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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沈国公府 ...

  •   羽林卫,是前朝为巩固政权所设,待到我朝,已是实行监察职能,辅助大理寺办案,名义上为大理寺所管辖,实则受皇帝直接差遣和调动,其主要官职由有才干的贵族子弟担任,可以说是皇帝的亲信。但也正因如此,羽林卫行事素来飞扬跋扈,为朝廷百官所忌惮,更为百姓所畏惧。
      宋拯是两朝元老,如今任大理寺卿,位九卿之列,正是沈子迁和沈芸卿的顶头上司,老人家虽然平日里和蔼可亲,但办事却是严谨的很,待沈子迁和沈芸卿拿了孙五回来,全然不顾兄妹两人已是哈欠连连,定要审完了才肯放两人走。
      升堂,问案,取证,定罪,画押……待一系列流程下来,沈子迁和沈芸卿踏出大理寺时,已近夜里子时。
      临德坊与大理寺仅一街之隔,此时夜市已开,箸头春,金乳酥,烤羊肉,糖糕的香气已隔着街道传了过来,沈子迁摸了摸饿的发扁的肚子,便说要去临德坊的醉霄楼吃特色的酒酿清蒸鸭子,沈芸卿知他是贪玩心性,便一个人先行回府了。
      沈府坐落在京都中最繁华的地带,沈家是当朝的名门望族,真正的权贵世家,老国公跟随先帝征战沙场,为北周立下汗马功劳。册封沈国公,钦赐牌匾“千秋繁盛”。传到如今,已经是第四代了。
      沈国公沈恒,任正一品辅国大将军,掌五十万兵权。嫡长子沈子述,任从三品怀化大将军,其妻曲氏,为户部尚书嫡次女。二公子并非沈夫人亲生,原是沈国公副将的儿子,副将战死后,被沈家收养,改名沈子迁。三公子沈子邃,是新晋的武科状元,正待朝廷授职。四公子沈子遇,与三个兄长的武将路子不同,他从小喜文,如今尚在国子监读书。嫡长女沈芸曦,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与荣国公府嫡次孙定下了亲事,原本年前便要成亲的,碰巧荣国公夫人去世,将婚事拖了三年。
      沈芸卿回到沈府时,已过子时,待穿过曲折古朴的长廊时,一个娇媚的女声在身后响起,“二妹妹还真是自在,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知道的是你沈二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沈家进了贼呢!”
      这话说的十分刻薄,沈芸卿不由暗自叫苦,早知道会遇上,还不如和沈子迁吃夜宵去呢,也省的应付。
      “今日公中的事务多了些,打扰了大嫂休息,芸卿实属抱歉。”
      来人正是沈大少夫人曲檀淑,一袭杉绿色长裙,削肩细腰,容貌娇艳,只是一双凤眼微微吊起,显得有些凌厉。
      “二妹妹舍私为公,素来繁忙的很呢,是我不识抬举,冲撞了妹妹。”
      沈芸卿苦笑道“大嫂此言真是折煞我了……”
      沈芸卿是庶房女儿,又从小在外流落,待寻回府后,行事做派无半分小姐的样子,规矩礼数更是一窍不通,曲檀淑自恃名门淑女,向来看不上这个妹妹,原先只是背地里暗自嘲讽几句,可自大哥出事后,曲檀淑便越发刻薄,常常当面出言讽刺。
      若换到以前,沈芸卿早三两句怼了回去,只是如今既然进了沈府,也自当要守沈府的规矩,不可让伯母难堪。
      谁知长嫂却还是不依不饶,“外面长大的果然上不得台面,原以为是个有良心的,却不想还是高看了你,自家大哥还不知道在何处受苦呢,你倒只顾着自己享乐。”
      “大哥的下落,我与二哥已尽力寻找,想必不日就会有线索,大哥吉人天相,请大嫂放宽心。”
      “得了,你少拿那套说辞来糊弄我,不过是不想费心而已,踩着自家兄长得了官职,却是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罢了。”
      沈芸卿有些无奈,只得转了话题:“听闻尚书大人如今正为十万两白银发愁,芸卿倒有些建议,不知可否为尚书大人解了燃眉之急。”
      北方连年旱灾,皇帝下令拨调十万两白银赈灾,谁知曲尚书前脚调出白银,后脚便不翼而飞了,曲尚书忙拿了看守的侍卫拷问,侍卫只说最后一次接触银子的是府吏张和,待差了人去捕时,张和已在家中悬梁自尽,十万两银子依旧毫无下落,皇帝闻听此事龙颜大怒,要求曲尚书十日之必须寻回,否则便要革职查办。
      不待曲檀淑回答,沈芸卿继续道,“其一,张和只是一个小小的府吏,怎么会有胆子吞没官银,其幕后必有主使,其二,张和若是卷了官银,大可以逃出京城,为何要无缘无故自杀呢,其中必有蹊跷,其三,十万两白银可不是小数目,张和想搬出库,必定动静不小,那些侍卫若是恪尽职守的话,又怎会毫无察觉?”
      “因此,接下来尚书大人不妨从旁入手,先从张和的亲属查起,账目上可有异常收入,京都附近的钱庄也可查一查,再者,可以请仵作好好验一验尸,看看究竟是畏罪自杀还是遭人灭口。再拿了那些侍卫好好拷问一番,或许还能问出新的答案。”
      曲檀淑闻言,神情虽然依旧倨傲,面上却略略缓和了几许,其实沈芸卿所言并没有多难想到,只是父亲最近为银子的下落忙的焦头烂额,这些旁的倒是忽略了。自己是女儿家,虽然为父亲着急,却也想不到这些细节。
      “如此,便多谢二妹妹了”曲檀淑冷淡道,“时辰不早了,妹妹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沈芸卿略一施礼,便向着自己院子走去。
      待回到栖月阁,红笺和绿萼迎了上来,“小姐可算回来了,夫人已经遣人来问了两次了!”
      沈芸卿对着两个丫鬟淡淡一笑,“走吧,回屋再说。”
      栖月阁面积并不大,却装点的十分精致古朴,三件屋子只拿屏风隔开,竹窗边上好的檀木桌案上插着几只玉兰花,于夜色中释放着淡淡清香,桌上摆着几张微黄的素绢,十分古雅。
      许是怜惜芸卿自小在外吃了不少苦,沈夫人待她极好,吃穿用度皆按照大小姐的份例来,向来有求必应。
      进屋后,芸卿轻轻解开官袍,取下了头上的发簪,一头青丝散落于肩,隐去了三分英气,却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柔美,一旁的红笺笑道“今儿个下午大小姐送了两个荷包来,说是小姐的荷包旧了,让换上呢!”
      一旁果然摆着两个荷包,一个浅粉,一个杏黄,皆绣着荷叶和莲花,栩栩如生,流光溢彩,一看便是大姐亲手所绣。
      “对了,今下午不知道怎的,云姨娘触怒了大少奶奶,被少奶奶罚着在太阳底下跪了两个多时辰呢,最后闹的连夫人都惊动了才肯罢休。”一旁的绿萼道。
      “云姨娘现在怎样了?”
      “没什么大碍,只是中了些暑气,夫人也请郎中看过了。”
      沈芸卿略一思索,“绿萼,我这里有几帖治於伤的药,你明天一早给云姨娘送过去吧,对了,还有二哥上次带给我的糕点,也一并送去。”
      “这若是让大奶奶知道了,会不会以为小姐成心与她对着干呢?”红笺毕竟年长些,考虑的周到。
      “无妨,按我说的做吧。”芸卿不以为意道。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沈家的小姐,虽然平日里言语上退让,但也不意味着做什么事都得小心翼翼。更何况,旁人不喜欢你,你做的再多也是无济于事,倒不如坦荡一些,总归云姨娘待自己不错。
      绿萼应声下去了,沈芸卿低头看向手腕上的红色玛瑙银镯,银镯上刻着繁密的花纹,几颗玛瑙点缀其中,其中一颗红色玛瑙尤其饱满,安在镯子的玄扣之上,与银镯上精致的花纹相得益彰,在幽暗昏黄的灯光下,流光溢彩,灿若明霞,衬于皓腕之间,炫丽夺目中,带着几分异域色彩。
      沈芸卿有些失神,“小姐?”红笺见状轻声唤道,“可有何不妥吗?”
      “无事!”
      沈芸卿回过神来,垂下了手去,中衣的袖缘随着手臂垂落,刺绣的牡丹纹路压住了银镯上的水波流纹,凡事种种,皆已成过往,却不知今世今生,何日可再归去,迷雾重重,何时又可以退去?
      可话说回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这汹涌局势间漂泊无定?只怕,今生再难归,真相再无定论……
      这一切,也再也回不去了……
      “小姐,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呢!”红笺的声音有些犹豫,“宫中遣了人来说,东契使团不日便要进京,贡品已经呈上了,明日便要赏赐给各家的。”
      “按照沈府往年的惯例,那些贵重的理应入了库房,其他的便分给各房各院了,小姐如今既然已经回来了,也应当有小姐的一份。”
      沈芸卿颔首不语,金银玉饰不过是过眼云烟,自己从来不屑,她在意的,是东契使团的到来,将会给暗波汹涌的京都,带来怎样的变故?
      夜色笼罩下的长安城,更声依旧,残月依旧……
      沈府内,各院的灯火已然熄灭,万籁俱寂中,几道暗影在夜色下悄然略过,泯然于风声间,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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