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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黏稠凝滞的黑暗，不断坠落的冰寒，在某个空旷却无风的地方，有一种奇异的安宁蔓延。在他陷入深眠的这个时刻，几乎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好像死亡并不痛苦一样……
咦？死亡……并不……痛苦……？
仿佛像是一瞬间从梦中醒来，然后突然发现自己仰躺在湖中、口鼻都被淹没在水里那样，濒死的感觉传达到身体每个角落，在这一刻猛烈爆发出的求生欲，让求生者的身体尽力扑动上浮——
“冷静下来，来，慢慢呼吸，呼——吸——”
悦耳的男性声音响在他的耳侧，循循善诱，让他不由自主地跟着这个声音的指示动作，胡乱扑腾的四肢渐渐平静下来……
“咳、唔咳咳咳——！”
锖兔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侧头到一边剧烈咳嗽起来。堵塞的气管终于恢复了原本的作用，他大喘气了几下，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手怔愣片刻，然后“啪”地在脸上拍了好几下，从头顶摸到下巴，好半天才终于敢确认自己脑袋还在脖子上边。
这时候，锖兔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淹没在水里，那之前不过是濒死体验带来的某种幻觉。他抬起头，天地像是往上跳了一个亮度，让惊魂未定的小少年能轻轻松松看遍周围的环境。
“花……”
……好多花。
梦一般的花园在锖兔的眼前绽放了。
仿佛端坐高天原之上的神明才能拥有的花园之中，从未见过的花朵随风轻晃，淡淡的花香笼罩过来，安抚着坐在此处的少年。更远的地方，仿佛是天边，端丽的高塔立在那儿，静默地守候着什么。
除此之外，就是……
刚才那个悦耳声音的主人静静地微笑着，在锖兔看到他的时候靠近了过来。
“自我介绍一下吧，”他说，“我是梅林。”
在锖兔接收足以刷新他十来年世界观的信息之时，狭雾山上，被迷雾笼罩的某个地方，零零星星出现数个光点，光点逐渐拉长成为了隐约的人形——曾经被手鬼所杀的鳞泷弟子们，他们的灵魂聚在了这里，守望着自己敬爱的师父。
每到藤袭山开放的时间，他们也会以担忧又期待的目光，注视着从小木屋里出发前行的师弟师妹们。
但到如今为止，除了此刻与鳞泷师父重逢相拥的富冈义勇之外，其他人，都死在了手鬼的袭杀之中。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穿着碎花和服的真菰在迷雾中露出了真容，她回头看向其他死去同门的灵魂，喃喃道：‘锖兔……为什么没有回来？’
既没有活着回到鳞泷师父那里，却也没有灵魂重归狭雾山的迷雾。
——锖兔，究竟去了哪里？
锖兔和手鬼战斗的最后一刻的时候，好像有什么遮蔽了他们的视线。真菰皱着眉想着，但很快放松了下来。
‘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这是……这是一种感觉，’她说，‘锖兔会给我们的疑惑一个答复的。’
真菰看向了遥远的远方，就连灵魂的视线也无法触及的某个地方，此时，锖兔已经听完了梅林讲述的一切。
“那个叫鬼舞辻无惨的家伙，就是鬼诞生在这个世上的原因，所以需要更多的力量……”
“……我知道了。”锖兔严肃地应了这份责任下来。
梅林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个少年，天生具有着强烈的正义感和责任心，只要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他，他就一定不会推辞。
还有那一份在剑术上的极其敏锐的某种感触，以及对自己实力的坦诚和自信，只要留给锖兔足够的时间，他就能够长成一柄足够让鬼舞辻无惨惊讶万分的利剑。
“唔嗯，”梅林突然自顾自点了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想学一些不同的剑术吗？各个流派、不同国家的剑术，哪怕只是观摩，应该对你也会有些帮助吧？”梅林说。
锖兔愣了愣，还不太能理解梅林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想了想，忽然有些犹豫、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可以先回狭雾山一趟吗？”
他这么说完，又想到什么，连忙补充道：“我不会让鳞泷先生发现我的，我就隔得远远的看一眼。”
“我的死讯……鳞泷先生和义勇应该都不好受吧……”这个时候，锖兔才露出来点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样子，他愧疚又低落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忽然在压力下往下垂了一下脑袋——有个大人的手掌突然按到了他头上。
梅林轻快地说道：“哈哈，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但我有个更好的提议！”
“你觉得，让他们做个好梦怎么样？”
——当晚，鳞泷左近次的梦里，出现了他才死去不久的弟子（孩子）。
穿着三色交织的龟甲纹羽织的小少年和花一起来了，和一同从藤袭山上下来的富冈义勇一起冲上去拥抱了他们的师父。
“好。好。”鳞泷左近次感谢面具挡住了他眼中的泪花，他连连说道：“回来就好……我去煮饭，都累了吧？”
锖兔挽起了袖子，神采飞扬：“我来帮忙！”
“…我也来！”富冈义勇的反应要慢上半截，但也相当积极，把包裹往屋里一丢就哒哒跟来了。
鳞泷左近次拗不过两个孩子，三个人高高兴兴地处理好了鳞泷师父一早就准备的食材，挂起来的锅下点燃了火，食物煮进汤里发出咕噜咕噜地声音，温暖而安宁。
三个大碗被捧在一大两小三双手里，锖兔手脚利索地抢先给鳞泷师父和义勇盛好了汤，三人一边进食，一边聊起了藤袭山上的一些事。
最开始只有义勇在答话，锖兔捧着碗作吃相，只偶尔应上两声。等到晚饭快结束，锖兔才主动开口了。
火光照耀下，锖兔的笑颜带上了暖色，他先看向了鳞泷师父：“鳞泷先生平时也要好好吃饭，不要我们不在身边的时候就随便应付，对身体不好。对了……我之前其实在帮石山先生搬东西的时候，被送了一块他们店里的布料，本来走之前就想给的，结果最后几天完全忘记了，走出去几里才想起来……咳。”
他有些不好意思，然后继续说道：“总之，其实我就藏在床铺的下边的箱子，在最下边，您总是把钱都花在我们身上，现在也做一身新衣服吧？”
没等鳞泷左近次回复，锖兔又正色看向了富冈义勇，“义勇！”他声音大了一点。
“…是！”富冈义勇愣了一下，有些忐忑，他不由得端正了坐姿。
锖兔却反而笑了起来，他拍了一下富冈义勇的肩膀：“做得不错，已经是正式队士了，之后也要加油啊！”
“还有，鳞泷先生就也要交给你照顾了……虽然现在对你来说可能比较勉强，但是既然是男子汉的话，就要好好承担起来！”
富冈义勇有些迟疑地点点头，“可是，锖兔……”
总感觉……你说的话好奇怪啊，就像……就像你要很久都回不来一样。富冈义勇在心里想。
“不用担心我，鳞泷先生，义勇，”锖兔最后说道，“我一切都好，我其实……”他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想了想，继续说道：“你们好好过，我会回来，放心吧！”
在这话说完之后，原本坐在火堆前的锖兔的身影忽然模糊了起来，那个身影变得越来越淡，最后融化在了四周、已经变成了色泽一致的黑暗之中。
鳞泷左近次和富冈义勇在不同的房间里猛地坐起了身。
“呼——”鳞泷左近次长长吁出一口气，他什么话都没有讲，只是掀开被子的手不知不觉中攥紧了，他的思绪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梦中，没有注意旁边的房间里，自己的弟子好像也有不一般的动静。
另一个房间里，富冈义勇坐起来愣了半天，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什么往四周拉扯一样，嘴巴紧紧向下抿住，又不自觉随着古怪抽搐着的眉眼往上抬。他很想像锖兔说的那样保持个男子汉的样子，却最终还是难以抑止地无声哭泣了起来。
最后一次。对不起……姐姐……锖兔……我不会再这样了，这是最后一次……富冈义勇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借助梅林构建的梦境还有梅林支的招，锖兔对鳞泷师父还有义勇把自己想说、却没来得及的一些话全部都好好说了一遍。等到顺着梅林留下的通道回到那片花之国度后，他和梅林一起遥遥围观着之后鳞泷家的动静，看到这里的时候，锖兔不由得盯向了之前忽悠自己的梅林。
某种意义上也有点缺心眼的锖兔，颇有些狐疑地问他：“这和你之前说的感觉不太一样啊，按照你说的，现在他们不是应该就放心下来了吗？”
梅林冷静地偏移了视线，哈哈两声：“是吗？”
凯西帕鲁格立定跳远直直踹上梅林的腿，在梅林痛呼的时候顺便借力一跃跳到了锖兔的怀里，冷冷地“芙”了一声。
——你就不该信这个梦魔的鬼话，呵。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 2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