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ou

13、13

　　早晨醒过来，桌上多了个信封，打开，里面是打钱，数了数，有2000块呢。
　　她送完孩子回家，看我坐在床边上捏着信封发呆：“那女的留下的，我追出去已经看不到人了，要是你知道她住在哪儿，就送过去吧，”停一会儿她又说，“咱们不缺这点儿钱。”
　　我想遥遥来这里找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难道那些天那份心，真就值这2000块钱？她留下钱，无非是，想要让自己不愧疚的心，大过想要弥补我的心，我还是随了她的愿吧……我说：“存折在哪儿？我们把这钱存上，年一过孩子要上学，这钱那钱，不拿白不拿了。”
　　也许她看出来，也许没看出来，总之淡淡的应了一声儿，拿出存折，又找出一件大衣给我批上：“路上小心点儿，现在人乱着呢，下班回来，给你做好吃的，酸辣土豆丝，鱼香肉丝？”
　　她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真好，久违了的新鲜空气涌进地下室，我拉好衣领，朝后面做个知道了的手势：“今天超市盘存，晚点儿回，你们别等我，把菜留在柜子里就行~”
　　她没应，只说要我早点儿回来的话，我想她可能还是想等我的，不过我白嘱咐一句，于是匆匆去往银行的路上。

　　银行人不多，收钱的小姐戴着圣诞帽朝我笑笑，退钱时还说圣诞快乐的话，我这才记起来，今天是平安夜，这么说，一定要早点回家了。
　　超市比外面热很多，大家都象过了今天没明天一样往家打包东西，加上休息日做活动，我被叫到前台去帮忙，脱下大衣的时候忍不住打个喷嚏，心想这又是谁在骂我了吧？客人们一批接一批的涌进来，得空我才吃上几口冷饭，心里打起小算盘，孩子的学费怎么也得几百吧，加上书包文具，满满满满的算上1000，还留下1000，过年就找个地方搬了，地下室多冷啊，平常灌热水袋的钱都不少，如果要找，找个离我们三个经常活动地儿近的位置，晚上回家她也安全，孩子放学也安心不是？这么想着，孩子想要的那个什么什么糖？就挤到柜台那儿：“李师傅，那个新进的，什么低是你的糖，给我留一盒贝~”
　　“知道了知道了，哎呀你不早说，我这儿正忙着呢~你等会儿~”
　　“恩哪~”
　　又退回仓库吃饭，完了出来倒垃圾的时候，看到大减价的货架，上面花花绿绿的排不少东西，走过去，柜台的两个看见我说：“怎么？你也想买啊~”
　　我一看，是发卡，头绳之类的，就摸摸头发不好意思的笑笑：“啊，用不着。”
　　她们笑起来：“你把头发留起来吧，留起来就能用了。”
　　“是啊，短头发看着不舒服，你又老穿大衣服，搞得跟个男的样儿，以后把头发留起来~”
　　“呵呵，我这不是图方便吗，洗了干的快，还省洗发水。”
　　“说你又不听~”其中一个拍拍我的肩膀，“衣服这么脏了，回家洗洗吧，大过年的，也不注意点儿~”
　　“好好，我洗我洗，”凑过去，拿起一个夹子，是种超级大的塑料夹子，可以把头发整个架在后脑勺上，她做饭的时候，头发老掉到前面，老要麻烦我帮她拨上去，“这个，好用吗？”
　　“还行吧，怎么？你真的要？”
　　“我……给别人的，老给我帮忙，我谢谢她。”
　　夹子2块5一个，和糖一起李师傅帮我放到柜台下面，我明明放在心里说了几千遍一定要拿回家的，无奈超市太忙，还是给忘了，走到菜场门口才想到，完了完了，超市现在还没下班吧，只得打转回去。赶的急，抄的近路，路边上是居民住宅区，有个小型的电子游戏室，今天过节呢，还有好些人不回家，躲在里面玩儿游戏……等等？？？
　　我挤进去，那男的，就是遥遥的男朋友，还在玩儿，认准是他，我也不好意思大声打招呼，就悄悄在后面拉了他一下：“诶，遥遥等你回去呢。”
　　“拉啥拉啥~滚起克~”他不耐烦回头，看到我脸刷一下白了，马上就推开我，“你还没死啊？~！阴魂不散的你不把我逼死不行啊~”
　　谁逼你了？~我站起来，觉得肚子有点儿疼，想多劝劝他，看到后面几个人围过来，他慌了，那几个人比住他要钱，他看看我：“我真没钱，不过你们放心啊，她，她有钱，我老婆还跟着她呢，你们找她吧~”听到这里我已经完全傻了，那几个人看过来，其中有个很眼熟，旁边玩儿的人仿佛都习惯了似的，视而不见，我只好笑笑：“别听他瞎说，我不认识他。”
　　“谁说不认识了~！我老婆跟了她几个月，就跟我闹翻了~你敢把我老婆~不敢替我还钱哪~”口水几乎要喷到我脸上，我想躲，被那几人拦住，他们说既然认识，有多少先给多少好了，我说我没钱，真的没钱，而且有钱也不会给他还债的，那男的还不服气，踹了我一脚，我手都被他蹭破皮了：“遥遥来找过我，她说她又有了，你还不去找她~”
　　听完我说的他就愣了，在原地看我被打，我护住袋子，他们抢过去翻开发现是个不值钱的卡子，就扔到一边，终于钱被翻出来，可惜只有几十块钱。
　　遥遥男朋友趁机溜了。
　　“我说了真的没钱，那人我跟他不熟，你们不找他……咳……找我也没用……”肚子好疼啊，那几个人看我确实拿不出来什么，准备走，里面眼熟的那个人，本来也跟着一起走的，突然转回来朝我狠狠的踢一脚，我刚要去拿地上的卡子，没防备的，正中手术逢针的地方。
　　于是捂着肚子忍不住喊。
　　可能是真的疼到，我叫的那声儿，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猛的静下来望着我，踢的那人不晓得有什么深仇大恨，还要补几脚，被旁边一个混混拉住：“流血了~”
　　是摸到有粘粘的东西，没敢伸手看，那人脸变形了，哆嗦着说：“是你来的~是你自己要来的~”跑出去被掉到地上的色子拌到，背影看着……好象……是那天晚上骚扰被我踢跑的~~那个~~~！！！“你……站住~~！”我想喊，但是出不了声儿，周围的人看出事儿了，鸟兽闪人，几个主事儿的人出来看看我还有气，就架着推到门外，边架边说晦气。我想找个人帮忙叫救护车，嘴还没张开，漫出来一道血……那群人进去以后，关上门，于是热气没有了，我靠在墙上喘息。
　　怎么……遇上这种事儿啊……我摸着墙往大街上走，边走边骂，TMD，劳资又不是故意想做好事儿的……肚子疼的受不了，我攥着袋子不敢松手，想着，走到大街上就好了，对面就是超市……中间拌倒好几次，每摔一次，肚子就象被雷劈过……好不容易摸到超市，已经关门了……实在没力气了，我靠在超市的玻璃墙前，背后正对着那盒糖……我真傻啊，走了那么长时间，路上隐约都能看见血道道，才记起来身上有个小灵通，于是拿出来……靠……踹得屏幕都碎了……
　　有什么东西飘到手上，凉凉的，我抬头，发现下雪了，路上行人很少，呻吟几声没人理我，大家都匆匆的赶着回家呢……手抖ING，按了几次，小灵通才亮起来，我抖擞着想拨110……
　　靠~
　　0这个键掉了，在哪儿呢？？？周围摸了半天没摸到……眼睛一黑，晕过去……被冻醒，接着摸索可是下半身没知觉，抬不起脚，我看到小灵通上显示快没电了。
　　有点绝望的冷，过到心里面来。
　　……这真是天要绝我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有人说，人死之前会把一生做过的事情快速的完全回忆一遍，我不想再到开头去哪年哪月生~出生在什么地方~太浪费时间了……
　　拿出半根散烟……
　　打火机打几次才点着……
　　脑子想到一些人，有好的，有坏的。
　　烟就着冷气灌进胸腔，发出呼呼的声音，咳到胸口，把衣服也搞脏了，马马的，知道大冬天里洗衣服多麻烦不？？？
　　……我蘸了点，在糖盒子的位置画了个爱心的图案，最后一笔没接上气，画歪了。
　　真矫情哪，以前打死我也不会做的。
　　切~
　　好象在嘲笑自己……
　　雪落到身上，渐渐的积成白色，热的眼泪打在上面，砸出一个一个连着的小坑。
　　猛的想到，把她的小灵通设置了快捷键的，按了两次，发现一直打不通，马马的，地下室没有信号……勉强的，我努力就着模糊不清的屏幕发短信：

　　我要等一会儿才能去见你了^^再见~

　　后记：

　　白光射得我眼睛疼，伸手：“有烟么？~”
　　光微笑，递过来，还帮忙点上，我有点诧异：“你还有打火机？”
　　“有时候我也抽烟。”
　　“有什么烦的啊，你也抽？”翘起二郎腿，我靠在沙发上，软绵绵的，真舒服，
　　“看到一些不想看到的事，你呢？”光望过来，“你还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吗？”
　　“……什么时候知道的？”沉默一阵，我问，
　　“5个小时以后，警察打的电话。”
　　“她……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二十年以后，她开车带小孙子去看你的路上，车祸。”
　　“车祸？小孩儿怎么了？”我坐起来，白光笑笑：“放心，孩子未伤分毫。”
　　“那她呢？”
　　“没有痛苦。”
　　“……谢谢。”
　　说完，我把烟按在旁边的烟灰缸里，拍拍屁股。
　　看来会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我打开那扇门，白得什么都看不见的光倾泄，注满整个房间。
　　伸脚，走进去，耳朵里响起某年某月某天，和那孩子的对话。

　　“你跟人打过架吗？”
　　“打过。”
　　“疼吗？”
　　“疼，疼死了。”
　　“死是什么味道？”
　　“不知道。”
　　“……是象刚才那个糖吗？甜不甜？”
　　“不知道。”
　　“为什么？”
　　“……”

　　因为知道那味道的人，都没有再回来说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