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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二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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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班会课。
班主任叮嘱道,把布置的作业记好,不要忘记带东西回家,也不要忘记带东西回来,所有“做了但是落在家里”一律视为没有写作业。她还说你们已经二年级了,第一周算适应,下周回来之后都紧张起来。
下课铃声响,欢愉雀跃声。
这下讲台上苦口婆心的班主任再大声地说话,也没有人在听了。学生们卷上书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踏得楼梯间轰隆作响。
幸运乾和之开学第一周就轮到做值日。队伍里的女生负责清理黑板和讲台,另一个轮到做值日的刘景已经甩起拖把,草草地在地面呼噜一遍,就迫不及待奔向自由。
乾和之从窗口向学校大门口看了一眼。
人群中,有个单肩背着书包的男生,脚步拖沓地从门口向外走。一位女士推开驾驶座的门,从他肩上接过书包,放到后排。期间,她的脸一直朝着男生的方向,应该是在对他说话。
他们一左一右上了车,乾和之看不见人了,只能看见车子在车堆里一点一点地转着方向,好不容易才从学校门口挤到马路上。
乾和之想起来,他中午从食堂回来的时候,学校门口的多数地方已经停了车。他当时还在想,这么多车是来做什么的。
毕竟那时才中午,而他们要到下午四点才放学。总不会是家长中午就来等了。没想到还真的是,他想他果然太笨了,难怪作业也做不出来。
乾和之拿着扫把,把被踩碎的粉笔,和卡在书桌与墙壁间的纸屑扫掉。扫漏的过程中,顺便摆正歪斜的课桌,然后发现更多的垃圾。讲台被整理过,但粉笔槽被遗忘,乾和之用湿抹布清理完边角,洗净抹布,再挂好。
他又看了眼外面,发现只剩下零星几辆车。
乾和之回头,确认教室和门口的走廊没有人以后,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绿色的呼吸灯亮着,乾和之感觉有一股热气冲到脸上。
他点开,看见是提醒他月底话费情况的短信。
乾和之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收好手机。
他回到自己的桌前,然后泄愤似的轻轻踢了一脚刘景的桌脚。从走廊的方向传来笑声,把乾和之吓得直接原地蹲下。
过了几秒,有几个女生说笑着结伴走过八班门口。
乾和之心想他应该是没有被发现,这才松了口气,背上书包,关好门窗,退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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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乾和之一直在犹豫。
他从项齐的动态得知他们人还在外地,所以就不指望傅闻声来接他了。但乾和之转头又忍不住想,他知道别墅密码,可以自己坐公交车回周密园。
他这么想着,人却坐着不动。
他说不上来。他觉得自己是想回去的,可一想到回去之后,自己一个人呆在别墅里,就觉得有点喘不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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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和之周六早上起床之后才想起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往食堂走的时候,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请求食堂周末一定要开门给他饭吃。
他在食堂门口看到里面一片黑咕隆咚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都晦暗了。
他都转身准备走了,又看见里面亮起了一盏灯。他立刻掀开门帘走了进去,看见食堂阿姨正把小蛋糕从里面端出来,豆浆桶热气腾腾地摆在一边。
周末的餐点种类要少很多,不过吃饱还是没问题的。乾和之差不多吃完的时候,才看到几个外国学生进了食堂。
他端着只有一小堆碎蛋壳的餐盘往回收处走,听到里面的阿姨和在外面打扫的一个聊天,“本地的学生周末哪有不回家的啦。”
他偷偷看她们一眼,在心里说,有啊有啊。
乾和之回到宿舍后收拾了一下宿舍卫生,然后写了一会儿作业,又去食堂吃午饭,这次看到了更多人,还是黑头发的人,但他们都是结伴的。
只有他是一个人。
他回宿舍后又继续写作业,写了两题就趴到桌上打瞌睡。瞌睡打了几分钟,他迷糊地醒来,觉得脖子疼,懵懵地直接爬上了床。
等他再睁眼,已经到了晚饭饭点。他觉得很奇怪,因为他感觉自己闭眼前还在书桌前学习,怎么现在会躺在床上。
他今天第三次从宿舍往食堂走,吃饭之前看了眼手机,看到何笙女士问他晚饭自己在家吃什么,要不要到老房子来。
乾和之看了眼自己的餐盘,把菜名一一报给何笙女士,说自己马上就要吃了,吃完就继续写作业,老房子就不去了。
何笙女士回了他一个“好的”的表情,又叮嘱他如果一个人在家害怕,可以到他们那里去住。乾和之也回“好的”,然后放下手机,人却像皮球一样泄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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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周开始,学校里又热闹起来了。虽然同学们不是很可爱,但乾和之还是比周末要高兴的,好歹是有人了。
乾和之每天都在密切关注项齐的动态,终于,他在周二的晚上看到项齐发了一张机场的照片。他想,他们终于回来了。
乾和之这晚一直在等,写作业的时候还一直分神去关注手机的呼吸灯。上了床以后,哈欠连天也还在坚持,但一直到他睡着,也没有等到傅闻声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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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物理课。
离开始上课还有两分钟时间,乾和之正在订正到处都是红叉叉的数学作业。有几个叉甚至划破了纸面,乾和之有一种这叉恨不能直接划到他脸上的感觉。
物理老师走进班级,把手里的练习册随意分成几摞,放到第一排的课桌上。
第一排的学生忍不住抱怨,“老师,你这乱分的有什么意思?找课代表发不行吗?”
物理老师充耳不闻,拎起手上仅剩的一本,口齿不清地念着,“乾和之。”
前一刻还在教室里到处乱晃的人,向后排传作业的动作,和故意拖长了调子喊练习册封面人名的声音,在这一刻齐齐静止。
乾和之被念到名字,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举了举手,回了一声,“我在这里。”
物理老师没听见,还在继续喊,“乾和之,乾和之在吗?”
有男生笑了下,扯开嗓门,“他在最后一排啊老师,他回答啦,你没听见啊?”
物理老师的目光这才看向最后一排,找到乾和之,定住。然后她扶了扶眼镜,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走到乾和之课桌斜前方的位置,展开练习册,用她沾满粉笔灰的右手用力攥着内页,把纸张捏得皱巴巴的,“这就是你的作业,你做的是什么垃圾。”
乾和之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他想他的数学作业错成那样数学老师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物理老师居高临下地看着乾和之,眼皮一翻,轻蔑简直可以从脸上满溢出来,“新生是吧,家长一年话小十万把你送进来,就是为了让你不学好,专门学和老师作对的是吗?”她收回手,重新看了眼练习册内页,怪笑了声,然后看也不看地丢给乾和之。
理论知识也许很好,实操却不太过关。
练习册砸向乾和之的时候,乾和之还在为“一年小十万”的高昂学费震惊,呆呆地坐在原地没有反应。周围的抽气声此起彼伏,乾和之还没回过神,额头就被书脊边缘砸到,发出结实的“梆”一声响。
除了疼以外,乾和之更多的是被吓到了。他向后仰了仰身体,结果带着椅子一起倒在地上。他摔倒的时候伸了手,下意识想抓住点什么,结果扯住了课桌桌斗的一侧。
课桌剧烈地前后颠簸了一阵,桌面上的和桌斗里的书本以及试卷,就像雪花一样撒了乾和之一身,看起来就像是把他活埋了。
桌斗几乎空了,留空荡荡的课桌挂着一两本幸存本,前前后后地摇晃,“哐哐”地响,响声越来越密,越来越轻,最后抽搐了一阵,终于消失。
张张试卷飘过眼前,乾和之透过雪花一样的纸片的缝隙,看见许多双看向自己的眼睛。
这个时候他应该不自在了,不过他暂时顾不上。他恍惚地想,他怎么读了这么贵的一个书,傅闻声是不是因为给他花了太多钱,不高兴了,所以才不给他发消息的。
世界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反应。可乾和之只是沉默地坐着,被砸到的地方已经肿起来了,而他看起来像在走神。
上课铃声响起,物理老师率先回神,清了清嗓子,“把你东西收拾好,准备上课。”
四面八方的目光仍钉在乾和之身上,他们在等待,在盼望他爆发,因为他们的骄傲不允许他们在受到了轻视的情况下沉默以待。
而乾和之,他从头上的钝痛中缓了缓,随后一言不发地从纸堆里站起来,摆正书桌,在乱七八糟的书页堆里先找起书本。
讲台上物理老师已经开始讲课,语音语调一如既往,像和尚念经。乾和之捡好所有的书本,才开始捡散乱的试卷。
有些就在脚边,有些飘得很远。
他一个人突兀地立着。他想让他们别再看他了,最快的方法应该是直接逃跑,他从刚才摔倒的时候起就想这么做了。
再想想的话,好像比那更早,早得多得多得多。
但这次不行,十万呢。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捡,好难过。
好难过好难过好难过好难过好难过——
蒙朝把她课桌范围内的试卷全部捡了起来,直接递给乾和之。乾和之对她说了声“谢谢”,并在心里给她盖了一个好人章。
还有试卷飞到了坐在教室角落的娄维的椅子下,乾和之走过去,竭力忽视正死死盯着他看的娄维,慢吞吞蹲下,然后伸长手臂想要去够自己的卷子。
娄维“操”了一声,脚蹬在地上,椅子向后拖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动静。
乾和之下意识缩回手,他的手臂刚才差点被夹到,他忍不住用埋怨的目光抬头看娄维。
娄维没有看他,只发泄一样狠踢了一脚椅子。
原本在椅子底下躺平的试卷被椅子脚撞折起来,撕开了口子,还留下了两道又长又黑的印子,命运和主人一样坎坷。
真奇怪,乾和之在娄维离开后才把试卷捡起来,他一边惋惜地抚平破破烂烂的试卷,一边忍不住想,丢脸的是我,这位同学为什么要跑出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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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614宿舍过分安静。
乾和之今天没有带作业回宿舍,他洗了头,然后到楼下吹了头发,回到宿舍,把校服给洗了,最后在自动熄灯以前就抱着手机上了床。
他在编辑短信:今天上午发的巧克力奶很好喝,中午的糖醋小排也很好吃。不知道学校是不是不小心买多了排骨,今天的汤也是排骨汤,打汤的叔叔特意给我打了一碗全是肉的。
发送至:何姨。
请稍候——
发送成功。