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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八十二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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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请到平明小学去支教的人太多啦,我抢不到名额,就总到老师傅那里去玩。
我看他每天都在锯木头磨木头,就问他能不能教我做木工,他说我胳膊太细,重一点的木板都能给我压折了。
好气。
师傅给了我一个玩具,说叫鲁班锁,十二柱笼中取宝。我玩了好多天才抠到里面的红球,然后就装不回去了,好难。
冯远说鲁班锁是鲁班做出来,用来看他的儿子聪明不聪明用的。冯远还说师傅给我鲁班锁是在内涵我,和同学之间开玩笑的时候说“叫爸爸”是一个意思。
我觉得他想多了,我的年纪都可以当师傅的孙子了。如果冯远说的是真的,那我好像还长辈分了!我赚了!
哦,对了,先生听过“联合区”吗?
上星期我和蒙朝通电话,她说想感受一下平明的信号有多差,和我提到了她家收到了联合区的邀请函什么的。后来电话断了,她又有事去忙了,我就忘记问了,这会儿突然又想起来这个问题。】
傅闻声拿到了信,就近坐到秋千上开始读。
读完,他把信放到一边。
冬天的阳光温度不够高,但也挺刺眼。好在秋千顶上有遮阳棚。傅闻声坐在秋千一侧,闭上眼,随着秋千摇摇晃晃。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掀开了他的遮阳棚。
傅闻声被光线刺激得紧皱起眉头。
“好兴致啊,十二月的天,穿这么点儿睡外面。”
“你怎么来了?”傅闻声身体坐直。
“何姨说你有段时间没回去了,问我你最近是不是很忙,我帮你打了掩护。”项齐往傅闻声面前挪了点,挡住傅闻声面前的光,“还有,表姐说她约不到你,看来你不喜欢她。”
傅闻声在秋千上坐了一会儿,清醒了下,然后才慢悠悠地起身往屋里走,不回答项齐的问话,反倒问他,“几点了?”
项齐看了眼腕表,“快到晚饭的点了,出去吃?”
傅闻声换上室内拖鞋,想了想,点点头。
问傅闻声想吃什么,他说都可以,项齐就直接拍板,说去吃新开的肉骨茶。傅闻声开车,项齐在路上就打电话预定座位。
体验不错。排骨炖得很酥,汤也鲜美,药材味道适中不会很浓,就是白胡椒的量有些大,项齐一直说想打喷嚏。
项齐每说一次,傅闻声就要抬手,拿餐布挡在两个人中间。“狼来了”的故事说了太多遍了,傅闻声不挡了,项齐又打出来了。
傅闻声真的无语。
吃完饭也不过六点出头,两人晚上都没有安排,项齐就约了八点的网球场地。从肉骨茶店离开,先在附近乱逛消食,给肠胃一点健康消化的时间,然后傅闻声陪项齐到桌球馆打了一个多小时的台球。
项齐的桌球技术还是差得令人发指。
“看来你最近是真的没什么精神,声声,”项齐故意这样叫他,“我刚才打球差点崩你头上,你居然只是躲开,都不和我生气。”
傅闻声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让我想想…是从什么时候…”项齐拄着球杆,微微佝偻,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好像从上次参加婚礼以后,你就没怎么来过所里…大概是从那次开始?”项齐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你不会是看上我前女友了吧。”
傅闻声受不了,“你自己和发球机打网球吧。”
“我和你开玩笑的,别走啊声。”项齐哥俩好地勾住傅闻声的肩,“还是小之在的时候好啊,他像你小媳妇儿似的从早到晚照顾你,我看着都羡慕。”他说完,又多感慨了一句,“而且他在的时候你去何姨那儿去得都规律。”
傅闻声的动作不明显地顿了顿,然后他拿起玻璃杯,没有喝水,只是低头看着,“他会有自己的生活和朋友,早晚会搬走的。”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吗?”项齐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变得有些复杂,“再加上你刚才说的话,你看起来就像一个强忍悲痛的老父亲。”
傅闻声被项齐的比喻噎了一下,和项齐对视一秒,然后看起来很淡定地反问对方,“这些话不是你之前和我说的吗?”
项齐震惊地手指自己,“我说的吗?”
傅闻声点头,肯定对方的罪过,“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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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真是太小气了!
我听师哥(上封信里提到的新郎,名叫陈劲)说,师傅还有女徒弟的,坏脾气小老头就是不愿意让秋千做他的学生。
啊!什么秋千!我才不是秋千!都怪坏老头一直叫我秋千!
他实在是太小气了!
婚礼结束了,但是师哥和师姐(划掉)师娘(划掉)师嫂还留在平明镇上,好像是准备把师嫂家里的坏掉的家具换上好的,可能要留一阵。
师傅在做博古架,我问他是不是准备送给师哥当新婚礼物。
坏脾气小老头板着脸说没有,还说,“那臭小子有这么大的面子?”他说他就是做着玩。
我明明看到他在量师哥的新房的客厅尺寸,如果他不是准备送给师哥,那他干什么到人家家里量宽度,猥猥琐琐的,真是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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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闻声结束了一星期的课,又带着学生开了一次读书交流会,算是完成了这周的硬性任务。
周五下午他接到学校的电话,说他们接到通知,明年市里有个青年教师的评优,所以现在他们特地来通知校内符合条件的教职人员提前做好准备,更多的信息等收到具体通知后会第一时间发到邮箱。
负责通知傅闻声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被事先提点过,在电话里硬是把这个奖项夸得绝无仅有,说得像是得了这个奖就有了拯救全校的功绩一样。
“我知道了,我会去了解一下的。”
周末,项齐又不请自来。
“我上了一周的课。”傅闻声先发制人,“周四刚去过老房子,周五接到了学校评优的通知,昨晚我才看过往届流程,我很充实,真的。”傅闻声的神态和语气都很平静,甚至还有点懒。
“哦,那挺好。”项齐呲牙笑,“不过我今天是来问你,你生日要到了,准备怎么过?”他歪了歪头,“还是和以前一样,到叔叔阿姨那儿过吗?”
项齐不提的话,傅闻声已经忘了这件事。
傅闻声点点头,没有多想,“你们安排吧。”
“OK!”项齐打一个响指,“啊对了,我刚才问了下小之,因为你今年的生日在工作日嘛,他说他不确定能不能请出假回来。”
傅闻声从秋千上站起来,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和项齐一起往屋里走,“从平明镇往返太费时间了,请假可能会耽误两三天的课。”
“我也是这么说的,”项齐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翻出聊天记录给傅闻声看了眼,笑着说,“然后他就发躺在地上大哭的表情,给我乐的。”
傅闻声顺着项齐的动作扫了一眼手机屏幕,还没等他看清,项齐已经收了回去,动作快得就像只是为了让傅闻声看个亮。
项齐不看路,边玩手机边管自己乐。
傅闻声看了他一眼,然后作为回报,他也不提醒项齐走歪了,眼睁睁看着项齐因为走路不看路而撞到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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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生日这天,傅闻声从醒来开始,手机就不停地振动,收到新的消息。
虽然和项齐每年过生日的动静相比,他这已经是相当低调的情况,但傅闻声还是有点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记住他的生日。
奇怪归奇怪,他还是认真地自己敲下感谢回复。
项齐一大早就给他发信息,叫他醒来以后直接到老房子去,还特意嘱咐他不要吃早饭,因为项大厨亲自为他做了营养丰盛的早餐,恭候品尝。
傅闻声对项齐的厨艺没有什么信心,据他了解,项齐关于吃食方面的造诣只存在于找到高评分的餐厅和外卖这种事上。
所以他出门前还是吃了一点轻食沙拉垫肚子。
和乾和之不在周密园的绝大多数日子一样。
傅闻声担心晚上要喝酒,就没有开车,直接叫了一辆出租。刚上车,手机又收到了新的消息。他打开,看到是乾和之发来了“生日快乐”。
乾和之的“生日快乐”花里胡哨得厉害,后面还跟了乱七八糟的一堆小表情,彩带撒得他都快看不清图上的字。
他在车后座回复乾和之的消息,“收到了,谢谢。”
车程过半,乾和之回了消息过来:我是零点发的生日快乐!怎么现在才收到!【抓狂】【抓狂】平明的信号太破了【抓狂】【抓狂】
傅闻声还没想好回什么,新的消息又来了:先生怎么办!老师说晚上要加一场小测!还说要算进期末成绩!怎么办我出不来了!【惊恐】【惊恐】
傅闻声盯着屏幕上两个发蓝的小表情看了一会儿,才回,“不用赶回来,我已经收到你的祝福了。”发送成功后,傅闻声又补了一句,“考试加油。”还发了一个红包。
过了几分钟,乾和之领了红包,又断断续续地发来一串大哭的表情。
傅闻声看见了,没有回,转头看向车窗外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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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闻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原本何笙女士是想让他今晚就住在老房子,不要来回跑的。但周密园门卫打电话通知他有快递,而且项齐第二天早上还要去见客户,最后两个人干脆一起离开了。
项齐的酒量不算差,但他今晚喝得确实多了点,所以上了出租就一直坐不住,车往哪儿开,他就往反方向倒。
傅闻声干脆把项齐挤到角落里,让对方无法动弹。
傅闻声先把车叫到了项齐住的公寓,把人架上了楼,放到床上,还放了瓶水在床头柜,然后松了口气,大功告成。
傅闻声准备离开的时候,项齐又突然坐了起来。他口齿不清地问傅闻声,“你要走了?不在这儿睡?”
“不了,门卫说还有我的快递。”
“哦,哦。”项齐点头,“嘭”一下又倒下去。
折腾完项齐这醉鬼,傅闻声才终于坐车回家。到门卫登记时,保安拿出个小盒子递给他,盒子还透着股凉气,“我给您签了,一直放冰箱里呢。”
傅闻声从车窗接过来,“谢谢。”
“今天生日啊,我刚听送东西的小伙子说是提前订的生日蛋糕。”见傅闻声点头,保安笑出满脸褶,“那我也祝你生日快乐,年轻人早点休息,不要熬夜啊。”
傅闻声笑了下,“谢谢,工作辛苦了。”
傅闻声提着小蛋糕回到111栋,下车时出租车师傅也和他说了声“生日快乐”,傅闻声笑着回了,“您也早点收工休息。”
他录入指纹推开门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已经淡得几乎看不到了。傅闻声把蛋糕放进冰箱,没有拆封,从另一层拿出一瓶冰水,拧开喝了两口。
傅闻声喝水时一直盯着盒子上的“乾先生”。
很快,冰箱因为长时间开启的状态发出嗡鸣声,傅闻声“从善如流”地向后退了一点,磁条开始作用,冰箱门自动合拢。
光线和声音同时被切断。
傅闻声沉默地拧上瓶盖,把空瓶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在一片黑暗中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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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闻声醒来的时候有些头疼。他下意识地皱眉,捏了捏鼻梁和眉心。不知道是喝酒的缘故,还是湿着头发睡觉的缘故。
他看了眼时间,才发现自己睡了没一会儿。
他听到屋外铁门开合的动静,中途发出过短促但非常刺耳的声音。他就是被那声音吵醒的。
傅闻声坐了起来,深呼吸了一会儿。然后他踩上拖鞋,起身,走到窗边,挑开一点窗帘往楼下看。
周密园照顾住户的睡眠质量,晚上十点过后,道路两侧路灯的亮度调整得很暗。光线太暗了,傅闻声看不清院子里的情况。
傅闻声打开卧室门,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别墅里也没有声音。
傅闻声到书房取了平板,从上面他能看到别墅的摄像。另外,当初他多花了些钱,所以还能看到红外成像。
他从平板上看到一楼门口的位置站着一个人。
四肢呈现低温的蓝绿色,但头和胸腔中心是明亮的红,甚至还有点发黄。傅闻声又调到普通监控模式,因为角度问题,看不到这人的脸。
傅闻声本来都打算报警了,想了想又没有这么做。
他戴上夜视镜,拿起一根球棍下楼,站到客厅和餐厅的短隔墙后面,从这个角度既能看到人,也方便偷袭人。
傅闻声按了按太阳穴。他忽然觉得,他刚才可能根本就没有睡着,而不是只睡了一会儿。他的头比刚醒来那会儿疼得更厉害了。
门打开了,然后又关上,声音不算小。
傅闻声向后退了一小步,以免被发现。
那人的声音停在玄关位置,傅闻声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像在换鞋,然后是有些一脚轻一脚重的拖沓的脚步声。
那人走到客厅,突然发出“砰”一声,像有什么重物结实地砸到地上,接着又有东西噼里啪啦地响了一阵,最后彻底没了动静。
傅闻声听到这里就不再举着球杆。他走出隔墙,通过夜视镜,看到摔在地上,好像已经睡过去的人,身边有个他非常眼熟的书包。
他打开客厅的灯,摘了夜视镜,确认了乾和之的后脑勺。他没有立刻给出反应,而是站在倒地不起的乾和之跟前,居高临下地看了对方一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用手里的球棒戳了戳对方的发旋儿,“醒醒。”
乾和之没反应。
等傅闻声又戳了几下之后,他“噌”地一下抬起上身,回光返照似的,“先生!”他像只刚出去玩好回家的小狗,身上脏兮兮,但眼睛格外亮,“我回来啦!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