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去寻竹马》醉源

18、开学

　　元胜意走在洒满月光的小路上，晴朗的夜空下，他远远的便看见了路灯下的祝程锦和柯西。笑着挥挥手，他小跑起来，几步到了一人一狗旁。
　　柯西早就看见了他，正兴奋的原地打转。等到元胜意走到近处，立马窜过去往人身上跳。祝程锦则站在原地没动，慢慢平复下突然飙升的心率。
　　元胜意没注意到他的紧张，看见柯西就蹲下来一把抱住，顺便把脸贴到柯西毛茸茸的头上：“好久没见啦柯西，有没有想我？”
　　柯西好像听懂了一样，舔了舔他的手雀跃地“汪”了一声。元胜意摸了好一会才心满意足的站起身来，就看见祝程锦在路灯下直愣愣的盯着他。
　　元胜意有些奇怪的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吗？”祝程锦好像猛然回过神来一样，掩饰性的仓促看了眼柯西回答道：“没，没什么，刚刚发了下呆。”
　　元胜意也再没追问。他今天晚上心情不错，原地跳了几下后往前走，看祝程锦还在原地没动不由得催道：“快走啊，愣着干嘛。”
　　祝程锦“哦”了一声，连忙带着柯西跟上。绕过广场，元胜意忽然想起自己还有点开学用的东西没有买，于是侧头问道：“啊，我想起来我还没买粘钩和胶棒什么的，你愿不愿意跟我去小区外面的文具店看看？”
　　祝程锦下意识回答道：“行啊，那走吧。”
　　元胜意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元胜意又扭头看过来，就看见祝程锦还是一副大脑放空两眼呆滞的样子。
　　他皱皱眉，快走几步到祝程锦前面，边倒着走路边疑惑道：“你今天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心情不好还是怎么样？要不你先回家也行，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祝程锦被他突然跳出来吓了一跳，半晌答道：“我没什么事，可能是今天走路太多有点累吧。”元胜意“哦”了一声，探究性的看了他一眼。怕再被元胜意看出什么端倪，祝程锦暂时不敢再去想大脑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专心致志和元胜意走起路来。
　　能感觉到元胜意今天晚上确实心情很好。他也不扭回去，还是倒着走路，忽然“噗嗤”一声笑道：“原来柯西走路这么好玩…啊！”
　　他只顾着说话没注意脚下，有块石头绊了他一下，元胜意没站稳惊呼着仰面倒去。
　　他吓得紧闭双眼，准备迎接与地面的亲密接触。预料之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传来，转而却感觉到一双温暖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他。
　　祝程锦刚刚只看见元胜意突然向后倒去，慌乱中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地伸出手去拉他。好在元胜意没受伤。祝程锦缓了口气，手上猛一用力让元胜意重新站直。
　　元胜意也是被吓了一跳。他长舒口气，谢过祝程锦后终于又老老实实地重新和他并肩走了。
　　边走边微仰头看着将满的月亮，良久，元胜意忽然叹了口气。
　　祝程锦侧眸看向他，元胜意看了祝程锦一眼，轻笑一声道：“就是有些感慨，马上就开学了，马上就高考了，马上就长大了。”
　　祝程锦听了也有些沉默。他轻声道：“没关系，你的前程一定繁花似锦。”元胜意笑了：“那你的未来一定万事胜意。”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祝程锦忽然拉住元胜意的手腕奔跑起来，柯西不明情况的紧跟其后。
　　在眼角匆匆闪过的光影里，在耳畔急急掠过的寒风里，在脚下声声乍响的步伐里，祝程锦侧头对元胜意笑起来：“一起加油啊！”
　　元胜意也抓紧他的手腕奋力跟上祝程锦的脚步，笑着回答道：“加油！”
　　少年的身影翩然远去，脚步踏碎了月光，留下一地灿烂。

　　元宵节眨眼而至，又瞬息结束。十五的晚上，元胜意正在检查书包，防止又少带必要的学习用品。
　　把东西都收拾好后，也已经晚上九点半了。明天上午八点必须到校，但班委需要早到，便于及时处理班级事务，也就是说他起码七点就要起床了。
　　跟祝程锦约好明天七点半见面，元胜意躺在床上，准备再看下朋友圈就睡觉。
　　果不其然，朋友圈里大致分成几波，一波是慌张自己寒假作业没做完，一波是慌张明天的开学检测，还有一波是两方面都害怕。
　　A班和B班的主要以第二波为主。毕竟两个班级的学生几乎就没放寒假，虽说寒假也在学校确实不容易，但也确实有良好的学习氛围。再加上大把的自习时间，写完作业自然不在话下。
　　但听没听课就是另一码事了，再加上他们学校对开学检测的重视程度不亚于期中期末大考，自然让人心慌。当然，这群尖子生多半也只是嘴上害怕，做起卷子来其实比谁都快。
　　元胜意哭笑不得的看完朋友圈，觉得沙雕朋友果然能给人带来快乐。他订好闹钟关机，放松身体，缓缓的沉入了睡梦。

　　第二天早上七点五十，祝程锦和元胜意推门进入教室。班主任果然已经在讲台旁调试PPT了。他们的班主任叫刘锦生，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虽然刘锦生是尖子班A班的班主任，也是全校最强的物理老师，但他本人胖胖的一点架子也没有。性格也温和，还很体谅学生，所以全班同学都很喜欢他，认识他的人都喊他“生哥”。
　　但刘锦生确实又是个实打实的爱岗敬业模范，跟同学们一起到校一起离校几乎是他的日常。所以看见班主任已经到了并没让祝程锦和元胜意多意外。
　　两个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桌子整理好。这时候不由得体现出来寒假在校学习的唯一优点——不用搬书。
　　期末时，为了设置考场全校学生都需要把自己的书带回家。但A班和B班的学生因为寒假仍要在校学习，所以就没有使用他们的班级做考场，自然也没有把书搬回家，不然今天一早还得全部搬回来。
　　刚刚一路上他们俩看见的都是拼了老命扛书的人，同情之余也不由得有些暗喜。当然，对于学校给A班和B班的特殊优待引起了不少普通班学生的抗议，但这些抗议都是口头上的吐槽，并没有造成什么实际性的影响。毕竟学校要出成绩还是主要得看这两个班级。
　　元胜意看了眼用书立挡着正睡的昏天暗地的张德和，无奈的叹了口气。想必这位游戏宅昨天晚上又刻苦钻研导致休息不良了。他又向后看了眼，果然，王黎出的位子上还没来人。这个压点大王十有八九会在八点前十秒左右踏入教室。
　　扫了眼教室，已经来了大半同学。不像普通班的学生一个寒假没见正聊得火热，因为一个寒假基本上就没分开，他们班倒十分安静。
　　来到的人要么补觉要么在刷题，连小声说话的人都很少。想必隔壁B班跟他们班也是一样的情况。祝程锦在有些沉闷的气氛中禁不住叹了口气。
　　讲台上刘锦生已经调好了PPT，第一页以大红色为背景，上面用明黄色的楷体写着“决战高三，我们必胜！”晃得人眼疼，又老土又无聊，不用想也知道是学校制作后统一要求播放的。
　　祝程锦看着那张无比喜庆的PPT好一会，再回过神来已经八点了。而王黎出果然在八点前五秒走进了教室，于全班人的注视下浑然不觉的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班里的同学已经全部到齐，刘锦生扫视一圈后清了清嗓子：“同学们好，现在请先停下手头的事情，都先听我说。经过一个漫长的寒假，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同学们听到这都翻了个大白眼，明明大前天还在一起上课，怎么就一个寒假没见了。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问题，刘锦生咳了一声：“总之我们现在终于开启了新学期，也就是最重要的——高三下学期！”
　　不同于刘锦生的兴致高昂，同学们大都反应冷淡。毕竟高三下学期是最苦最累的一个学期，意味着成堆的试卷，如山的压力，无数的考试，没有谁能真正高兴起来。
　　但刘锦生仍然铿锵有力的用他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进行了一番励志演讲，顺手播完了那个令人窒息的主题为“开启新学期”的PPT。
　　刘锦生讲完后，便按照学校的要求让各科课代表收取寒假作业。楼下的普通班又一次炸开了锅，还能听到有个哥们撕心裂肺不想交作业的哀嚎。
　　但A班和B班则迅速又整齐的交好了各科作业，接着由课代表们抱着一摞摞小山似的书本和试卷送去了办公室。
　　其实老师基本上就不会仔细检查作业，绝大多数的假期作业就是收上去堆在那里吃灰。说到底，假期不过是考查个人自制力的测试，是赢是输，都是你自己来决定的。只不过，绝大多数的人在明知道懒惰就会输的情况下仍然选择了安逸。
　　收完作业后，广播上喊班长和学习委员去高三级部办公室。
　　这基本上也是开学的惯例，但以前祝程锦和元胜意虽然也一同下楼，却从来没有过交谈，更别提像现在祝程锦还大大咧咧的揽着元胜意的肩。
　　但等到了级部，两个人还是老老实实分开去了各自开会的地方。
　　开完会，祝程锦拿着一卷东西出门就看见抱着一沓《高三学习指导》和开学检测时间表及考场表的元胜意。
　　他头疼的看了眼：“该来的果然还得来。”元胜意则无奈的看他一眼：“级部刚刚说这学期考试多着呢，学习委员可能要比班长还忙了。”
　　祝程锦哈哈大笑，伸手把元胜意手里的东西接过来：“那为了表扬比班长还忙的学习委员，我就帮你拿吧。”元胜意倒没反对，悠哉悠哉的跟着上了楼。
　　回到班里，元胜意先把资料发了下去，又在电脑展台上展示了九点半就要开始的开学检测的时间表和考场表。
　　同学们立马一片哀声怨道，祝程锦又在这时候雪上加霜地说道：“刚刚级部通知，开学后查迟到时间有些变化，大家可以记一下。”
　　他看了眼众人，继续道：“早读由原来的六点十五查迟到改为六点五分，早饭时间由原来的七点五分到七点半改为七点十分到七点半。中午由十二点五分放学改为十二点十五，下午由一点五十查迟到改为一点四十。晚饭由五点四十到六点十五改为五点五十到六点二十。晚自习由九点四十改为十点结束。”
　　话音落下，班里顿时一片反对抗议之声，群情激愤。张德和瘫在桌子上：“这是摆明了不让人活了啊！”祝程锦无奈的耸耸肩：“请大家遵守。另外，有住宿变化的同学报告给生活委员，截至今晚。”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元胜意突然开口了：“刚刚我忘了说，一模考试下个星期四开始，与全市十八所重点高中联考。”班里又响起了闹哄哄的议论声，元胜意接着说道：“二轮预计一个半个月结束。三轮预计一个月，由六次模拟组成，最后还有三模。具体安排请看刚发的《高三学习指导》里最中间一页的三轮计划表。”
　　班里顿时沸腾起来，一个月六次模拟再加三模？是人过的日子吗！王黎出半死不活的倚在祝程锦身上：“程锦，我不想学了，我想回家。”
　　祝程锦推开王黎出：“爱学不学，你别倚我身上。”张德和则看着《高三学习指导》里最中间一页，双手缓缓颤抖：“两天一考，讲两天后继续下一次……我，我还能活下去吗？”
　　饶是处变不惊的元胜意也看着计划表叹了口气。刚开学就放两个惊雷，本来休息时间就少，这下每天恐怕真的是要睡不醒了。至于三轮……他看了眼鲜明的“六次模拟”和后面跟着的“三模”，也有些发愁的摸了摸额头。
　　恐怕到时候……就真的是熬着过日子了吧。
　　刘锦生在讲台上目睹了全程，说实话他也很为这群孩子们不满，也很忧心孩子们的健康。但没办法，高三，就是这样。你不奋力奔跑，就只会被远远甩在身后。
　　他叹了口气，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良久，他缓声道：“同学们，我知道你们不满，惶恐，愤怒。但是这是我们前往未来所必须的途径。你们可以抗议，可以反对，但我希望你们以此为动力干他个无悔高三，去获得真正属于你们的世界。”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老师没有办法切身实地的感受你们的压力，但我愿意与你们分享一路上的苦与乐。同学们，你们尽管向前，如果你坚持不住就请回头，我永远在你们身后。”
　　教室里一片鸦雀无声。
　　很长时间后，又或者只是几秒钟后，不知道谁带头鼓起了掌。紧接着，所有人都跟着，真心实意的鼓起掌来。
　　刘锦生在雷鸣般的掌声里忍住泪意，点点头道：“那么，下面让我们去迎接第一场战争，同学们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