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关系》没有吃药

13、第 13 章

　　邻里间一直有流传卓鸿家里的事，那叫一个唏嘘。
　　卓鸿外婆外公都是知识分子，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国企员工。
　　一儿一女都长相出挑。
　　女儿就是卓鸿妈妈，儿子就是这个疑似流浪汉的中年男子，也就是卓鸿舅舅。
　　卓鸿妈妈是远近闻名的大美女，听说当年排队追她的男人能到巷子口。
　　但是卓鸿舅舅一直没学好，小时候不学无术，长大了也跟着社会上的青年混。
　　一来二去的竟然学会了吸毒。
　　他自己吸还不够，他还拉自己姐姐下水。

　　吸毒这种事情，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
　　等卓家二老发现的时候，事情已经太晚了。
　　染上毒瘾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正常人了。
　　原本乖巧的女儿性情大变，为了吸一口可以做出常人不能想象的事情来。
　　而她姣好的面容反而加剧了悲剧的酿成。
　　她比带自己上绝路的弟弟陷得更深，上瘾更狠。

　　因为父母要送她去戒毒所，她偷跑到外地，几年时间渺无音讯。
　　再联系上时只剩一副冰冷的尸骨，和刚出生不久的男婴，也就是卓鸿。
　　卓鸿外公因为一双子女的事情一直身体不好，在得知女儿的死讯之后更是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
　　卓鸿舅舅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是死是活。
　　卓家只剩卓鸿外婆和尚在襁褓中的卓鸿。
　　卓鸿外婆掩埋旧事，擦掉眼泪，一个人带着卓鸿生活。

　　幸好邻里间大部分都是友善的，卓鸿外婆是个老师，颇受人尊敬，这番遭遇大家更是同情，有什么事都尽量帮把手。
　　当然也有有偏见的，父不祥，母亲吸毒而死，还有个生死不明的舅舅，卓鸿小时候因此被人丢过石头，他别扭的性格就有这部分影响吧。

　　时间久了这些陈年往事渐渐也就淡了，没有人揪着不放。
　　像周禾雅这么大的孩子大致也就知道卓鸿身世坎坷，并不如何清楚这里面的故事。
　　就连卓鸿自己，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母亲真正的死因。
　　以前不管他如何问外婆，外婆都不肯告诉他，每次提到母亲外婆都会难过好几天，甚至偷偷抹眼泪，他也就不问了。

　　前一段时间他整理旧物的时候突然翻到一个文件袋，里面竟然是他母亲的资料。
　　“高度成瘾”、“吸毒过量”、“药物滥用”等等字眼让他的世界天崩地裂，他想过很多母亲的死因，病逝、车祸、自杀，甚至谋杀，但是没想到竟是毒品。
　　对一个正常环境长大的孩子来说，毒品实在是太遥远了，那是另一个世界的恶，是他想象不到的黑暗。

　　但这份资料却是改变他一生的东西，如果可以，他宁愿从来不曾打开过。

　　卓鸿舅舅的事不了了之，起码在周禾雅的记忆中舅舅再没出现过。
　　“这就是你妈妈吗？她好漂亮。”
　　舅舅突然出现又突然失踪后的某天，卓鸿拿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平静地和周禾雅讲述了这段往事。
　　周禾雅不敢相信，照片上穿着白色连衣裙，笑意浅浅的温柔女人竟会是这样的命运。
　　痛失爱女，老伴又在打击下也离开自己的卓外婆心里又该多痛苦。

　　然后是卓鸿，她放在心里的男孩，为什么是他去承受这样的过去。
　　她看卓鸿笑得勉强，心里一阵酸涩，鼓起勇气一把抱住卓鸿。
　　不要紧，她以后要给他很多很多爱，让他再也想不起这些难过的事。
　　这世界对她的男孩再残酷，也由她去补偿。

　　卓鸿回抱住她，手臂轻轻放在她瘦弱的后背上。
　　高三之后日渐消瘦的她，背后微微凸起的肩胛骨，像破茧的蝴蝶翅膀，振翅欲飞。
　　但他的母亲，那个在照片上对他温柔笑着的女孩，被人残忍地剪断了翅膀，落到泥地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而这一切的凶手，或许正逍遥法外，过着常人不可及的奢华生活。
　　他不懂，这世上正义何在？天理何在？！

　　卓鸿用力抱住怀里的女孩，他迫切地想做点什么。
　　他那个人渣舅舅呢？还有他不曾谋面的所谓的“父亲”，他又对他母亲做了什么？

　　他知道外婆不想他再接触到这些事，连夜拿钱打发了人渣舅舅。
　　但是不行，不能就这么结束，他要让这些人渣都得到他们应得的报应！

　　周禾雅感觉到身边人的颤抖，她转头想看看卓鸿是不是哭了，卓鸿却一把按住她的头，不让她看。
　　她愣了下，像小时候她做噩梦后周妈妈难得温柔待她时那样，轻轻拍着这个大男孩的后背，告诉他：“没事了，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陪你。”
　　这一刻她突然生出许多母爱，想要倾尽所有把这世上最好的都给这个在她怀里颤抖哭泣的男孩。

　　其实周禾雅的高考成绩能上更好一点的学校的。
　　填志愿时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周妈妈如何锤门踢门也拒绝沟通。
　　周妈妈只能插着腰在她房门外骂。
　　“你到底脑子进什么水了不去X大？那可是X大！多少人想进进不了！你倒好，为了个男人！”“你才几岁啊你，脑子里都是什么浆糊，卓家那个丧门星—！”
　　“好了！”原本在一旁沉默的周爸爸发声，“越说越不像话！”
　　“我不像话？你说我不像话？要不是你纵容，事情能变成这样吗？”周妈妈把怒火转到周爸爸那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帮他们！现在好了，X大也不肯去，你女儿这辈子要是毁了有你一份功劳！”

　　周禾雅听着门外的争吵声，趴在书桌上流眼泪。
　　她是个乖孩子，很少忤逆父母，这回却在人生大事上站在父母另一边。
　　这让她非常地难受。
　　不过另一边站的是她的卓鸿啊。
　　他们约好了要在一个城市上大学，以后还要在一个城市工作，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要给他很多爱，让他再也想不起那些难过的事。

　　门外的争吵渐渐停歇，周爸爸来敲了敲周禾雅的门。
　　“小雅，爸爸来和你说两句。”
　　趴在桌上的周禾雅竖起耳朵听。
　　“小雅，今年你也成年了，是个大姑娘了，爸爸相信你有成年人的理智。”
　　“卓鸿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爸爸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但是人生的路还很长，不能感情用事。”
　　“上哪个大学，在哪个城市发展，这是关系你一辈子的事。而你们现在的感情，没法保证什么，说不定大家会有更好的选择……”

　　听到这里周禾雅应了声，带着浓重的哭腔，“不会的—我只喜欢他一个！”

　　周爸爸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震撼了，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是了，他闺女虽然看起来乖巧，但其实是非常执拗的性子。
　　小时候怕她蛀牙不给她买的法国巧克力，她偷偷存了半年钱自己买了。
　　欺负过她的堂哥家的孩子，至今还不相往来，拜年碰上都没说过一句话。

　　罢了罢了，有些苦还是要她自己去受。

　　C城市中心一个新开发小区的高层顶楼。
　　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半卧在落地窗前的大沙发上，丝制的吊带睡裙顺滑地贴合着她凹凸的身形，一头海藻般的长发平铺到沙发上。
　　她轻轻晃动手上的红酒杯，法国勃艮第产区的酒，和那些谄媚的新世界酒就是不一样，有骨有肉，层次丰富，这才是配得上她的酒。
　　就是老林那些手下太没有品位，只认得什么奔富、冰酒，这次倒是难得送了瓶好酒。

　　说曹操，曹操到。
　　杜晓红听到玄关开门的声音，接着是林婶的问好声。
　　一个男人操着沿海难懂的方言打着电话，间或还朗声大笑。

　　杜晓红翻了个白眼，这鸟语，几年了还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她一口喝干杯中的红酒，做好心理建设，微笑着回头。

　　一个中年男人在她身边坐下，依旧打着电话，一只手却精准地放在她臀上，还色情地用力一抓。
　　杜晓红面上娇嗔地看他一眼，顺便还熟练地把身子往他那边靠，心理却暗骂“老色鬼”。

　　这电话打了个没完，似乎是老朋友，语气和神态都极为轻松。

　　杜晓红靠在男人怀里，百无聊赖地看窗外的风景。
　　楼下就是C市的CBD，这几年才建成全面投入使用，休闲娱乐购物一应俱全。
　　而他们所在的公寓就是这栋最中心的大楼顶层。

　　热闹是够了，就是不够高级些，要让她说，还是城郊的别墅区更好些。
　　毕竟她从小的认知里富人应该住大别墅。

　　就是老林，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明明做着这样的事业，却偏偏要住在最热闹的地方，还说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要她说，她还是趁早换个人，当初她要是知道老林是干这个的，说什么也不跟他。
　　唉，就是上了这贼船，现在想下，没有那么容易咯。

　　正发愣呢，屁股被人重重拍了下。
　　“想什么呢，吃饭了。”中年男人——老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了电话，“小飞人呢？去喊他出来吃饭。”

　　杜晓红放下玻璃杯，打算去喊她的社恐弟弟吃饭，就听见客房的门“吱——”地打开，脸色苍白的杜晓飞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