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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夜之无月 ...

  •   此夜无月,深邃的夜空却是繁星满布,闪动的无声却更似有情。
      花歌走进房间,轻轻坐在床畔的木凳上。
      这漆黑的房间内,床榻上明亮的眸子静静地动着。
      “姐姐。”花歌轻叹。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不知何时染上一层雾气,直视着花歌。
      星光稀稀落落的折进屋子,落至床沿,映得云烟的脸庞越发的苍白。
      “不语。”不语是花歌的小字。
      云烟挣扎着要起身,却半分力也使不上,苍白的手缓慢地向花歌探去,但在半途无力地垂下。花歌心头一痛,急忙倾身抓住她的手。
      她的手是苍白、干瘦而又冰凉的。
      “不语,我想上屋顶……看星星。”云烟的视线追随着床边散碎的星光透出窗外,似乎那些个星辰就在此间。
      花歌的喉咙是苦涩的,舌头是僵硬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他连气都喘不出。
      云烟,有着天生的凄美。
      他终于做下决定,俯身连同被褥将云烟抱起,凭借小有成就的轻功跃上屋顶。
      这无月之夜,星罗棋布。满腔的情愁又该与谁诉。
      “好美。”云烟仰望星空,群星似近似远,感觉措手可及然而又相隔甚远。
      好比人心。
      人会变,比这星辰一闪一烁间的交替更快,只是前一秒与后一秒,就是完全的两个人。失去和得到忘了用什么来评定。明明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但心不仅仅是隔了两副皮囊的距离而已。
      “遇见不语……云烟此生无憾。”
      花歌身躯一颤。
      “你是唯一值得云烟信任的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把心交托给你是不会错的。”云烟此刻同被褥俱被花歌环住,云烟抵上花歌的额,鼻尖相触,她淡淡一笑。
      无论对你是什么意义,我都不悔。
      “姐……”花歌的眸子对着那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心真的怔住了。
      从未有人,如此看重他。
      这与心依托,又是怎样的信任!
      “不语你看,这漫天繁星,竟能如此之美。平日里为什么没发现呢?是了,是了,我们因俗事而忙碌,没有闲时发觉……今日,我们有些机会,当真是极好的呀——”
      云烟欢快地笑起来,像是得到蜜饯的孩子,无忧无虑,纯真得一如初见。
      “姐姐……”花歌的舌尖只剩下这二字了。
      “不语很好。”云烟捧住花歌的颊,缓缓靠入他的怀中,放软了身子。
      有多少时间可以感知世间无二的自然惬意。肩上担着的俗事,何时放得下,人与人之间的纱帘,又何时揭去。
      唯有此时,此景,此人……
      起风了。夜里的风总是凉人心的,吹动衣袂,带飞发丝。
      云烟倦缩在花歌的怀中,抖动着略微发寒的身子。
      “回屋吧,姐姐。”花歌催动内力暖和着云烟的经脉,使她可以自行动功保暖。
      云烟紧了紧被褥没有回答,她的眼却睁得明亮。
      “没有那个必要了。”众星之中掠出一抹影子,庞大的身形于屋顶上投下一从阴影。
      就在影子将要沾上屋顶的瞬间,一道灵蛇似的银光向影子刺去,影子复又凌空转身以及不安全的姿态跌在屋顶边缘。花歌顿时一惊。
      黑影踉跄地站起身,从左腿处拔下一支镖来。在满天星斗之下银镖闪烁出柔和的光晕,与那几滴殷红的血珠十分不和谐。这枚银镖外体呈祥云状,云端一处圆润另一处尖锐,约摸二指来宽半指来长,是云烟防身兵器的一件——起云镖。
      “想不到油尽灯枯之辈还有这般狠招。”花歌怀中突然掀被而起的云烟一阵晕眩,便无知觉地向后倒去。
      花歌猛一接住云烟,冰凉的身躯刺得双手俱痛。
      黑影脚步沉重地走来。很明显,起云镖成功地削弱了此人的行动能力。花歌快速地将云烟负于身后,手中拿的是舒云鞭,云烟的另一件防身物什。
      他的怀雾仍在腰侧,却是云烟在此,他便不能不用远距离的兵器,以备脱身。
      “少年,你是何人?”黑影站住,似乎是在打量着他。
      花歌越过肩头看着云烟,完全失去血色的面颊,那一丝丝的生气正被剥离她的躯体,花歌的心狠狠地被抽了一下。他惟恐错失一点儿时间,他须得保得云烟的安全保得她的命。
      他要救她。不仅仅是知已。这一生有多少能与他灵魂相通之人。许或是因为这样,他会想要抛开一切,尽得全力去救一个人……
      花歌冷冷地瞥了黑影一眼。
      这精光乍现眸子凌厉、冷冽,黑影几乎觉得自己看见了一抹水蓝的精光。心下不由胆寒起来,复又顿住脚步。
      花歌挥手一鞭扫向黑影,又极快地收回。然后摸索着后退。
      黑影捂着腹部走了过来,露出一双灰黄的眼睛:“你们是逃不了的。缚!”
      只听衣袂交错的声音,在花歌身后瞬间出现了十数条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朝二人包围过来。
      “可恶。”花歌低咒。内力注入长鞭,转身击倒意欲偷袭的几人,继而卷鞭挑起重重瓦片,负起云烟入虚空掠去。
      “坤部放箭!阁主有令,无论死活都要捉住。”黑影吃力地按住渗血的腹部,强硬地指挥着。他甚至连一招都来不及使出就被伤到腹部,好在是虚招气力上有些偏差,否则将是沉重的内伤,或许下次的任务他就不能参与了。在阁中,这是耻辱。黑影握紧了拳头。

      花歌并不知道身后有多少人,只听得重重箭羽人他耳边呼啸而过。云烟被他转抱在怀里,箭雨中那样背着她反而是危险的。
      黑暗的巷子里,花歌怀抱云烟狂奔。
      云烟在他的怀里忍受着路途的颠簸。她再也受不了了,张口吐出一团血沫。花歌一惊,忙找了个角落将她放下。云烟虚弱地靠在墙边,微微喘着气。
      “姐姐。”花歌从怀中掏出一物,凝视了片刻,然后自嘲地一笑,将手中之物喂云烟吃下。
      “……琉魂。”云烟觉察出这味道,不由一惊,欲要吐出,花歌却抢先捂住她的嘴,逼迫她吃下。
      “不许吐。你应该知道这药的珍贵,更不应该浪费……吃下去。”
      “不语,你……”云烟费力地咽下,连连咳嗽道:“琉魂……是你,咳,咳……是你救命的药呀。”
      花歌抵上她的掌,徐徐地将真气渡入她体内助她吸收所谓琉魂的药物。
      琉魂,留魂,便是吊命的药物。□□的大祭司曾经给花歌算过命,似是他的命中会有好几个大劫。尧是大祭司十分喜欢花歌,有心助他渡劫,便送了花歌一瓶名为“琉魂”的丹药。说是由琉璃、玉兰、珊瑚等奇珍混合了世上少见的、常见的几种吊命药物而成的,当真是珍贵之极。仅是一颗便可吊回半条命,对那劫难一说有极大的帮助。花歌虽是不信这话也只能恭恭敬敬地收下,想来羽伽□□的大祭司恩赐一人也是不容易的。
      “可是……”你把药给了我,你以后怎么办。
      “我不相信这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掌纹会有多大劫难。”花歌笑着翻了翻手掌,算是在安慰云烟。
      “不语……”云烟仍是很担心地看着他。花歌的双眼一直有着与众不同的一处——清水般蓝色的眼白。在他微笑的时候。
      “都已经吃下去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花歌有些好笑地扶起云烟,像是突然记起一般道:“都忘记后面的追兵呢。”
      小巷的两头都被人堵住了,伴着隐约的光线可以看见:一边是使双刺的女子,发髻高盘,绑发的丝带无风自动;另一侧则是使长索的男子,长发披散,凌乱狂傲。
      “东桃阁巽部四使。”云烟摸出起云镖紧盯住那二人。
      风住了。
      他们之间的气流达到了一定的平衡,现在还未有人破坏。
      巽部的女子忍耐了许久,终于开口道:“楚云烟,不要僵持了。把东西交出来我们或许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生路?”楚云烟嗤笑道。

      巷子就这样一点儿的长,当两个人从左右同时跑来时显得格外的狭窄。
      花歌首先对上长索。
      银晃晃的索尖有一把利刃,尖利异常,从玄衣男子手中奋力掷来,以划破千军之势迎向花歌的心口。花歌拦腰抱起云烟,一旋身,手中的怀雾便出了鞘,反手夹住。
      清脆地碰撞——是长索绕上了剑,却又似是剑卷住了长索封住了它的动向。
      玄衣男子松了松长索,,双手大幅度地甩动。顿时,长索如同一尾蛇一般扭动起来。
      云烟只觉得罡风扑面,刺耳的摩擦声不断乍响,她有些担心怀雾剑会不会断裂。
      花歌一手抱住云烟一手牵制着长索,面对一阵又一阵地冲击始终只是死死地撑在那里,手臂虽麻却放不了那剑。这是他的执。牙齿有种快被咬碎的痛,环住云烟的气力也撤了不少,持剑的手已然惨白到极致。
      此时,持双刺的女子攻到了花歌身后,女子双刺相交准备给花歌一个腰斩。刺目的光使得云烟挣脱花歌的手拼上枯竭的身体迎了上去。
      再看花歌。他有着多余的慈悲,就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刻他还在想着留下对方的命。
      天呐!在这弱肉强食的江湖,怎么可以有这种慈悲的心,即便是少林方丈也不见得有这般呀。
      花歌突然闭上双眼,双手却是紧紧持住剑柄。

      他的心坠入了一片海。海的深处是又闷又冷的,闭塞着不可呼吸。海的四周是黑暗的,伸手连五指也不见。
      到底……该怎么办?
      要如何从这里出去……离开这里。
      花歌突然间心跳加速,一跳快过一跳,毫不缓歇地。
      气力,也快消失了。
      不,他还不能死……
      还有好多事没做,他还不可以死,不可以在没有任何准备之下……抛弃自己,抛弃他们。
      紧紧揪住心口,花歌呼出一口气,不是叹息。
      玄衣男子觉得他的手动不了了,先前他还可以展开“激漾千丝”的技艺使缠住他长索的对手从潜处受创。可是现在,他的手——莫说挥甩,甚至手指也动弹不得。
      优劣一下子反了过来。
      青丝绣线的白色衣袂无风自动。花歌陡然睁开双眼,狠狠地将剑举起,像挑起千斤重的担子,然后重重地弃于地上。
      稀稀落落地清响是长索断裂的声音——月色斜斜投上如同激起的水花。
      使双刺的女子身形滞了一刻,就被起云镖深深扎在腿上。
      花歌用剑撑着沉重的身子,不断喘着粗气。云烟肢步虚浮地走过来扶住他。
      他们已经很累了。
      花歌歉意地看着云烟,让她几近枯竭的身体战斗,真是自己的无能啊。
      “不语……我还好。”云烟看出他眼中的愧疚,伸手抚摸着他的发,淡淡地笑着。
      花歌提上一口气,再次抱起云烟跳上小巷的墙顶,飞也似地跑起来。
      小巷里,只剩下双腿流血不多却不能行动的女子……
      还有凄然捧着长索残件的男子……
      他们……为什么留下自己的性命!
      这江湖,不是生与死的战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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