,看着待嫁的姑娘抛绣球,难免觉着好玩。”
“你是徽州人么?”顾渲插了句话。
清菱微微颔首。
顾渲又轻轻笑起:“等你上了绣楼那天,接着你抛的绣球的人,会是我。”
清菱发烫的面色在暗夜里看不清楚,想说些什么,已有了小厮前来请顾渲回府。顾渲再冲清菱勾了勾唇角,背影便很快在夜色里模糊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