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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祭天游·二 ...

  •   千辞死死地盯着七叶,喊道:“胡老二,出来!”
      话音未落,胡老二翻窗而进,应声道:“属下在。”
      千辞的目光一寸寸的转向他,胡老二竟不受控的头皮发麻。
      千辞厉声道:“我问你,我现在身边有几名死士?”
      胡老二顿了一下,硬着头皮答道:“六名。”
      千辞直接抽出鞭子打在他身上:“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如若说谎,你便再入不得王府。”
      胡老二默不作声。
      见他如此,结果已经了然。
      死士与寻常组织的暗士不同,他们一生只忠于一人,只为一人而死,秦淮王府的十二死士更是极其优秀,每一个都身怀绝技,甚至能以一敌千。谁都知道,这十二个人是秦淮王的最大底牌,也是最后底牌。
      在秦淮地界,坊间流传秦淮王用了十年将他们培养出来,明面上的胡老二和屠三便是其中两位,分别排名第二和第三,随时随地的保护着秦淮王的千金。而剩下的那十位没人知道他们是谁,做什么的。
      莫说是寻常百姓,就连千辞也只见过十一名死士,排名第一的那位,她也不曾见过。
      入京前,父亲给了她六名死士,千辞虽不情愿,但也知道这是父亲最后的让步,她只能受命带着这六名死士进京。
      现在如果连秦伯父安置在王府的暗兵都被调动,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千辞颤声道:“王府暗兵可有异动?”
      胡老二冷汗落下来:“属下已经派人去处理了。”
      千辞失魂落魄的扶住了旁边的桌子,七叶手一动便想去扶她,但最终还是竭尽全力的抑制住了自己,慢慢的将手落了下去。
      千辞没有看见他的动作,胡老二走上前扶她,却被千辞一掌推开,她骂道:
      “愚蠢!愚蠢至极!”
      父亲一生未曾习武,手不能持剑,她本以为留一半死士,还有三千暗兵守卫王府便安然无恙,万事大吉。
      可现在,三千暗兵被调,十二死士没有一个在父亲身边...父亲现在,竟已孤立无援,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她,因为她的识人不清和鬼迷心窍,叫贼人钻了空子,陷父亲于险地。
      千辞渐渐红了眼:“密捕宋翰林也是你为皇帝谋划的?”
      七叶握紧了手,手心快要掐出血来,但面上丝毫未现:“不错。”
      “不仅如此,泽徒也是我命人去抓的,这件事施主不是知道吗?”
      千辞如遭雷击,是啊,她知道,她一直知道,可她却选择对七叶的反常避而不见。
      “怪我,都怪我信错了人。”她还能说什么呢,若不是她将七叶带去了宋府,宋翰林也不会遭此横祸。
      “他早已是万民景仰的娑罗佛,丞相之位不更是手到擒来?”
      苏子卿的话出现在千辞耳畔,怪不得,怪不得子卿那般劝她。
      七叶冷着脸:“你的确信错了人,带贫僧入宋府,明知泽徒是我下令逮捕却仍然选择信我,施主对我,还真是一丝戒心也没有。”
      千辞心里像是有上万根针刺着,密密麻麻的疼,可最让她痛苦的不是七叶说的这番话,而是事已至此,她仍旧不死心,仍然还残留一丝希望。
      “你可曾以真心相待过?”千辞的眼里挣扎而恳切,七叶一时竟无法直视。
      手心的血宛如红珊瑚般一滴滴掉落,洇染在七叶紫色的衣袍上,可紫色太重,盖住了鲜艳的红,只能在暗处里开花。
      他冷漠的像严寒之地的冰川,捂不热,化不开,淡淡的对千辞说道:“不过棋子而已,何谈真心?”
      她自嘲的笑,原来只有自己痴心一场,换来镜花水月一场空。
      几日前她还为泽徒的死唏嘘不已,觉得他做这一切不过是庸人自扰,呵,刀子不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啊,她叹泽徒所遇非良人,却不知自己也是淤泥之石,身陷其中不自知。
      千辞挺直了脊梁,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但一开口泄露出来的一丝哭腔出卖了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苍穹山客栈。”玉琢般的手指再深一分。
      苍穹山,苍穹山,她记性并不是很好,但这个地方却记得清清楚楚,苍穹山下九鲤溪,正是他们初见之地,竟然那时候就开始了。...呵,原来这么早她就像个傻瓜一样,一步步陷入别人为她设立的圈套里,亏她还觉得自己与泽徒不一样,遇到了良人,能携手一生的伴侣,可笑,真是可笑。
      千辞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这个念头太过可怕,她下了极大地决心才问出来:“九鲤溪全村被屠...难道也是你?”
      指甲已经深深嵌入掌心里去,那双曾让千辞赞叹不绝的修长的手已经伤痕累累,血肉模糊,七叶掩去眼里痛苦的风暴,再看她时已是满眼嘲讽:“左丞的糊涂账莫要记在贫僧头上,你若要为了什么侠客义气便去找他算,贫僧便不奉陪了。”
      听他说完这番话,千辞并没有那么生气,反而松了口气,不是他就好,但立刻又骂自己不长记性,刚被算计了个彻底,却还担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她咬牙:“你对我说这些,难道还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
      七叶冷冷瞥了她一眼:“如果你想让秦淮王给你留的最后底牌也陨毁的话。”
      千辞又气又痛,还没等她说话,七叶又开了口。
      他勾了一抹笑,这笑让千辞不经意间失了神,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仿佛他还是笑着对她说“别喝了”的那个法师,但接下来七叶说的话打破了她所有的妄想。
      “再说了,我的小辞儿啊,你怎么舍得伤我呢?”
      他的语气明明和以前一样,但现在却如同一个恶魔一般,将她置身地狱。
      她想不明白啊,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连她这般情感愚钝之人都能看出来欢喜,他怎么能演得所有人都信了呢?
      “念你救过贫僧一次,我不杀你。”
      他抬了抬眼,声音凉的得像是寒潭水里倒映的弦月:“现在回秦淮,还能见到你父亲最后一面。”
      说完,他冷冷转身,走了出去。
      再多待一刻,七叶怕自己再也忍不住,忍不住想哄她,忍不住想抱抱她告诉她都是骗你的,但是...绝对不行。
      他早就知道,哪怕是再漏洞百出的谎言,只要由他来说,他的小辞儿便深信不疑,她信惨了他,可他啊,却骗惨了她。
      可没有关系,寻川才十六岁,年少时的爱慕都像蜻蜓拂水,很快就能被遗忘在春风夏蝉中,事后再想起来也不会有什么痛楚,大不了叹一句所遇非人。只要忘了他,他的小辞儿很快又会变成那个人人倾慕向往的千小郡主。
      至于他,这些日子已是奢望,足以慰藉下半生孤独困苦的灵魂,他终究该回到属于他的地方去,那里太冷,小辞儿那样如夏花般灿烂明媚的人儿,绝对不能染上那里一星半点的尘土。
      世间红尘业障如同漫漫长夜,漆黑寂寥,静默无声,七叶孑孑独立茕茕而行了上千个日日夜夜,有口无言。他本该就这样形单影只的死去,但不幸的是他遇到了自己的光,看到了人间的明媚却只能贪欢半晌,幸运的是,他现在可以为了自己的光而死了。
      这样便好。
      可他应该回头看看,看看他的姑娘并没有像他所想的轻而易举的收回自己的心意。

      千辞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捂着心口弯下腰,怎么会这么疼啊。
      错了,全都错了,她只是喝了一场酒,世界怎么就颠覆成这副模样了呢?这是不是只是一场梦,是昨晚的酒还没醒来,现在只是大梦一场,只要醒过来就能看见对着她浅笑的法师。
      对,对,一定是这样,就只是一场噩梦而已,她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就要往手腕上划,胡老二心头一震,飞快上去拦她,打飞了她手中的匕首,那匕首折合了两人的力道,深深的没入一旁的窗棂上。
      千辞被惹恼,喊道:“还给我!”
      她不顾面前人是谁,提手便打,胡老二怕伤着她,只狼狈躲避,中了招也不还手。
      渐渐地,千辞的动作逐渐缓慢,最后停了下来,她失神的喃喃道:“我只是想醒过来而已,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为什么?”
      胡老二又心疼又着急,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说道:“老大,王爷还在秦淮等我们去救,我们没有时间了。”
      听见这句话,千辞逐渐清醒了过来,她说道:“老二你先出去,我只需要...一炷香,一炷香就好了。”

      胡老二看着千辞为情所困,如此失魂落魄,心里如同刀割一样的痛。
      他自从千辞六岁那年被王爷救下来之后,就跟着千辞了。十年,他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从一个小不点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姑娘爱笑,笑起来也好看,秦淮的人都喜欢她,是捧在所有人心尖尖上长大的孩子。
      可是...很多事情他不得不做。胡老二看了一眼七叶消失的方向,在心里道:老大,对不住。
      哪里有十二名死士,人们口口相传的王府十二死士从来只有十一个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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