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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八十八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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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嗞——嗞——”桌上的手机突然开始振动。
乾和之舀粥的动作一顿。
傅闻声放下餐具,抽了张纸巾擦嘴,接起电话,“喂。”他面无表情地听了会儿,然后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站了起来。
乾和之送傅闻声到门口,看着对方上车,车开走。
这是这个星期的第三次了,傅闻声连一顿早饭都没能好好吃完,就被一通电话叫走。而这个星期是乾和之假期的最后一星期了。
乾和之回到餐厅,把剩下的早餐都吃掉,吃得很撑。他希望那个给傅闻声打电话的人买泡面没有面饼,或者没有调料包,或者只有一个空碗。
乾和之吃完早饭,洗餐具,洗衣服,权当消食。
乾和之放假回来以前就给家政和做饭的李师傅放了过年假。他在家的时候,111栋是他的天下。没有人可以插手,没有人。
乾和之最近每天的课业除了本专业的内容以外,还有成道隔三差五发的文章。那些文章对他来说太复杂了,经常性地,他对着基础课本理一上午都理不顺一篇文章。
他学到抑郁的时候,就想骚扰别人,缓解心情。傅闻声是最理想的人选,但傅闻声已经连早饭都不能吃完了,乾和之心疼他,希望他快快完成工作,不想耽误他的时间。
于是他只能到高中和大学的室友群里骚扰别人,或者和蒙朝聊天。
他们假期都在实习,只有他一个人话最多,让他感觉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每天闲在家。乾和之不踏实,他想他是不是也应该找一份实习工作。
一本民商法律教材就摊在书桌上,摊在他眼前。16开,两千多页。傅闻声说这本是东知出的教材,很基础。
乾和之多看一秒,脸色就差一分,直到小字在他眼里都挑衅似的活了过来。他恨恨地出了一口恶气,觉得自己还是专心对付这本书比较好。
中饭乾和之自己随便吃了一点。傅闻声最近工作很忙,乾和之每天只盼着傅闻声晚饭能回来吃,中午他都不抱希望了。
一个人吃饭的话,他就不想认真准备。
吃完,睡一个午觉,起床,继续学习。学累了,他就打扫一会儿家里的卫生。打扫卫生使乾和之收获内心的平静,究极平静。
到三点半左右,乾和之到厨房炖肉。这是今天,乾和之菜谱上唯一一道花时间比较久的菜,需要提前开始准备。
如果傅闻声不回来,这就是乾和之今晚唯一一道荤菜。如果傅闻声回来,那还会有很多别的。
一直到五点,乾和之都没有收到傅闻声说不回来吃晚饭的消息。乾和之很高兴。他兴致勃勃地又另做了好几道菜。
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想问傅闻声到哪里了,手机一开,看到迟来的傅闻声的消息,“晚饭你自己吃吧。”
他站在原地放空了一会儿,才回消息,“好的,先生早点回来哦。【可爱】【可爱】”
餐桌上的菜品卖相很好,还冒着新鲜的热气。但乾和之没被勾住。他往客厅走,走到沙发跟前,松了一身的劲,“噗”一下倒进沙发里。
乾和之出现了幻听,他好像听见自己的身体漏气了。他甚至在身上到处摸了摸,没找到哪里在漏气,就放着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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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窗帘拉开。
更大范围的阳光进入,乾和之没忍住眯了眯眼。再睁开的时候,他看到何笙女士背对着他,拿着水壶在给阳台上的绿萝浇水。
她用肯定的语气说,“吵架了啊。”
“嗯,”乾和之听到自己沮丧的声音,“我惹哥哥生气了。”
他意识到这是他和傅闻声吵架后的那个早上。他本来想早上就回周密园的,但何笙女士让他留下来吃早饭。
吃完早饭,他也不好意思直接拍屁Ⅰ股走人,就坐在阳台上,傅闻声常坐的地方,晒太阳。
“少见呀。”她的声音很轻快。
乾和之看着何笙给植物浇水,他感觉他也是其中的一株,得到了她很好的照料。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对不起哦,何姨。”
何笙女士浇水的动作停住了。她转过上半身,看了乾和之一会儿。乾和之却没办法直视她,因为梦里的阳光和现实里的一样刺眼。
她走过来,把水壶放到小桌上,坐到乾和之身边,摸着他的脑袋,“家人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呢?只要心在一起,最后都是会和好的。”
她的声音很温柔,说的也是美好的话,这让他又想哭了。他先是下意识应了一声,然后又委委屈屈地小声问,“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她说话的语气有一点夸张,像是在和小朋友讲话,而她也确实这么看他,“我们小之还像个小朋友一样啊。”
他反驳,“我不小了。”
“好好好,你不小。”她捧住乾和之的脸,移到面前,帮他擦眼泪,“眼睛红成这样,昨晚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好久吧。”
乾和之用手背擦擦眼睛,有点不好意思,但没有撒谎,“嗯…”然后他犹豫了一会儿,又问,“哥哥会不会以后都不喜欢我了?”
“不会的。”她没问他们是为了什么吵架,“哥哥可喜欢小之啦,我看得出来的。”
“真的吗?”很多眼泪挤在他眼睛里看热闹,害他看何笙女士都有些模糊了。
“真的!”她又用这种夸张的语气说话。
乾和之一边想相信,一边又觉得这种语气明显是在哄他。她继续摸他的脑袋,他皱着脸,在梦里都在真情实意地纠结。
摸头的触感令他逐渐放松,他听见何笙继续说,“但哥哥是个反应迟钝的人,他可能要花很长的时间才会知道。所以小之要对哥哥耐心一点,好吗?”
乾和之听见了,但他不理解反应迟钝这种词怎么会和傅闻声有关系。虽然不理解,但他看着何笙女士的眼睛,最后回答的还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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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和之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他看了眼手机,想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了,于是打开聊天软件看了眼消息发送的时间。
他睡了差不多四十分钟。
乾和之坐起来的时候有点郁闷,因为他又看到了傅闻声叫他自己吃晚饭的消息。还有一点纳闷,明明他都睡过午觉了,怎么刚才又睡了。
他思考了一秒,觉得这都是那本两千页的书的错。
之前烧的菜都冷了,乾和之就着热饭随便吃了点,晚饭就算过去了。
时间到了七点,他到客厅看新闻,然后是七点半的天气预报。他缩在沙发一角,听渔舟唱晚。这么大的房子,他一个人听,还真是寂寞。
乾和之关了电视,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洗澡。
他洗澡的时候总觉得听见了门开的动静,二倍速洗完出来,家里却并没有人。
“又听错了。”他嘀咕着,顺便摸了摸鬓角,感觉有点滑腻腻的,好像没洗干净。他边往浴室走,边按了按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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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快九点的时候,乾和之接到项齐的电话。
“喂,项齐哥?”
“小之啊,你睡了吗?”项齐那边的声音有一点乱糟糟的,应该还是在外面。
“还没有呢,什么事啊?”
“没睡啊,没睡就好。”
项齐的声音说着说着忽然飘远了。乾和之仔细听,觉得项齐应该是在对身边的人说话,在说什么“负责”之类的,乾和之听不太清楚。
“项齐哥?”乾和之叫了他一声。
“诶,诶,在呢。”项齐的声音绵延地放大,“小之啊,来接一下你哥呗。你哥喝多啦。今天温度太低,我怕他路上冻出个好歹,我得负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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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嘀——嘀嘀——”出租车师傅按了半天喇叭,然后骂了句本地脏话,抱怨前面的车不转弯还占转弯车道。
这是条大路,下一次绿灯不知道要等到猴牛马月。乾和之也急,他往车外左右两边来回看,最后忍不住踮踮脚,“师傅!我就在这儿下!”
他看了眼后面,没看到有车来。几乎是推开车门的同时,他的脚也跟着落地,然后几步跨到路边。
他先是快走。很快,他觉得这个速度不够,就小跑起来。跑了没多远,他开始大步流星地向前冲。
迎着冷风,穿过人群。
外面的天气确实冷,冷得他的身体跟不上大脑的反应,一小段路撞到了两三个人。但他还是很高兴,虽然冷风刮得他的脸生疼,虽然他得边跑边道歉,这依然是他最近最轻松也最快乐的时候了。
因为用力狂奔的时候,除了终点以外,他什么也不去想。因为他知道他在奔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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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闻声看起来很正常,这是乾和之接到人以后的第一感觉,路走得稳,神志也清醒,甚至连头疼都没有,完全不像喝多了。
但乾和之确实感觉到有哪里怪怪的。
周密园入口的横杆临时出了故障,出租车只能停在大门外。乾和之想不出他出门的这么一会儿时间里,这横杆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傅闻声坐在靠门的一侧,先下了车。乾和之下车后立刻跟了上去,扶住傅闻声的手臂,被傅闻声看了一眼。
乾和之的手松了一下。
但傅闻声没有挣开,只是说,“不是和你说了么,是项齐小题大做。”他步伐稳健地向前走,“我状态还可以。”
乾和之亦步亦趋地跟上,想了会儿,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外面好冷哦,从这里到家还有好长一段路,我们一起走就可以暖和一点了。”
“也对。”傅闻声声音中透着赞同。
乾和之的手又紧了一下,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观察傅闻声的表情。
“走路不看路,看我干什么。”傅闻声突然开口。
“你好看。”乾和之嘴快,答完才心里咯噔一下。
“哦。”傅闻声应了,没什么别的反应,然后问他,“最近我不在家,有没有好好看书?没有从早到晚打扫卫生吧。”
乾和之有一点心虚,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有…有好好看书!老师课件里的拓展书目和资料我都看了!还做了好多好多读书笔记!”
“饭呢?”
乾和之眨眨眼睛,乖乖回答,“也有好好吃。”
傅闻声点点头。
“先生呢?”乾和之偷瞄他,“最近每顿饭都有好好吃吗?”
傅闻声低头看小孩儿,对他笑了一下,说,“我也有好好吃。”
“嘻!那就好!”傅闻声对他笑,他就高兴,仰着脸笑眯了眼。
傅闻声忽然停下不走了。
乾和之也跟着停下来,“怎么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忧心忡忡起来拽住傅闻声的两只袖子,紧张地问,“是哪里不舒服么?”
傅闻声没理,反而右手伸出口袋,捏了捏乾和之的脸,“酒窝,没了。”他的视线在乾和之的脸上和身上扫了一圈,肯定道,“你没有好好吃饭。”
乾和之的脸早就被风吹冰了,傅闻声的手却是热的。他愣愣地感受着脸上温热的触感,觉得忽然之间,他的鼻子被冷风吹得开始痛起来了。
他想说他每顿饭都有吃,只是总是见不到傅闻声,他的胃口就和他的人一样,漏气了,变小了。
但他不敢说。他不知道现在这样是巧合,还是傅闻声故意不回来。他也不知道傅闻声最近一直都刻意回避他的接触,现在又为什么愿意捏他的脸。
继鼻子开始痛了以后,乾和之感觉自己的眼睛也开始不舒服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出了点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天太冷了的缘故。
“你又哭什么?”
乾和之听到傅闻声这么问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哭了,他连忙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没过脑地回答说,“太冷了…”
“你是说你被冷哭了?”
乾和之擦眼泪的动作顿在半空,他抬头看傅闻声,看到对方露出一个实在疑惑的表情,自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然后他悟了,眨眨眼,又掉下两大颗泪,“原来先生真的喝多了。”他的袖子已经彻底沦为擦泪工具,他也没功夫管,只试探着去牵傅闻声的手。
傅闻声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开始往111栋走。
乾和之猛吸一口气。
光线昏暗的周密园小径上,冷风呜呜地吹。手放在各自的口袋里该有多暖和,有些人偏不,偏要顶着寒风牵在一起。
乾和之一个人傻乐,嘴角高高地扬起来,像要飞出脸,飞出地球,飞出银河系。他紧扣着傅闻声的手,摇两下,捧起来看一眼,再提到脸旁亲昵地蹭两下。
这样他还不满足,他侧过身,像树袋熊抱树一样挂在傅闻声的手臂上被拖着走。
傅闻声让他下来好好走路,他不听,还很欢乐地“咯咯”笑。笑了没一会儿,他又莫名其妙地开始哭,脸皱成一团,还哭得越来越凶,越来越响。
傅闻声的路走得很艰难,头顶的问号洒满冰冷的夜。
“你不知道自己多重么?”
“刚才不是挺开心的么?为什么又哭了?”
“马上就到家了,到家就不冷了。”
“吵死了,你个哭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